第6章 木风的过去（下）

木风的亡魂坐在凳子上，一直望着屋外，不知道这黑衣人什么时候带自己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孙女最后一面。

        看着顾易，木风终于开口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看着为数不多的倒计时，顾易却说：“还早。”

        木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内心祈祷能等到木陵。

        学校里，木陵一直心神不宁，有不好的预感。下课铃响后，木陵迅速收拾好东西，径直往家里奔去。

        陈如本想约木陵去玩儿，没想到一溜烟的功夫木陵就走了。

        看着紧闭的大门，木陵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鼓足勇气伸出手推开门，木陵跑进屋子，看见躺在床上的爷爷，一只手顺着床沿垂下去，另一只手里拿着两张照片。

        泪水一下子涌出来，木陵扑到爷爷身上，抱着爷爷抽泣。“爷爷，你终于快要跟奶奶团聚了，你和奶奶在那边一定要幸福地生活，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我。”

        木风的亡魂就站在木陵身边，透明的手抚摸着木陵的头，眼角缓缓流下一行泪。

        顾易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特意隐去身形，凡人此时是看不见他的。木陵哭了一会，想到要给爷爷办后事，自己有很多东西不懂，就起身去给邻居家奶奶打电话。木陵站起身，转过来，一下就看到站在房间里的顾易，顾易此时戴着墨镜，木陵没有认出他。忽然看见陌生男人出现在家里，爷爷还恰好去世，木陵很害怕，下意识就想跑出去，但是爷爷的遗体还在，不能抛下爷爷。

        木陵指着顾易，强装镇定，：“你是谁？”

        木陵居然能看到自己，顾易大吃一惊，难道自己忘记隐身了，没有啊，确实隐身了，怎么回事？木风也慌了，孙女怎能看见异物，赶紧站在木陵身前，张开双臂，护着木陵，：“阿陵她是活人，你不要带走她。”

        被木风的话惊醒，顾易慌张之下，带着亡魂瞬间离开，留下木陵一个人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刚才顾易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木陵心想，难道自己看错了，努力抑制住恐惧，木陵揉揉眼，又认真看过去，没有人。木陵拿起棍子防身，仔细查看每间屋子，都没有人。算了，当务之急，是给爷爷办后事，让爷爷入土为安。木陵拨通邻居家奶奶的电话，哭诉了爷爷的离世，邻居张奶奶和木风是几十年的朋友了，听说噩耗，痛心不已，赶紧来到木陵家里。一进屋看见木陵，就一把把木陵抱在怀里，“可怜的女娃，以后就把我当成你亲奶奶，有什么事都跟我说，我会替你爷爷好好照顾你的。”

        木陵小声抽泣，：“嗯，谢谢张奶奶。”

        木陵没有说自己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她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也不想给大家增添更多的麻烦。只是请求报警，想确定爷爷的死因，万一真是被那个男子害死的，木陵一定要为爷爷报仇。

        法医检查过尸体后，告诉木陵：“你爷爷是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的，而且似乎是在睡梦中去世的，因此，他老人家走得很安详，应该没有痛苦。”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法医笑了，从业这么多年，还没有过谁喊自己医生的。又想到这小姑娘也不容易，唯一的亲人还去世了，轻叹一口气，“不用客气，我分内工作。”

        知道了爷爷的死因，木陵首先对那个黑衣男子放下戒备，至少不是他害死的爷爷。办理好爷爷的后事，木陵又想到这黑衣人会不会是想偷东西。查看了屋里的钱，一点没少，其余的也没啥值钱东西，抽屉里也没有被翻过的痕迹，难道自己真的眼花看错了。就算真的有人，也不可能一瞬间就消失了吧，肯定是自己看错了，木陵安慰着自己。

        另一边，顾易带着木风的亡魂赶往地府。顾易很不理解，为何木陵身为一个活人，能看到自己，生者是不可能看到隐身的阴界使者的，顾易决定要搞清楚缘由。

        木风跟在顾易身后，感叹道：“好多年没体会过腿脚利索的感受了，死亡并不让人害怕，反而就像重返年轻的时候，浑身使不完的劲，哪像人老了，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

