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声

夜已深，齐凌霄正伏案在桌前，认真批改处理着各类奏折文书。

        站在一旁的赵蔚，无奈的看着帝王。一方面担心着他的身体能否吃消，一方面又不住叹息于帝王不近人情以及生活的枯燥。

        比起先皇的肆意洒脱，明明很年轻的帝王有时总让赵蔚有种错觉，他那种超乎年龄的成熟比起耄耋老人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上，时候不早了，今天的要事也处理完毕了，为了龙体着想，让奴才伺候您回殿休息吧。”赵蔚关心的问道。

        齐凌霄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书桌上已处理完了的成堆的文书，自己手里已不知不觉是最后一本了。

        “恕奴才多嘴，皇上虽是一国之君，但您也是人，是太后的儿子，后宫诸位嫔妃们的夫君，如此多人在乎着您，您不能把自己当成一架机器呀。”赵蔚苦口婆心的劝道。

        听了这话，帝王放下了手里的文书，附手站起身来。

        “赵蔚，你可尝过被侮辱被轻视被嘲讽的滋味吗？就像身处黑暗之中，所有的光明都离你很远很远。只有一双双嗜血的眸子在瞧着你，时刻等着你跌倒，等着你受伤，等着你狼狈，好让他们像饿狼一般扑上来撕咬捕食。”

        帝王凝视着窗外的弯月说道，此前他在宫内的十多年人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过来的。

        “皇上，您如今已是一国之君，能坐上皇位更代表着您的能力出众，非常人所能比……”赵蔚忙不迭的说道。

        “罢了，你不懂，不要跟来。”帝王朝他一摆手，走出了殿门。

        幽竹轩门外，还没进门，齐凌霄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草味，看来离春确实病的不轻，他不禁皱起了眉，握紧了拳。

        他轻轻推开门，走进了殿内。此刻夜已深，院内的下人也早已歇息去了，空无一人，院内种着的几棵梨树上已爬满了洁白的梨花，在夜风中揺摆。

        看着这满树的洁白，齐凌霄不禁失了神，若是母亲看到这样的美景，她会喜欢吗？会留恋这个世界吗？梨花散发出一阵幽香，这股幽香很像离春身上的味道，但似乎又不像，因为比起这香味，离春身上的味道要香过很多倍。

        “她睡下了吗？会不会恨自己的冷漠？会不会恨自己对她的漠不关心？”走到她的房门前，齐凌霄不禁担忧，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房门。

        迷迷糊糊中，离春听到了几声敲门声，她疑惑的坐起身来，这么晚了，谁会来敲她的房门呢？她疑惑的探头看向房门，一个熟悉的高大的剪影印在门上，是帝王。

        “他来做什么？这会儿来装什么好人？”

        几声敲门声又响起，离春没好气的躺到了被窝里装睡，准备对这敲门声置之不理。

        几声敲门并没有应答，想来这个时候，她已经睡下了。这样也好，齐凌霄推开房门，走进了房内，缓缓走到了离春的床边。

        此刻，床上的人儿已经睡着了，浓密的睫毛轻扇，眉间的梨花型印记清晰可见，只有乌黑的秀眉蹙着，很是不安的样子。

        齐凌霄不禁抬起手，轻轻扫过她的眉间，替她抚平眉间的不安与愁绪。也许看她入眠，让自己感到心安，齐凌霄不禁对着沉睡的她说起了话。

        “离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总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的肆意恰好就是我最羡慕的东西……”齐凌霄不禁又想起了离春那天拉着她看流萤时那张天真灿烂的笑容。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想笑的时候可以放肆笑，想哭的时候可以尽情哭，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你是太子，要克制，要忍常人之不能忍。没有人真正的关心过他，即使是口口声声说深爱着母后的父皇也只来看过他三面，他的记忆里只有自己孤独的背影。

        “我再怎么肆意不也融化不了你这无情无义的大冰块？”离春闭眼听着这些话，不禁在心里吐槽骂道。

        “你的母亲应当对你很好吧，可是你知道吗？自从我出生以后就没有见到过母亲。我从来不过生日，因为我的生日就是她的祭日，这一天永远会提醒我，是我害死了她……”齐凌霄继续喃喃的说着。

        离春听了帝王的这番话，心里却不禁一阵抽痛。虽然从小到大，因为古板的父亲，自己的日子不算好过，但母亲从小对自己的那份疼爱与陪伴确实是至高无上的，也正是这份爱支撑着她走过宫里无数的难关，她无法想象帝王在这险恶的宫里是怎么过来的。

        “那夜你看到这样一个犹如怪兽的我，你一定很害怕吧？也很讨厌我吧。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明明不想伤害任何人，最后还是伤害了你。”齐凌霄轻轻抬起她的手臂，轻抚着她皮肤上还未散去的淤青心疼的说道。

        “你一定很疼吧，我也讨厌，也恨这样的自己。我不敢对你好，因为我看重的，对我好的人，最后都离开了，母亲也好，秋白也好，也许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离春的脸上，她不敢想象一向冷酷的帝王竟然会流泪。

        “齐凌霄，你这个懦弱的胆小鬼！”离春再也忍不住了，坐起身来，红着眼圈朝帝王说道。

        “离春你……”帝王十分惊讶，忙站起身来背过身去，不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我从来不讨厌你，我也不嫌弃你，我也不怕你。那天见到你毒发，是我自愿为你解毒。我只是心疼，心疼你会种了这样生不如死的毒。”

        “离春……”听了她的话，帝王转过身来，欣喜的看着她，离春真的不会嫌弃他吗。

        “你口口声声说我怕你，讨厌你，嫌弃你。可是真正讨厌，害怕，嫌弃你的是你自己。一见到我，你就会想起那晚的自己有多么不堪，多么脆弱。我唯一嫌弃的就是这样懦弱的，逃避的，做胆小鬼的你！”离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齐凌霄看着眼前这个倔强昂着头的小嫔妃，她眼神中的坚韧足够让他汗颜，他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懂他，仿佛一眼就能将他看穿。

        “我天生异相，不是没有吃过苦。可是我也知道，唯一能解决所有困难的办法就是直接去面对它。”

        齐凌霄看着说出这番话的离春，此刻已是深夜，烛火幽暗，夜风阵阵。可他怎么觉得，离春的身上在绽放着光亮，这光亮足以照亮他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你的毒很难解，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去面对，一定会有方法的。”离春坚定的朝他说道。

        话音未落，她已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离春，是我错了，是我用我的懦弱和狭隘伤害了你……”高大的帝王将她拥入怀中，宽大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发丝。

        浓浓的龙涎香袭来，连日来的思念令离春心中再多的愤怒与不满也在此时此刻化为了灰烬，她伸出手臂回报住了这个看似冷酷坚强，实际也会伤心脆弱的帝王。纵使帝王有千般不对，可是她头一次听到了从不多言的他对自己吐露了心声，这已胜过了所有。

        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间，充满着歉意与爱惜。离春却抬起头，轻吻住了那棱角分明的薄唇。急促的呼吸传来，帝王狂风骤雨一般的吻回应了她的主动，炽热的爱意再也无法掩饰与克制，轻纱罗帐轻垂，一夜春光迤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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