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釜底抽薪

办公室中空无一人，也不知道同事都去了哪里？我自办公桌边站起身来，打算也开个小差。这刚站起，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我拿起听筒，还没说话，只听对方低沉的声音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心里有的我？”

        我莫名其妙，转念一想，估计是办公室的小妞偷偷用座机煲电话粥，而这小妞的男朋友也是个缺心眼儿的，想也不想就回拨过来，也不想想这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

        见我不说话，那低沉的声音又自言自语道：“自从心里有了你，我每天都活得惶惶不安。既盼着你早些明白我的心意，又害怕你明白我的心意后，瞧不起我离我而去。”

        什么心意会让人瞧不起，我听着很是好奇，正想问问对面到底是什么心意。耳朵却感到一阵温热，那电话听筒好像变成了一个人的双唇，轻柔地吻在耳后。

        那声音还在继续说着：“在那小花园里你没有推开我，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看着你从那悬崖上跳下去，我当真恨不得自己也死了才好！我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到底我有多不堪，让你宁可死也不愿跟我在一起？难道就因为我是你师父？所以你不敢推开我，所以你宁死不肯接受我。”

        哟！这对小情侣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吗？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办公室里有哪几个小妞喜欢看《花千骨》这类电视剧的，回忆了半响忽然发现，这办公室里好像就我一个女的，其他都是大老爷们。

        看来电话对面这小子是个基佬吧！不过听这语气，这小子还挺入戏的，也不知他是攻是受。我猜是攻，这俩八成年上，所以喜欢玩点这种师徒play。

        我如是想着继续拿着话筒听听对方还能抖出什么大瓜，最好是把他的男朋友也抖出来就好玩了。嘻嘻！

        那声音继续说道：“在那悬崖谷底，我终于得知了你对我的心意。我不知道王重阳华山论剑夺得天下第一是什么感受，但知道你心里有我那一刻，就算把《九阴真经》放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去看上一眼。”

        王重阳？《九阴真经》？

        看来这哥们挺喜欢看《射雕英雄传》的，连玩角色扮演的时候都要搞点射雕背景。

        听筒里的声音长长叹了口气：“可即便你心里有我，你还是不愿嫁给我。你还是不愿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跳崖，你是不是还在想着离开我？”

        那声音说到这里，我耳朵忽然一痛，仿佛被电击中一般。

        这座机的质量真差，听筒居然会漏电！

        我连忙把那听筒扔到桌上。可那听筒刚扔出去，耳朵又是一痛，这回我清楚地感觉到那不是听筒漏电，而是有牙齿在咬我的耳朵。

        难道是老鼠？这办公室里什么时候有老鼠的？我慌忙伸手朝耳朵上拍去，想要将那老鼠拍下来。手刚伸出，却被捉住。

        那听筒虽然不再贴着耳朵，电话对面的声音却仍在响起：“你若对我毫无情爱之意，我定然一辈子相守以礼。但既然你心里也有我，那我无论如何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你不愿成亲就不愿吧，只要你能待在我身边，我便别无所求了。”

        那声音说到这里便再没了言语，抓住我的那只手也松了开来，却移到了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我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办公室的台灯变成了油灯，天花板也变成了床帷帐顶，写字台变成了八仙桌……

        原来是场梦。从前觉得苦捱的上班生活如今竟然只能在梦里才得见到。想想也实在讽刺。

        我翻个身打算再睡一会，这一动立刻就被一只光洁的手臂揽住，头顶传来梦里那个声音，带着些戏谑：“你还打算接着睡？”

        目光顺着那光洁的手臂往上，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我终于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黄药师因为听到好基友杨过被人嚼舌头，气得吃不下饭，提前回了房间。等我用完餐回来，只见房里一片漆黑。我以为他已经睡下了，便蹑手蹑脚地去拿被子，却手腕一紧被人一把拉入怀中，低头就吻了过来。

        那个在蛇谷谷底义正言辞信誓旦旦地说着‘尊重’的人，突然之间变得热情无比，各种招数层出不穷，让人完全招架不住。

        这美人都那么主动了，也不好辜负他一番厚意了。那些招架不住的，索性也就懒得去招架了。

        虽然事出突然，但总的来说，昨晚是个不错的夜晚。

        我正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只听黄药师低沉着声音问道：“和我在一起，你想过以后江湖上的人会怎么看你吗？”

        我打了个哈欠：“一群柠檬精，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理他们做什么。”

        大概是我无所谓的态度感染了他，黄药师声音也的变得轻快了些：“柠檬精是什么？”

        “就是说，他们爱嫉妒就让他们嫉妒去，没必要理会他们。”

        黄药师不解地看着我：“嫉妒？”

        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人在江湖，最快活的事莫过于‘喝最烈的酒，睡……’”

        不行，在这风雅美人的面前不能说这种低俗的字眼，我舌头僵硬地一转，将那句被歪曲的歌词重新回正：“‘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那最烈的酒我没尝过，但这最美的人就在眼前。他们能不嫉妒吗？”

        黄药师怔怔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忽而仰头放声长笑。

        待笑够了，正色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世人从此以后会瞧不起你？”

        我不由有些疑惑：“他们为什么要瞧不起我？”这嫉妒肯定是有的，但他们凭什么瞧不起啊？

        黄药师眉眼低垂着，脸上神色有些黯然，又有些沉重：“因为我们俩本不该这样。”

        他这副模样瞧得我心里一慌，为什么他这话听起来好像跟我在一起，他做出了很大牺牲背负了很大罪孽似的。

        难道？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难道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吗？”

        昨天刚度过那样一个夜晚，今天一大早他就是这么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我很难不联想到那句“有情人终成兄妹”。

