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心中无余量

这番反话正说，刺的楚妃没脾气，憋的脸通红。箬儿又是个伶俐的，马上上前道，“王妃在上，奴婢知错了。奴婢能得王妃这般最懂规矩之人的点拨，真是此生厚福。”

        “你……”楚妃面红耳赤几乎发作，幸亏身旁安平妃扯了扯她，她才忍住。却想了想，又针对沈沐清道，“东西是好，却又俗气了，太君是何等人物，钟鸣鼎食之家出身，岂会看中黄白物，你这礼送的也太没新意了。”

        竟是有意拿太君做掩，要闹得她们下不来台。

        景承煜刚才一直忍着不说话，是因她们皆为女眷，他张嘴讥刺有失身份，此刻见楚妃完全无理取闹，根本针对沈沐清，他如何还忍得下去。

        遂冷哂道，“原来楚妃这般有见地，那本王倒是想洗耳恭听一番，楚妃所言的又雅又不寻常是何物啊？”

        楚平王妃一下子傻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竟是说不出半个字，赶紧向叶氏和安平妃眼神求助，那两个早把头低下，只将她晾在那里。

        顾太君心中冷哼，她虽然看不上沈沐清，却更不喜欢楚平王妃这样的长舌俗妇，但眼下气氛尴尬，她便打圆场道，“好了，楚平王妃，摄政王他跟你开玩笑呢，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你要在意了，老身该过意不去了。”

        又对沈沐清道，“你有心了。只是礼物太贵重……”

        顾太君本打算拒绝笑纳，景承煜却抢过话头道，“这是清儿一番心意，外祖母看在孙儿面上，就收下吧，反正日后咱们是一家人，这些东西不过左手倒右手，清儿你说是不是。”

        沈沐清笑道，“太君要是嫌弃，那不妨告知沐清您喜欢什么，沐清回去便再准备。”这已是将姿态放的极低，顾太君再有心为难，也怕被人传闲刁钻，反让对方占了理，只好答应了。

        其后，随着天黑掌灯，席宴开始，丝竹歌舞助兴，满室如梦繁华。

        众人皆向景承煜和顾太君频频敬酒，只有少数几个慈厚的也一并敬沈沐清。场面看似热热闹闹，实则细品，没有几个不是如坐针毡的。

        顾妙妙离席去下面催酒，回来的路上，看到叶氏准备去更衣。彼此见过，也算半熟，叶氏对她点点头，便要擦身离开，顾妙妙却唤住了她。

        “姑娘有事？”叶氏有些纳罕的看着顾妙妙。

        顾妙妙打量四下，见无人留心，这才道，“夫人方才着意针对沈沐清，怕是听了别人的小话吧。”

        叶氏立刻收笑，一脸戒备，“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我也是好心劝上一句，有些人天真未必天真，仔细被这样的人当了棋子玩弄。”说完，福了一礼，扭身离开。

        叶氏愣怔在那里，满脸困惑，半天才嘟囔道，“莫名其妙。”

        转身继续往东厕走，半路停下，又转回头，似有所悟。

        而堂内，魏如意终于等到自己露手的时刻。她早就揣摩透了太君喜好，也知道这一晚上，太君一直憋着气，便有心讨好太君，也给她一个顺气机会。

        遂借着大家酒意正浓，提议姑娘们个展技艺，一逗太君开心，同时，也让太君给些指点评价。顾太君当即便明白了这小丫头是何用意，赞许的冲她颔首。

        魏如意便打了头阵。她自小耳濡目染昆曲，家里也请过师傅教习，颇有真传，于是便与丫鬟宝婵联袂，唱了一折《游园》。

        唱的字正腔圆，身段又美，扮相上她反串，颇俊俏，惹得太君一阵夸赞，道，“这丫头若生做男娃，倒是俊俏的，老身要有孙女，肯定许给她。”

        惹的大家哈哈直笑。

        景承煜倦懒倚坐，面上带了三分醺然，薄唇一勾，意味不明，双眸中却是极其冷静自持的光芒锁定在魏如意身上。

        魏如意受众人夸赞，洋洋得意，突然感觉到后脊生寒，仿佛有刺肤之光射过来，她心里一个激灵，赶紧转目去寻，那时景承煜已经扭过脸去看沈沐清了。

        “又有人等着见你出丑，夭夭，需不需要为夫出手帮你。”他的脸几乎贴在沈沐清的侧颊，极是暧昧扎眼，温热的气息直往沈沐清的脖颈子里钻，弄得她有些不自在，嗔怪看他一眼，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偏要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轻浮？”

        他邪美笑道，“我是故意做给她们看得。让她们知道，你是我景承煜最在乎的人。谁敢动你，也要掂量掂量。”他口中的她们其实范围很小，不过是那几个真正能为难沈沐清的。

        首当其冲便是顾太君。

        顾太君此时也瞧见了他外孙那一脸痴宠沈沐清的样子，心中着急上火，却也无能为力。对沈沐清不免更加生恼，但光恼有何用，一抬眼看到顾妙妙走进来，便招手道，“妙之来得正好，刚刚魏丫头一出折子戏唱的甚好，大家都意犹未尽，不如你也给助助性吧。”

        说罢，目光锐利的给了顾妙妙示意，意思是让她拿出看家本事露脸。

        顾妙妙此时已经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了。景承煜的态度她历历在目，若清醒些就该明白，想斩获他的心，让他移情简直难如登天。

        但是顾太君对她充满殷殷期待，她不好违逆，是以只好提裙上前，拿过沈沐清那把焦尾古琴横在膝上，对众人道，“诸位抬爱，那妙之便献丑了。”说到最后一字，眸中深情款款却又带着几分痛苦底色，看向景承煜。

        似乎以眼示意，此曲是专为他而奏，至于他是不是会入耳入心，她已不做奢求了。

        琴音一响，满堂寂静，在座的很有一部分人曾在当初听过萧婉莹奏曲，无不盛赞天音妙语，自从萧婉莹去了，这般好曲已是绝响，不想此刻在顾妙妙指下，听到了几乎比驾之音，是以无人不惊叹。

        有些真识音律的妇人，不觉热泪盈腮，一时怔怔无语，全情投入。

        而景承煜也慢慢收敛了邪肆笑意，默然聆听，不时举杯做饮，黑翅羽睫垂下时，遮盖住了眼底的歉疚之意。

        不是不识君之意，只是他的心早就被身旁的那个人占满，再也容不下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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