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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谋逃


肖若鸯乍一进门便被按倒在地,初时惊惧异常,不过转瞬自己便安下心来。

这里可是靖王府,太安郡主说白了不过是阶下之囚,还容不得她撒野。肖若鸯强自镇定,抬头看向太安郡主时眼中便带了一丝警告。

四目一对,灼华心下了然,摆袖施施然坐到听雪搬来的圈椅上。先看了眼守在门口的敏毓,随后垂首和肖若鸯低语道:“侧妃娘娘昨日赏下的红花太安无福消受。不过,太安这里倒有一个小把戏不知娘娘有无雅兴一试?”

肖若鸯眼波微动,惊疑不定,不知道太安郡主要耍什么把戏。

灼华道:“这把戏的名字倒也别致,叫‘贴官加’。说是用薄薄的桑皮纸蒙在人的脸上,然后着人或水或酒地含上一口,使劲向纸上一喷,那纸立时便服服贴贴地粘在脸上,如法炮制,一张张加上去……

“享用此法之人初时并不如何难受,手足尚能挣扎,不过一般贴到第五张时也就慢慢安静下来,就像锅中小火炖煮的螃蟹,无论初时挣扎得如何激烈,终是渐渐僵硬,动弹不得。且据说那种缓缓窒息清醒中绝望的感觉,要比砍头之类的痛快死法更加耐人寻味。

“最有趣的是,待那叠桑皮纸干透后一揭,竟真犹如戏台上“跳加官”的面具,凹凸分明,口鼻俱全。而受用之人也不会如吊死斩首的那般吓人,除了面容紫涨,青筋爆突,倒也没有血腥之态。这法子官府中倒是常用。不知侧妃娘娘今日可想试试?”

话音未落,扶风猛一抬肖若鸯的下巴,正见站在太安郡主身后的三姑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摞桑皮纸,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她。

肖若鸯当即瞪大眼睛,随即呜咽着猛烈挣扎起来。可怎奈压制她的扶风、射月皆做惯了粗活有一把子力气,素日里娇生惯养的肖若鸯自然挣脱不开。

灼华看着她眼中除了惊恐还有浓浓的不愤,于是继续说道:“侧妃现下的心思太安倒能猜测一二。不过是我为鱼肉任人宰割,能拿你这堂堂靖王府侧妃如何?若太安对你有所不利,王爷定不会饶我。可对?”

此话一出,肖若鸯立时极力点头应承,却又似察觉自己仪态有失,于是勉强扬了扬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示意灼华还不快给她解开。

灼华无声地笑了起来,俯下身嚣张地拍了拍肖若鸯的脸,轻声说道:“你信不信,今日我便是将你手刃于此,你家王爷也不会动我半分。即使今日我不杀你,可只要我想,便随时能要了你的性命。且不必我亲自动手,你家王爷自会将你的性命奉上……

“不不不,侧妃娘娘想错了。并非因为我是什么妖女,擅长蛊惑人心。而是与我相比,娘娘您可以被利用的价值实在太低……”

肖若鸯一顿,随即挣扎得更加厉害,原本总是挂在脸上的柔弱和无辜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怨毒。

“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灼华轻声笑道,脸上的嘲讽刻薄如刀,“你无非想说你那正春风得意的哥哥会替你报仇。可漫说我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便是真有那么一天,以肖锦鲲的心性如何会为了一个妹妹而自毁他的锦绣前程?他不会为你忤逆秦昊宇。便是你们的父亲肖大人如何?还不是说算计就被他算计了去。”

肖若鸯的心直往下沉。太安郡主似乎揣透了所有人的心思。她的,她哥哥的,还有王爷的。

肖若鸯开始真正害怕起来,今日她若死在此处。王爷不会管。哥哥……起码暂时也不会管。

若她留得一命,可只要太安郡主还在这王府,她以后的日子便要战战兢兢,更别说什么王爷的宠爱。

此时肖若鸯眼中的怨毒踪迹全无,唯剩下恐惧。

火候似乎到了,肖家兄妹果然个顶个的识实务。

“侧妃娘娘聪慧。”灼华接过听雪奉上的蜜水润了润唇,“自然知道我留在王府终是无宜。当然,太安也不想留在此处。我宁愿被朝廷的军队捉进京去。”在肖若鸯狐疑的目光下灼华垂眸淡淡说道,“侧妃娘娘虽远在青宁,却也应该听说过,我与当今陛下曾被先帝赐婚有过婚约,且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原来如此!肖若鸯眼中露出了然之色,旋即心中生出三分轻视来。

什么情深意重?什么失了生欲?却原来不过也是攀权附贵只捡高枝儿飞罢了!可,你又怎知王爷将来不会一飞冲天?

虽然心中如此作想,肖若鸯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

“当然,若娘娘想去寻秦昊宇告秘邀功也不是不行。如此,你我恐怕便得在这宅子里做一对长长久久的‘姐妹’。为人一世,实在无趣的紧,有娘娘这样的妙人聊以解闷,也算一桩美事……”

太安郡主自始都压着声音,语气不急不徐,可却让肖若鸯毛骨悚然。就如同被玩弄于爪下的老鼠,惊恐地看着面前那漫不经心逗弄它的猫。她彻底软了下来,眼神竭力诚恳乞求,又呜呜咽咽地示意让她说话。

灼华微微一笑,抬手吩咐三姑去了肖若鸯嘴里的帕子。果然,那肖若鸯压着嗓子干咳数声后,抬头看向灼华,惊惶犹疑地轻声道:“不知郡主欲意何为?若鸯,若鸯可能帮上一二?”