        可这不是《天龙八部》里的狗血定律吗？黄药师啥时候拿了段誉的剧本了？

        黄药师横我一眼：“我们怎么可能会是兄妹？”

        其实我也觉得不大可能，这不管哪个版本的《射雕英雄传》，还从未听说过黄药师和梅超风是兄妹来着。

        我正要跟他说没事别这么吓我，虽然我还年轻，但这大早上的心脏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

        可我还没说话，只听黄药师又道：“我们虽然不是兄妹，可这样依然有违伦常。”

        这话吓得我差点滚到床下去，幸亏黄药师伸手一捞，我才没有直接摔下去。

        什么叫有为伦常？什么叫依然？想到他曾经很在意两人的年龄，我满脸恶心又难以置信地抬头朝他看去：“难道我们是失散……”

        “不是！”黄药师恶狠狠地打断我。

        我没好气地斥责道：“我说咱俩这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吗？你干嘛无中生有地说什么伦常？我差点没被你吓死！”

        虽然昨晚的回忆并不坏，但刚刚的对话实在太煞风景了。这哪有人大清早的说这种话来吓人的？

        我很生气很严肃地对他说道：“这不是什么情趣角色扮演，这很变态很恶心的你知道吗？你不该拿这种话题来开玩笑！”

        可能我严峻的语气刺伤了他，黄药师抬眼朝我看来，眼中神色意味不明，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受伤，还有些不顾一切的狠戾。

        “我没有与你开玩笑。”黄药师沉声说道，他说着撩起我的一缕头发，与他的头发结缠在一起。继续说道：“昨天杨兄弟的事你也听到了，他为国为民做了这么多事，但江湖中人提起他时，总是记着他妻子曾经是他师父。不管他做了什么，在世人眼中他还是有悖伦常，禽兽不如。”

        我闻言不由一呆，这我倒是没怎么在意。以前看《神雕侠侣》的电视剧，关注的都是杨过的演员帅不帅，小龙女的演员仙不仙？武打动作够不够华丽？至于剧情那都是随便看看就过了。

        可如今想来，大胜关英雄会上，赵志敬对杨龙的揭穿和指责，靖蓉对杨龙的相劝，群雄对二人鄙夷的一幕幕忽然变得鲜明而深刻起来。

        我沉思片刻，朝黄药师问道：“我们这样很严重？”

        “嗯。”黄药师低低应了一声，忽而朝我欺近了一些，问道：“你后悔了吗？”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脸上，我下意识地仰头往后退去，这一动却扯得我头皮有些生疼。

        适才被他缠在一起的头发拉扯着我，不容我后退，生生将我与他缠到一起。

        看到黄药师得意地一笑，我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不容我后退，更不容我后悔。

        我冷冷地问道：“你不觉得你这话应该在昨天问吗？我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

        “当然没用。”他说着又是一笑，脸上透着说不出来的邪气。

        他昨天拂袖离开的时候，那道士正说到小龙女因后悔与杨过在一起而离开。他觉得我总有一天也会因为受不了世人的眼光，世俗的压力而离开他。所以昨晚才会突然那般热情如火。

        他要的是釜底抽薪，不给我后悔的机会。

        黄药师卷起一撮头发，玩闹一般在我脸上来回扫动：“本来咱们回桃花岛成亲，清净自在，也不必去理会这些世俗之见。可你偏偏不愿。”

        我长长叹了一气，对他说道：“黄药师，我们和杨龙二人并不是一回事。我觉得我们俩的关系就像莫妮卡和钱德勒，两个好朋友超越了朋友关系最终走到了一起。我没你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这戏精从昨晚一直演到现在，除了套路我之外，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努力说服他自己。

        一个人若总是在强调自己不拘礼法，蔑视礼法，视礼法为狗屁。那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眼中便还有礼法。

        因为不管漠视蔑视鄙视，总还有个‘视’。

        师徒关系在我看来就是从前电视剧里的名词和网络游戏里的一个社交称谓，最多就是以后开发花千骨play时可以来点加成效果。但在他看来却是可以等同德国骨科一样的大事。

        黄药师看着我，眸光深深：“你当真那么想？你当真放得下我们从前的师徒名分？”

        我无奈地对他说道：“这不是我怎么想的问题，因为我压根儿就没去想这事。我根本没有拿起过，又何谈放下？”

        黄药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似乎在思索什么。我猜他可能仍在介意师徒名分这事。

        这谈恋爱处对象你一来就给自己弄这么大一个心理负担，以后还怎么继续走下去啊？

        我想了想对他说道：“其实你可以这么想，你本来也没教过我什么东西，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咱们也不算真正的师徒。这么一想，你就好受多了是不是？”

        我原以为黄药师听了这话后即便不能立即释怀，起码也可以先放下一会，暂时不去纠结。可谁知他听了这话后却很气愤，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我没教过你什么东西？”

        “本来嘛，‘碧波掌法’是大师兄教我的，‘凌波微步’是我们一起推算的，音律乐理，是四个兔崽子一起教的。点穴，是欧阳锋……”

        我掰着手指头一样样数过去，只见黄药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我当即住口，不敢再往下说。

        黄药师伸手拨开我的头发，忽而一笑，笑得不怀好意：“看来我得教你点新的东西。”

        我瞧着他这神情，心里不由一慌，问道：“你想干什么？”

        黄药师附耳过来，声音低沉：“转过去。”

        心砰砰直跳，昨晚的记忆潮水一般涌来。正自不知所措，门外响起了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掌柜的说找到了一只金环，不知是不是你要的，劳你得空下楼去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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