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叫白菡

　　细腻柔嫩的荷叶凹痕累累，叶面上的脉络被挤压得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少女单膝跪地，乌黑秀发垂地，遮盖了大部分面容，胸口剧烈地起伏，痛苦万分。

　　在她快到极限之时，一缕神秘的幽香扑鼻而来。薄荷的清新，冰泉的冷冽，若有似无的松木味，像醍醐灌顶，她缓缓起身，纤细的玉指拨开凌乱的长发，露出一双晶亮的双眸，皎洁如月。

　　她抹掉额头的汗珠，先前一时大意着了这蓝宗宗主的道，比精神力是吧，她也不弱。

　　今日就是拼得鱼死网破，也绝不让自己元神落入对方手里。

　　缀满星子的夜幕下，一道曼妙的身影悄然悬浮于莲池之上，点点白光从额头溢出，倾泻成河。

　　少女体内被捆扎得结结实实的本源荷滴答闪烁，条条脉络慢慢鼓起爆凸。伴随一声歇斯底里的“啊”，紧缠的灰色细绳分崩离析，化成一摊水雾消散于无形。

　　少女长发飞扬，一张苍白的小脸和璀璨的黑眸形成鲜明对比，精神力爆破外散的威压将她笼罩在一层银光之中。

　　水底的蓝色花苞像游动的蝌蚪，颤颤巍巍地浮出水面，以一种充满恐惧又虔诚的姿态仰望少女。

　　蓝宗宗主眼眶中的灰雾消散，蓝色眸子闪着水光。这圣洁而安详的精神力……如此熟悉。

　　他双膝跪地，失声痛哭，“主人！”

　　“主人？”少女一头雾水。

　　突然，蓝宗宗主扑到在地，神色痛苦，身体逐渐透明，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心颐荷……族。”

　　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着实没有记忆，少女也顾不得细问，本能驱使她毫不犹豫地催生元气。

　　随着白色元气源源不断输入那半透明的身体，蓝宗主痛苦慢慢消失，透明的速度缓了下来。

　　“主人莫再为我耗费元神，我苟延残喘两万年，能等到主人重生，已无遗憾。”蓝宗主嘴角上扬一脸知足的模样，“我大限已至……主人日后若是遇到蓝宗的青瓦，能否代我传句话？”

　　莫名的眼泪滚滚落下，少女心口像堵着一团棉花，她点头，“你说。”

　　“橘子洲头……第九棵树……”蓝宗主声音飘渺，身体消融在茫茫夜色里。

　　“我必带到。”少女密长的睫羽挡不住簌簌泪花，声音哽咽却坚定。

　　蓝宗主消失之后，漫天的莲叶和花苞发出低沉的哀鸣，随后齐齐消散，整片莲池不复存在。

　　碧波冻结成冰。

　　夜风轻轻地吹拂，少女止住泪水，朝着冰面躬身一拜，虽然她记不起任何关于这中年男子的事，但她总觉得欠了他。

　　花露是没有了，她带着空琉璃瓶推开了石屋的门。

　　楚幽幽正坐在蒲团上打坐，见她进来，抬眼看她一眼，清冷问，“花露采集好了？”

　　少女眼睛微红，将瓶子朝他扔去。

　　瓶子在楚幽幽身前停下，随后飘到了他身侧的小树桩上。

　　“我们聊一聊。”楚幽幽从蒲团上起身。

　　下一瞬间，两人已出现在了他的地下寝殿。

　　少女虽然到此一游过，但那会醉酒厉害断篇儿了，此刻清醒地打量这片空间，发现这里不但空旷，而且灵气浓郁，是修炼的绝佳之地。

　　此时，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不等她开口，楚幽幽端起小矮几上的一碗花露，一饮而尽，看着她说，“知道我为何只喝荷花夜露吗？”

　　……

　　“我也不知。”楚幽幽低叹。

　　少女被他的自问自答弄得莫名其妙，接过话头，道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那片蓝莲池是怎么回事？”以他的修为，想知道莲池发生的一切轻而易举。

　　楚幽幽也不回避，回道，“万年前，我捡到一颗蓝莲种子，那种子伤痕累累，但似乎还有点生气，我便带回了这天池。”

　　“你在哪里捡到的？”少女问。

　　楚幽幽深深地看着她，“滩涂那株白荷旁边。”

　　一股凉意从头顶蔓延，胸口比方才那蓝宗主彻底消失时更加堵得慌，少女捂着胸口，艰难问，“他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我从未见过他真身。”楚幽幽说的确是实话。自从他随手扔进天池后，便不再放在心上，直至百年后，天池突然出现一片莲叶，随后的百年里，莲叶越来越密，最后竟然长出了蓝莲花骨朵儿。只是那花骨朵儿甚是诡异，死气一片，从不盛开。

　　“但你知道有他的存在。”少女的语气肯定。

　　楚幽幽大方承认，“一次月圆之夜，珠玑去过天池试着采露，不过差点被他吞噬。”他停下顿了顿，补充道，“珠玑也是荷仙。”

　　少女惊讶地看向他，“他想夺元？”

　　楚幽幽不置可否，反问，“你不也差点被夺？”

　　少女蹙眉，“他夺元是迫不得已，你是故意推我入险境。”转念一想，“你虽其心可诛，但也让他完成了心愿，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此事不和你计较了。”

　　楚幽幽也不解释，转移了话题，“你应该知道，但凡化身为人，本体便会消失。”

　　本体？她和他的本体是一荷一树，不就好好地还在滩涂之上吗？她樱唇微张，眼里满是惊讶，“我竟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莫非我们不是化身？”

　　“万年来，我始终不解，直到今天，似乎有了一点眉目。”楚幽幽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什么眉目？”少女急切地问。

　　“尚待求证。”楚幽幽不再往下说。

　　少女瞥他一眼，“两个人一起查，不是更快吗？”

　　“就你？”楚幽幽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我有问题吗？”少女扬起绝美的脸。

　　“你是谁？”楚幽幽收敛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我是……对哦，我还没有名字。”少女突然醒悟。

　　“依我看……有个名字和你很相配。”楚幽幽把玩着手里的水晶琉璃碗。

　　“什么名字？”少女问。

　　“白痴。”楚幽幽吐出两个字。

　　少女一掌劈下，被楚幽幽擒住了手腕，欺身吐气如兰，“你本白荷，有何不妥？”

　　少女抬脚重重踩下，郑重宣布，“我叫白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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