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回明清影苦辩前日事 石诰命绸缪将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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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王攸病愈再度离开了大观园,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疏影,去把你妹妹给我叫来!”石氏当即命道。
疏影作为伺候石氏的大丫鬟,怎会听不出眼前这位王氏当家主母心中的愤怒,可一面是自己的亲妹妹,另一面则是主子,疏影也只好黯然的亲自去青云轩找妹妹清影。
清影看见姐姐疏影前来,便是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妹妹,你怎么那么糊涂啊!枉你平日里做事也是个明白的,怎么......?”疏影对清影说道。
清影也没说话,只是跟着姐姐疏影来到了石氏上房内,一路上,疏影说了好些话嘱咐了清影,多是对太太石氏的评述,就连太太平日里做什么动作表示她心情如何都是告知给了清影。
“疏影,你先下去!”石氏再度命道。
疏影看了一眼妹妹,可妹妹就好像没事人一般只是垂着脑袋站在那,也不知道她具体在想什么。
“太太!”疏影想着给妹妹求个情,当即悲呼道:“太太,求您饶了我妹妹吧,若是太太不解气,我愿意代我妹妹受罚!”
“出去!来人呐,给我将疏影拉出去!”石氏当即拍了一下桌子,怒叱道。话音刚落,走进来两个粗使嬷嬷,直接将疏影拽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石氏和清影两个人,清影当即就跪倒在地,对着石氏叩了个头,只是她什么辩解的话都没有说。
“清影,说,攸儿到底怎么回事?”石氏冷厉的看向清影,目光中隐隐有了怒火。
“太太,大爷他并没有和我说。”清影回道。
“你是他最亲近的丫鬟,都这么些年过去了,难道还不了解他的心思不成?”石氏责问道。
“太太,我有罪!”清影又叩首说答道。
“你难道是个死人不成?他回来这么些天有二十来天都是彻夜未眠,你就不知道要过来和我禀报?还替他瞒着,这有什么好瞒着的,瞒到后来还成了那般模样,这就是你悉心照料的不成?”石氏冷声道。
“......”
“你太让我失望了,当初我是看你明事理,有分寸兼得聪明灵巧,这才让你去照顾我的攸儿,五年前那些人的下场当时你是没见到不成,还是说你忘了挨打的疼了?我看你们四个是越来越放肆了,自以为高人一等了,甚至觉得自己成了主子了!”
“太太,奴婢并没有那般想!”清影当即辩驳道。她明白这后面是石氏心中的底线,主子给的你才能拿,不给的你若是肆意的拿了,那就是犯了法,是要死的,是故她不得不辩驳。
“没那么想?是吗?那你说说你是这么想的,一个半月的事情都藏着掖着,还好意思说你没那么想,难不成是攸儿糊涂了不成?就算是他一时犯了糊涂,你也跟着一块糊涂不成,你是不是觉得事事都顺着他的意思,一面既是讨好了他,一面又是讨好了我,到时候你做了他的妾氏就顺理成章了?你还真是好算计啊,清影,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这个心思呢?说!”
“太太,您是大爷的母亲,天底下应该没有人比您更清楚大爷的心思,若您这般想奴婢,奴婢自然是不敢再辩,只是奴婢求太太一件事,能不能等大爷回来后,我远远的看上他一眼,如此一来,太太就算立刻要我死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清影决绝的说道。
“哼!”石氏冷哼了一声,当即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到清影跟前,又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欲加之罪?”