“自然。”灼华笑意盈盈地伏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只需和你那位能谋善划的哥哥提‘冯朗’二字便可……”

                ……

与此同时,肖侧妃那位能谋善划的哥哥正在秦昊宇的书房内,满头大汗地跪地进谏!

“请王爷三思!既然钦差陆将军一早送信来要太安郡主,且明说了是皇上点名要的,那便糊弄不得。王爷若执意藏匿,皇上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万一恐触怒朝廷,恐会生出大祸呀!”

秦昊宇坐在书案后以手扶额眉头紧锁,这肖锦鲲已聒噪了多时,直吵得他头疼。

“触怒朝廷又如何?我东山大营的二万精兵难不成还怕他陆远峰的区区五千人马?!”

此话一出,肖锦鹏立时大惊,伏身而拜,五体投地:“王爷,王爷,万万不可呀!王爷请想,若此事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西北将面对的又何止是陆远峰的五千人马?

“遗召拓本之事虽与陆将军商量妥当,以二爷顶罪,可这并非皇上的意思。若真惹怒皇上以谋逆为由大举发兵西北可如何是好?

“锦鲲知王爷非池中金鳞,自有凌霄大志,锦鲲亦誓死追随。只是王爷现下刚接手西北,一切筹划未定,冒然起必事倍功半!现下正应避开朝廷锋芒,韬光养晦,待羽翼丰满再一击而中,方大事可成!却万不可冒然行事,打草惊蛇。更不可为了一个女人自毁长城!请王爷三思呀!”

              秦昊宇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忍不住使劲揉了揉额角。刚刚说的当然都是气话,他自然知道现在时机未到不能举事,否则也不会将秦昊轩送人头给了陆远峰,既借刀杀人,又得以自保。

可,陆远峰提出的要求……他却不能答应!

呵,皇上要太安郡主进京?别以为他不知道秦昊元存了什么心思!毕竟先帝曾赐太安郡主为秦昊元的正妃嫡妻。

可是,他以前既然护不住她,如今又有什么脸大模大样地来要?

“刚刚是本王激越了,你起来吧。”秦昊宇缓和了语气揉着鼻梁说道。说来他已被肖锦鹏歪缠了整整一上午,头疼欲裂,心中又急着去琉璃庵同灼华用膳,于是此刻只想速战速决。

“你说的对。但本王也有分寸,自不会和朝廷撕破脸皮。太安郡主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出去。不过此事你放心,本王会去与朝廷周旋,只说郡主出走踪迹全无便是。我就不信,他陆远峰难道还敢来搜我这靖王府不成?!不过几日,朝廷觉得无趣也便撤兵了。”

说着秦昊宇不等肖锦鹏回话,边向外走边冲他摆了摆手,头不回地说道:“已然中午了,回去用膳吧。我就不留你了。”话音未落,人已出门走远了。

肖锦鲲缓缓站起身来,垂眸颓然叹了口气。王爷对太安郡主之事如此固执,简直像中了邪。可万一因此与朝廷交恶……不行,此事必须速速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事涉后宅,看来还得去找妹妹商量一下才是。

可还未等他去寻肖若鸯,肖若鸯身边的巧果倒先一步来请他去鹣鲽院议事。肖锦鲲颇有些意外,随即收了收上脸上的忧郁之色,抬脚跟着巧果去了后宅……

          ……

“你说肖若鸯上午来这琉璃庵了?”琉璃庵外,秦昊宇轻声向金缕问道。

“正是。”金缕垂手回话,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侧妃娘娘在暖阁里并没有逗留太长时间,出来时形容很是有些……狼狈。奴婢虽一直守在门外,可屋内声响实在太小,不得要领。奴婢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秦昊宇冲金缕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自责,沉吟片刻,忍不住一笑:“真是个有仇必报的小狐狸。牙尖爪利,惹了她果然要立时奉还才行。”

他想起了那次灼华快马送他乔通人头之事。

“此事不必在意,既然肖若鸯敢捋虎顺,受些教训也是应该。以她的性子,能留肖氏一命,已算给了天大的面子。”

而这面子是给谁的?自然是他。秦昊宇美滋滋地想。之前因接到陆远峰手书而生出的郁郁之感立时一扫而空。随即满脸挂笑,一边吩咐摆饭,一边由着丫鬟掀起棉门帘子走进暖阁。

          ……

“你说是太安郡主让你传话给我,且只提了‘冯朗’二字?”肖锦鲲看着妹妹,表情十分震动,半晌方才缓神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肖若鸯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个太安郡主,果然不一般!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她。不过不管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既然二人目的相同,那就不防一试。现下保证西北与朝廷相安无事、谋划王爷将来霸业,才是正经。

他转头又看了看肖若鸯。唉,自己这也算是拉他这傻妹妹一把吧……

              ……

同一天内,朝廷派来的钦差将军陆远峰率五千兵马于傍晚时分从曲城赶到青宁城外。青宁上下立时奉命四门紧闭、全城戒严。东山大营亦被快马加鞭送了消息,全员枕戈整装,随时待战。

情势危急,似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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