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景帝的心病

像是被她真挚的眼神震慑住了，景承煜严厉的目光柔软下来。他不是不懂她处境的为难，只是一口气顶在那里，多有不甘。

        随之，他缓了缓声气道，“算了。好在你没什么事。”

        沈沐清不放心的问了句，“你不生我气了？”景承煜横她一眼，抿唇笑了，接着迈步向前走去。

        沈沐清一边追着他脚步，一边笑呵呵问道，“那我爹，你是不是也原谅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值得嗔怪的。”被她问的多了，他回答道。

        沈沐清彻底放了心。见他行进的方向，似乎是城门处，不觉又露了疑色，“侯爷？”

        “你先回家，老将军担心的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景承煜拉住她的胳膊，好声叮嘱道。

        沈沐清就知道他进宫来，不会仅仅为救她，或者说，即使今天救下了她，这事也不算完，依景承煜的性子，必要彻底解决才是。

        可令她惊讶的是，他竟然不想继续带着她。

        于是推开他的手，摇头道，“我不走。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哪怕最后惹恼了皇上被降罪，她也要跟他一起。

        景承煜又把眉头皱了起来，劝道，“听话，这事你掺和不得。你担心的事也不会发生，我答应你，事毕后就去找你。”

        沈沐清还想说什么，但景承煜已经叫过来马车，有些蛮横的将她抱到车上。她无奈，只好郑重恳求道，“你答应的，绝不可以有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

        他笑了，点点头，“我还要娶你呢？这么好的媳妇等着我，我怎么会有事呢？”他调侃的话，终于让她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

        见她笑了，景承煜的心也安定下来，随之又想起什么似的，指着她身上的衣服道，“这么俗艳的颜色，不适合你。我还是喜欢你穿素雅的。”

        沈沐清笑着扯了扯繁复的裙摆，喃喃道，“我知道的。”

        目送着沈沐清坐的马车安然离去，他再度转身走进深宫，这一次的目的地便是景帝的常麓宫。

        半途，他叫上了莲华和米禽嘉炎。

        米禽嘉炎早已等得不耐烦，只差掀桌子了。一见到他，便大喊道，“你去哪了？那丫头怎么样了？”

        “她很好。”景承煜不喜欢他提及沈沐清时的表情。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格外在意时的表情。

        “那她人呢？”米禽嘉炎勾着鹰眸，急切往他身后四下打量，寻找着沈沐清的身影。

        景承煜绷着脸转回身，不耐的丢下一句，“她回去了。”

        “回……回去了？”米禽嘉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整个人也由暴躁瞬间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景承煜才懒得理会他此刻的反应，直接道，“现在要去见我大饶皇帝，你最好表现正常些。和谈事宜关乎两国稳定，你也不想对你们狼主没个交代吧。”

        米禽嘉炎心情极坏的嗤笑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

        自打皇城被围后，常麓宫中再度被药气围绕，景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已有油尽灯枯的兆头。

        按说，他正值知天命之年，身体底子再糟糕也不至如此的。只是这样一场由亲生子发起的谋乱，对于他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上的打击，都不浅。

        皇子叛乱，江山不稳，他要维护；后继无人，皇权有旁落的危机，他要争。一具已经成了朽壳的身体，哪里还能经受的住啊。

        只能说，他还活着，全凭一口气罢了。

        恹恹中，他又伸手向枕边的匣子摸过去。以往一探就到手的匣子，这会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他怎么努力也够不到。他的手实在太虚弱了。

        温良看不下去，弯着腰上前道，“圣上，还是让奴才代劳吧。”

        他没说话，默许了。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那匣子他爱如至宝，是谁也不能触碰的，即便是温良。

        匣子被掏了出来，又打开，露出了里面被摩挲的锃亮反光的金钗。钗子已经不是时新样式，上面镶缀的小粒珍珠也掉了不少。可他一见到这钗子，立刻两眼放光，虚弱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似的。

        他颤颤的伸手，握住金钗，放在眼前，看啊看，看得双眼濡湿，依稀仿佛这带钗的人站到了身前。

        眉眼出众，仙姿玉影一如当年。

        他狂喜的伸出手去摸那幻影，却徒劳的抓了一手空。“哇”的一声，他狂喷出一大口血。

        温良瞎话了，“圣上。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不必了。”景帝摇摇头，抓过帕子，胡乱抹干净嘴角的血痕，抬起头，问道，“朕让你拟定的诏书，拟好了吗？”

        温良略有迟疑，赶紧道，“已经拟好了。”

        “拿来给朕看。”

        澄黄的锦布诏书，在景帝面前徐徐展开，景帝费力的昂起头，一字字认真的看下去，嘴里也跟着无声做念，读到最后一个字，他方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嘴角慢慢浮了笑意。

        “圣上，您给他这么大的权势，会不会……”

        景帝微阖上眼眸，道，“这是他应得的。朕已然觉得亏欠他良多了。”

        温良心有领会，不再多言，看着景帝时日无多的样子，不免落下两行老泪，伴着无声叹息。

        景帝摆摆手，他小心的退了出去，阖紧大殿的门时，他往床榻的方向瞧上一眼，看到景帝摩挲着金钗，口中念念有词。

        字句含糊的飘过来，大概是，“朕负了你……是补偿……别怪朕……就去找你了……”云云。

        温良心难受的紧，不敢在看在听，把门关的严实，转过身来兜着袖子把眼泪擦干。

        看到门外的小太监惊诧的表情，赶紧解释道，“人老了，着了风就爱淌泪，你们也别奇，早晚也有这一天。”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没敢说话。

        也就在这时，景承煜带着人远远走过来。温良一看，以为眼花，赶紧擦了擦眼，再瞧，人已经杀气腾腾到了近前。

        可不就是景侯爷吗？

        他神色紧张的抢步上前，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侯爷，这朝廷里早就下了旨意，初七之前不见外官，您怎么？”

        “本侯人都站这里了，大内官讲这话，还有意思吗。”一丝不含温度的笑，漫不经心的爬在景承煜的嘴角，震慑的老太监怔怔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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