“奴婢自知有罪,并非觉得冤枉。奴婢虽然不甚了解大爷的心事,但是这一个半月以来,大爷每每彻夜未眠,奴婢同样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我知道大爷是个内心坚韧的人,他不是个会被困难击败的人,他的累他的苦许是都由着他一人承担着,他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主要是怕太太和大姑娘,甚至是林姑娘为他担心。大爷曾经警告过我们,尤其是奴婢,他说过他最厌恶的就是恃宠而骄的人,所以自端阳节之后,奴婢便早早的断绝了心中的妄念,一心一意的按照太太当初的命令和奴婢自己心中的想法去照顾大爷,尽量让他的心放宽些,别家的公子奴婢不知道,但是大爷他是不同于那些人的,他懂得自制,懂得自律,更懂得自省,可他这样的人太自苦了。因为他不说,所以心里的苦除了我知道外,就再也不会传到太太,大姑娘甚至林姑娘的心里。这是我的一些小见识,但我相信这也是大爷的真正心思。奴婢知道您是担忧大爷的身子,可大爷同样担忧您的身子,是故才选择了让奴婢跟着他一道瞒着。”清影说着说着,便觉得心中悲苦,这种苦她和王攸两人同时品尝着,也同时压抑着,直到今日才宣泄出来,她的眼泪也不自主的落了下来,随后更是放声大哭起来。
她不是不想宣泄,而是不能,甚至说没有人能够宣泄。自家大爷已经够心累的了,甚至心中的苦闷更是多得厉害,她只是个奴婢,自然只能默默承受着。
所谓君忧臣劳,主辱臣死,就是这般道理。
石氏见她说的如此情深,也不由的感动落泪,王攸三日前憔悴不堪的模样更是再度浮现在石氏眼前。
“我的儿,你且起身吧!我知道你心中的苦了,你这孩子,跟着他着实也是受了累。”石氏一把扶起清影,将她搂在怀中,好好的安慰道。
疏影和清影二人是多年前她上街时从路边人伢子那买来的,石氏还记得那时清影还是个不及五岁的女娃,她姐姐疏影站在寒风中,穿着一件破衣服,牵着她的小手,两人随时都可能被冻死在那个冬天。
“太太,奴婢心中的这点苦算不得什么,甚至不及大爷心中苦闷的万分之一。这三日来,我看大爷相较于三日之前,却是好上了许多,这也多亏了林姑娘。恕奴婢说句放肆的话,若说太太是天底下最清楚大爷心思的那个人,那林姑娘就是第二个,哪怕是大姑娘也是不及的。奴婢并非是挑拨太太您和林姑娘以及大姑娘之间的关系,只是奴婢看的出来,大爷和林姑娘是知心的,大爷当初出园子前,就安排了好些事情,那些事情或多或少都和林姑娘有关。”清影擦掉脸上的泪水,复又汇报道。
石氏微微凝了凝神,然后问道:“清影,你觉得林姑娘如何,我要你说实话,你住在那个园子里,想必也和那姑娘接触过。”
清影想了想,答道:“奴婢不敢欺瞒太太,我一开始见到林姑娘的时候,若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仙’。”
“仙?”石氏回想起那日薛姨妈生辰见到的林黛玉,似乎和这个字并不搭,而且她要的也不是仙,而是未来能够陪伴儿子王攸的人。
清影见石氏有些踌躇,便解释道:“这仙字却是当得起当初的林姑娘的,林姑娘本就漂亮,再加上那通身的气派,以及时不时散发出的灵动,却是不是其它姑娘能够相比的,此外还有一层就是林姑娘身体孱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说到这,清影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还有吗?”石氏又问道。
“太太,您也知道我们大爷是受了那盐课林老爷临终所托照顾林姑娘的,林姑娘好像也只有在我们大爷跟前才有所不同!”
“难不成那丫头威胁了攸儿不成?”
“太太,并没有,您也别往那处想。说句心里话,林姑娘像是有些怕咱们家大爷的,那种怕又不是那种我们这些人对老爷的畏惧,奴婢有些说不上来。”清影忙摇头道。
“怕就好,就怕她不怕,否则岂不是失了纲常。”石氏点了点头,不由的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他们有没有拌过嘴吵过架?”石氏又问道。
“这...”清影有些为难。
“说,我要做的都是为了攸儿的将来好,你懂什么?”石氏当即命道。
“有过!”
“结果呢?”
“太太,大爷他......我”清影看着石氏威胁的目光,急忙说道:“大爷他是个体谅人的,当下论起来,大爷是林姑娘的兄长,自然是让着了些。虽说林姑娘有些小性子,但奴婢认为那是人之常情,无伤大雅的。”
“人之常情,无伤大雅?你想想攸儿是什么身份,这叫无伤大雅吗?话虽这么说,可攸儿终究不是他亲兄长,甚至连表兄长都算不得,简直胡闹!回头等攸儿回来了,让他来我这一趟!还有,虽说你心中有苦,但毕竟还是犯了错,既然犯了错就要受罚,回头自领竹笞二十下,后两个月月钱减半!去吧,还有等攸儿来这边之后再去领罚,你知道我的意思,明白了没?”石氏挥了挥手。
“奴婢谢太太赐罚!”清影忙感激道,这笞罚和扣月钱都是较为轻的处罚,比起那些被重打甚至赶出家门的要好上太多了。
清影出了门之后,并未看见姐姐疏影,眼下自己无事,那姐姐自然也无碍。果不其然,待清影离开后,石氏又让嬷嬷将疏影拉了回来。疏影还未开口,只听得石氏喝了口茶之后,说道:“我让你妹妹受竹笞二十下,扣了两个月的月钱,你这做姐姐可服气?”
