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选择

月连天当然不是故意躲着人的，只是他确实需要一个密闭的空间来好好思索主殿大人对他说的话。

        ——异端再次现世，有人起了改换门庭的心思，如果他能够解决此事，那么大小在全球前列的范德蒙德城，他就是新任城主。

        对于月连天来说，对于他这个从小就生活在艾尔索普霍克的阴影之下的少年来说，没什么是比战胜艾尔索普霍克更加让他感到幸福的事了。

        可是......月连天烦躁地抓了抓金色的卷毛，可是那样的话同时也意味着，他要按照主殿的要求办事，也就是在狩猎季开始的同时，闪击范城。

        这是一个不好就没命的差事。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敢这么做。

        月连天苦恼地站起身，在他不算大的房间里面困兽一样地走来走去绕圈子，现在面前这张香喷喷的大饼已经快要彻底说服他了，只剩下一点理智再告诉他，这么做的危险性。

        “啊......”月连天发出了不甘的嘶吼。

        “咚咚。”他的房间门终于被敲响了。

        月连天停止了无意义的嚎叫，冷静看向房门。

        ——

        “大家今天的节拍掌握的非常好！”一曲毕，夏云烨难得的露出来了笑脸，毕竟在之前的弹奏之中，他的耳朵几乎是在受酷刑，下面敲三角铁的那部分人敲的此起彼伏的，活像是在打点计时，还是不规则打点，而敲手鼓的那部分呢，则是另一个问题。

        他们的鼓点非常集中，但是是集中的敲击在了错误的节拍上，具有强烈的迷惑性——他们是怎么做到六十余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敲击在同一个错误的节拍上的啊？！夏云烨有几次都发自内心地想，这种考验，可要比他学琴的时候师父用流水声搅乱他的思绪要强效得多。

        不如，等回到尘昀界，把这个法子献到隔壁的清音阁去？

        他们的学生也一定很需要这种精神污染...不对，这种乐理渡劫。

        听到了夏云烨的夸赞，全神贯注敲击乐器的人们也都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们虽然并不愚笨，城邦为了让他们辅助夏云烨，也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物，但是音乐尤其是乐器这种东西，想要速成，本身就是一个不太理智的想法。

        可能现代的人们平时经常听歌，对于节拍韵律多少有点感悟，但是这些人们是完全一头雾水的。

        简单来说，他们没有音感。

        夏云烨啜饮了一口淡盐水，轻声地问离他最近的精神体是百灵鸟的那个少女：“容云，你们从前的生活里，没有人唱歌吗？就不提乐器之类的，没有人听过歌吗？”

        名叫容云的少女正在擦手心里的汗，听到了夏云烨这样的问题，很茫然的摇头：“歌......是什么？”

        这个问题，就像是他们问夏云烨，什么是音乐一样。

        夏云烨了然地连连摆手：“抱歉，我大概了解了。”

        容云很尴尬地低下了头，夏云烨安抚性地道：“既然你们都没有听过歌，那么今日就由我来为大家唱一曲吧。”

        座下窃窃私语的人们全都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哑巴了，用他们闪闪发光的眼睛看向了夏云烨。

        想听！！

        开什么玩笑，超极想听的！

        夏云烨被这样的一群热烈的目光注视着，若是一个月之前，他一定紧张的不行，但是现在，他已经能够非常自然地接受这种灼热的注视了。

        在为林逸晗问明道心的时候，他坐在高高的看台上，身旁就全都是像这样的疯狂的，痴迷的目光，注视着舞台中央的林逸晗。

        他那时候还不能够非常理解自家徒弟的职业内容，但是现在，他心中渐渐有了自己的思考。

        ——是希望啊。

        是美好的，让人产生追随的欲望的希望啊。

        他微微张开嘴，脑子里回忆着在那三百首歌的演唱会中听到的美妙到如同海妖的死亡之歌一般的曲子。

        这些曲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需要记歌词。

        只需要利用声带振动发声就足够了。

        歌声的音波裹挟着夏云烨的神识远远地荡了出去，像是水流一样，流淌到了人来人往，焦虑繁忙的大街上，所有范德蒙德城的城民们那一天，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都听到了一种让他们沉醉到不愿醒来的奇诡的声音。

        如果他们有文化，可能会形容那曲调绕梁三日而不绝，可惜范城里大多数的人都是文盲，他们只能无谓的干巴巴地张一张嘴巴，喉咙里想要发出与这声音相似的调子，但又害怕污染到这种神奇的声音。

        这种毛毛细雨一样的温和的力量，亦如同春雨一般轻柔地倾洒在每一个范城城民的灵魂上。

        为他们涤荡了多日劳作，精神上的疲累与紧张，亦是对将要进行的战斗的鼓励号角。

        漫长但又短暂的一曲结束，夏云烨重新睁开眼睛，看向地下一片目瞪口呆的学员们，微笑：“这就是歌。”

        容云是在场唯一一个开场就意识到需要录音的机灵鬼，她颤抖着手指点击了终止录音，然后颤抖着声线问：“夏先生，我，我可以学吗？它......太美了......”

        有这种神奇声音作为练习的背景，她想，她的三角铁学习进度一定会一日千里的！

        “当然。”夏云烨又一次夸赞：“你很聪明，容云。”而且肉眼可见的，她对于音乐是有强烈的热爱与天赋的。

        她可以成为我在这个世界的衣钵的传人。

        夏云烨心中想：总不能只让他们学敲三角铁敲手鼓？正经的乐器也还是要学习的啊。

        容云沐浴在夏云烨的注视之下，半边身子几乎都要软了，她隐隐感觉到一闪隐秘的大门将要向她打开，她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至于未来将会驶向什么地方......全在夏先生一念之间。

        但即便如此，她也很好的克制了内心的激动，没有在夏云烨面前露出痴态，即便最后夏先生没有选中她，现如今已经拥有的东西，已然是一个月之前她想都不敢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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