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乱

　　为求谨慎，高冉与董天一商定两人将分头行事：董天一继续依照原定计划行事，但要密切留意那些门派间的异动；而高冉则让一路尾随她至今的、是高兮派来负责暗中保护她的两名天阁护卫中的其中一人，替她去联系高兮，让高兮动用天阁的情报网，将高立文在蕉国的真实作为散布到大街小巷去——不仅是要让高立文名满蕉国，还要让远在云祥国的高、傅两家，及云氏皇族都能耳闻到一二！

　　高冉想过了，既然她此刻已身在局中，很难真正看清事情的真相，且还很容易被误导，那不如就趁她眼下还有余力，尽早多拉些“帮手”进来。而即便这些“帮手”很可能都各有所图、各自在乎的利害也并不一致，但却能在短时间内令局面突然变得混乱。——而她要的，就是这样的乱。

　　——尤其是像她这样哪边势力都没去站队的，反而更容易在这乱局中看清他们各自心里最可能的算计，并借由他们各自在这乱局中最真实的反应，去窥探：对于高立文，高、傅两家究竟都知道多少？以及他们各自最有可能的盘算？

　　高冉想知道，当初她在赵枫家中暂住时，高立文竟会亲自前来见她，这究竟是他真的如了她的意，还是她其实根本就是上了他的当、被他蛊惑了却不自知？

　　而她最怕的，就是从她再见到高立文的那一刻起，她之后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了，她其实反倒是成全了他！

　　高冉自知，论心机，她定不及高立文。会被他利用，也不足为奇。但既然她能在此见到董天一，就已说明：至少，她目前分享给董家的情报，也是经董家查验后被证实是真实的……

　　可即便如此，她的心里仍旧不安，而这份不安也始终挥之不去。

　　所以，为求万无一失，即便这样做风险极大，但高冉为求心安，她也不得不人为地促使那迟早要到来的乱局提前到来。

　　只不过，如此一来，那这次的大乱将会波及的将不再仅是云祥国内部及其周边临近的几个小国而已了，而是会从蕉国和云翔两处近乎前后脚发生变乱、而后互相牵连、互相波及……

　　“原来，这就是高立文想要的！”

　　高冉在目送那名天阁护卫带着她的吩咐飞离后，她才突然灵光一闪地想到了：高立文若果真利用了她，那他自然会料想到她终会为了防备被他利用，而迟早会走出如今的这一步。然后利用天阁散布情报，使得云氏、高氏、傅氏这三方因他们各自心中最在意的隐忧被骤然放大，而逼得他们也不得不尽快采取行动，与如今已开始行动的安氏、董氏两家一样的也陆续加入了这场已然逐渐成型的战局之中。

　　——若这真是高立文所希望的，那高冉很可能已经如他所愿了。

　　“若果真如此，那他真就太阴险了。竟能算到这一步——令我即便想到了他最可能的目的，也仍旧不得不为了保全自己而最终成全了他，做了他正希望我去做的事……

　　“我就说呢，当初他怎会那么轻易的就亲自前来见我？

　　“如今看来，那估计就是他故意抛给我的一个诱饵，目的就是引我上钩，然后从那时起，我之后走的每一步都将在他的算计之中。而他之所以至今仍全无异动，就是因为我至今仍还未做出任何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莫非，他早就将我看透了？怎么可能？”

　　高冉想了又想，否定了自己的很多假设，但最终她还是想到了一个即便有伤自尊、但却又确实在理的一种可能：

　　也许早在她当初筹划那一系列的计划之前，她就已经一脚踏进了高立文早已为她设定的局框之中；而一旦她踏进了其中，与局中的每个人的关系一旦确定，那么之后她的各种选择都将不再受她自己左右了。

　　她将越来越频繁地受局势所迫，被局中的各种关系影响、牵绊，变得越来越身不由己——就像如今这样：即便已经想到了如果选择人为地促使乱局提前到来，反而很可能会恰好帮了高立文一把；但为了眼下的自保——哪怕也预见到了将来很可能会因她今日之举而令自己陷于更为危险的境地，高冉也还是不得不这样做。——否则，她很可能连眼下的难关都未必能度过，那又何来的“将来”呢？