疏影听了,连忙对石氏叩了三个响头,“太太仁慈,奴婢不敢忘却您的恩德,自当一辈子孝敬您!”
“好了,起来吧,我不要你一辈子,你如今也大了,我改日替你找个好人家将你嫁过去做正妻,这样你妹妹将来也有个依靠不是。”
“太太,我不想离开太太您!”
“没什么离不离开的,是人总归会有那么一天的,指不定将来我还得靠着你!呵呵。”石氏不是不清楚王子腾父子二人在搞什么,只是有些事她管不了,她只是个女人,是女人就应该做好分内的本分之事,至于夫君和儿子,她心中再如何的担忧,也帮不了他们。因为她的出身决定了一些东西,她只是缮国公石氏一门的庶女,给不了王子腾和王攸太多政治上的帮助,这也是她的一个心病,夫君王子腾也就罢了,可儿子王攸。
石氏着实要好好考虑一番,对于林黛玉,说实话,她谈不上太满意。
父母双亡,身体孱弱多病,这都是林黛玉致命的缺陷,是犯了女子五不取的规矩的,哪怕林黛玉是史太君的外孙女,可这也不能弥补林黛玉的缺陷。
最为重要的是,以王攸的才能,未必不能直入内阁,位列三公,石氏不想将来儿子王攸被人戳脊梁骨,说是什么用心不正,看上了林家的绝户资产,甚至早早的和那林丫头私定了终身,又是什么监守自盗云云,那些脏水会迷了很多人的眼,从而对王攸将来的路造成堵塞。
可清影说的没错,天底下第一清楚王攸心思的便是作为生母的石氏自己,见过儿子和做老子的不和的,但很少见儿子和生母不和的,当然也得排除某些猪狗不如的畜生。
是故,石氏想要再和王攸谈一谈,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这是关乎整个家族的事。
当家主母那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得住的,更何况将来王攸若是真的位列三公,到那时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是何等的尊贵,那是超品夫人!
宫廷,官宦,世家,夫君,妾氏,奴婢,下人......
这些哪一样不需要主母去管理,去应酬,可那丫头的身子能撑得住吗?
......
“哎呦,哎呦!大哥,轻点,这是屁股,不是......”
“去你的,谁要你的屁股了,少废话,这点疼都受不住了,你还是将军带出来的兵吗?我看你迟早得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一间僻静小屋内,几个汉子凑在一块儿,对趴在床上的王亥冷嘲热讽道。
“活该被打,你小子不学好,有好事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不和兄弟几个分享!”王酉嗤笑道。
“你啊,还是太年轻,年轻就容易上火,可以理解!不过你也得把事情搞清楚啊,不明不白的耽误了这些天,那些线索早就断了!”
“怎么可能会断,那锦香院的老鸨呢?”
“不知所踪,就连锦香院的老板都是换了一个,还搁着老鸨!”王辰凝重的说道,但还不忘洒了把王巳秘制的金创粉,在王亥的屁股上重重的抹了抹,疼的王亥哇哇大叫,都快哭出来了。
“这明显是个计啊!”王亥大怒道。
“现在反应过来了,呵呵。”王戌冷笑道,“就连那日的账簿记录都是被人撕去了,你让老爷怎么查,你小子不是不清楚,现在将军府上多少人眼睛盯着,还搁这作祸呢,若不是兄弟几个护过将军的命和大爷的命,你小子指不定已经过了那奈何桥了。”
王亥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得。
“好了,你也别吓他,现在都过去好几日了,都没事,指不定对方心中也是怕了,不敢招惹将军罢了!”王辰劝慰道。
“但愿如此吧,可如芒在背的感觉确实令人不爽!”王戌又说道,因为这件事情是他和王辰二人一并接手的,所以他自然有着发言权。
“薛家大爷呢?”王亥突然问道。
“怎么,你还想要十两银子不成?你就算想要,现如今也要不成了,那薛家大爷被锁在家里暂时出不来了,直到查清楚为止。”王辰没好气的说道。
另一边,王攸这日进了内务府造办处,较之往日,在场的所有匠人又都恢复了往日的干劲,甚至还更卖力了些,王攸看向坐在正堂主位上处理公文的贾政,贾政连头都没有抬,只是不断地用手轻捋着颚下的长须。
“大人,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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