        看顾易没搭理自己，木风又问：“小伙子，你跟我说清楚，你是谁？我孙女又怎么能看见你，你怎么不知道先藏起来，我孙女看见你，肯定被吓坏了。”

        顾易也感到抱歉，只是目前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木陵能看到自己，便编了个理由：“我是阴界使者，摆渡死者的亡灵去往地府，刚才一时疏忽，让凡人看到我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设法除去她的记忆了，她现在已经不记得见过我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

        木风完全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感，觉得这段路太过无聊，便主动跟顾易搭话：“小伙子，你愿不愿意听我说些废话阿，我这个人闲不住嘴，你就听我说就行，不用理我这个老头子。”

        “好。”

        木风回忆起五十年前的事，久远得像是上辈子。

        “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木风微微笑着回忆，“这里的街道还没有现在这么繁华，还没有这么高的大楼，我在一个私塾当先生，私塾对面，有一个小酒馆，我这个人啊，平时就爱看看书画一些画，再喝点小酒。我啊，经常去那个小酒馆打酒，那个酒馆的老板，有个很秀气的女儿，叫小蓝，她啊，经常扎着俩麻花辫，穿着蓝色的旗袍，笑起来有俩小酒窝。”说到此，木风老脸微红，有点不好意思，“有一天，我照例去酒馆打酒，小蓝正好端着一盆水出来，正好就泼到我身上，她哎呀一声，连忙向我道歉，那一泼，就泼到了我心坎上，那次她没向我要酒钱，说就当给我赔罪了。后来，我们便熟了起来，她没上过学，经常在闲暇时趴在私塾窗户外面听我给学生们上课。后来，我专门给她设了个屏风，在屏风后面给她置了桌椅，她就在那听课。学生们下课后，我就给她专门补课，教她认字，教她写字。我偷偷学了编麻花辫，给她编头发。我们约定，年底我去她家提亲，没想到啊，世事无常，战事来了，全国都在征兵，我放不下国家，也放不下她，虽然没有强制征兵，但我无法看着我的兄弟朋友赴战场而我一个人享受他们用鲜血换来的和平，书生又如何，照样能弃笔从戎，拿起武器保护国家。我跟小蓝约定，两年内，如果我没有回来，她便别再等我了，青春多宝贵，不能让我耽误了她。三年后，我回去了，老家却成为了一片废墟，听他们说，战争打到这了，枪林弹雨，满目疮痍，什么也没留下。私塾没有了，酒馆也没有了，大家都逃亡了，我不知道小蓝是生是死，不知道她嫁人没有，等到战事彻底平息，房屋重建，我便一直住在这，说不定哪天就等到她了。”

        木风感叹一声：“哎，一晃眼五十多年过去了，我都死了，也不知她怎么样了，可能子孙满堂正在享受天伦之乐吧。”

        “我记得五十年前打仗的时候，那段时间每天都有很多人死，人间遍地亡魂，那段时间也是近几十年来最忙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要加班，忙着摆渡亡魂。”

        木风摸了摸白胡子，摇头笑了笑，“老天待我不薄啊，让我多活了这几十年，我的兄弟们，自从参战后，就再也没见过。”

        顾易说：“那木陵呢？她父母呢？”

        “阿陵不是我的亲孙女，她是我领养的，我这辈子没有结婚生子，便想着去领养一个孩子，阿陵跟我有缘分，可惜了，我一把老骨头，不能照顾她到结婚成家，这以后的日子，她又要一个人了。”

        原来如此，木陵不是他的亲孙女，那她的身世又断了线索，想搞清楚木陵为何能看到自己，顾易决定要查清木陵的身世。

        来到灵河，顾易引木风上船。“渡过这河，就到地府了，您坐好。"

        "好。”

        将木风安全送至判堂，顾易便离开了，他应该会入轮回进入下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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