　　此刻的高冉，多少也有些明白了“饮鸩止渴”究竟是种怎样的心情？

　　不过，随着悲观的情绪持续了好一阵儿之后，她终于又开始慢慢找回了一点希望：

　　她紧接着又想到，即便从最坏的可能去想，即便高立文真能摸透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思，但一旦他们因为各自的利益而几乎前后脚地汇聚在一起，那么现实中的局势的变化，可就不见得真能如他所愿了。

　　因为事态的发展也会有它自己的“意志”，它不仅会受人的影响，还会受随时可能变化的环境的影响；且这次影响它变化的因素还并非只是一两个人，而是来自云祥国、蕉国、及这两大国之间的诸多小国的多方势力之间的博弈，以及各方势力他们自己内部的各派系之间的博弈……

　　但高立文却不能像高冉一样能不计代价地随时从中抽离出来，以旁观者的心态及视角去看待整个局势，随时变动自己的结盟策略来及时自救。

　　——于高冉而言，她想做到这点并不难。因为她与那几方势力之间都或多或少的有着各种关系、联结，且她真正想要的，也并不会与那几方势力各自不容触犯的底线相抵触，所以，较之高立文，高冉自然更有能始终秉持中立的可能。而高立文，且不说他并不具备这种可能，纵是能，他也会不屑选择这条自保之路。因为他想要的并非是保命，而是要么就趁此机会成为最后的胜者，一统天下；要么就为了他的理想耗尽最后的力量，就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而他的理想，却是赤/裸/裸地触犯了那几方势力难得的、也是唯一相同的一条共同底线！

　　但可笑的是，即便如此，那些势力也不会因为高立文这个共同的敌人而团结起来一起对抗他——这才给了高立文以可乘之机。

　　“若他们够团结，而不是各怀鬼胎，那高立文即便仍想称霸天下，也决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反而会如他那‘毫无存在感’的极端的另一面一般的，悄无声息地利用各势力内部的各个派系之间的利益矛盾来一点点以内耗的方式慢慢拖垮、败坏他们。——像这样‘温和’、低调的方式，只要分寸拿捏得当，也同样能令他最终坐收渔利。只不过，可能耗时会长些……”

　　不过，据高冉的了解，光云祥国的那几方势力内部的内耗，到如今，其实也已恶化得令他们各自整体的“健康状态”都已差不多处在了“晚期”……

　　“看来，就算高立文不挑这个时机主动挑拨、引发战乱，两国各自内部的战乱也会即将到来。

　　“只不过因为他的关系，这两国的战火恐怕是要互相蔓延，最终烧成一片了。然后，要么最终统一在一起，要么就继续各自存在。但若是各自存在，那它们定会借此机会加大对两国之间的那几个小国的控制力度——‘缓冲地带’的作用，经过此次的战乱，相信两国都会牢记于心的！

　　“只不过，如此一来，那些小国可就倒霉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它们偏处在‘缓冲地带’呢？注定了：既无法选择自己的‘敌人’，也无法选择自己的‘朋友’；而若从两大国的其中一方受益了，也不敢放纵，免得得罪了另一方；但若是那两大国互相起了争执，那这些小国却又是第一个要遭殃的。——两个大国若只是为了一点小矛盾‘小打小闹’一番，定是会选择在‘缓冲地带’交火，而不会把战火蔓延到自己本国的领土上……啧啧……”

　　高冉之所以想到这些，还那么煞有介事地默默分析了一通，无非就是在盘算着日后、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若她还能活着，那她该选去哪儿定居呢？

　　尽管之前在来蕉国的路上，她曾特地绕远路经过了那“缓冲地带”的所有小国，也确实有遇见过美得甚至令她流连忘返的美景奇观，但，经过她此刻的这番分析后，她就觉得，那些小国，偶尔去游历一番倒是可以，但并不适合她定居。她还是想找个最好到她死为止都不会再被打扰的静谧之地定居下来……

　　虽然她也很惦念着她让巧儿替她看护着的那片隐居地，但为安全起见，她还是觉得不能只有那一个归处才是！——狡兔都还有三窟呢！她可得跟兔子好好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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