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执迷【二】

“苏丫头，这故事呀，可能要从好几百年……哦，也可能得是千把年前开始算起了。”孟老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石门，悠悠然道。

        苏采夕认真点了点头，准备听孟老头讲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少年，在剑道上天赋不凡，才十九岁，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渡劫门槛。”孟老头笑了起来，“那个时候，大家伙儿都叫他剑仙！剑阁和藏剑庄的人都想请他去教剑，但是他不去，因为他觉得这两个帮派都不值当自己去教。”

        “少年只想行走江湖，于是就拿着一柄剑，满大陆地乱跑。跑完了九州大陆，还要去洪荒大陆。将两片大陆都跑个遍咯，还不安分，就开始四处找人切磋。”

        “他很少会输，就算是输了，也是因为跟对手的年纪相差过大，导致的战斗经验不足。少年还年轻，他还只有不到三十岁，他相信不出五年时间，自己就能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的那个人。”

        “但是，有一天，少年居然败了。他输在了一个叫做蒋漠的人手里。那个人自称是一名铸剑师，看上去很年轻。少年在一个名为洗剑台的地方遇到的蒋漠，便和蒋漠切磋，以他们彼此的剑作为赌注。出乎少年的意料，他居然输了。这对少年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他并非没有输过，但他第一次输得如此狼狈，还是输在一个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手上。他心有不甘，他的剑心开始变得动摇了。像他那么自信的家伙，一旦开始变得不自信，那么他的道心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于是少年开始颓废。就因为这么一场小小的失败……哈，对，小小的失败。”

        孟老头的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讥讽，觉得少年不应该因为那么一次小小的失败就一蹶不振。

        “他喝了好多酒，不知怎么的，就爱上了喝酒。他去了很多地方找酒，尽管喝了很多的好酒、名酒，对他来说却始终都没有遇到自己心仪的那一种。再好的酒，在少年的口中，都少了几分韵味。”

        “就这样，有一天，他在一个普通的小镇里，进了一家普通的酒肆，要了一坛子普通的酒。那家酒肆真的很普通，他们自己家酿的酒也并不算是好酒。可是那酒在少年看来，却是惊为天人。”

        “他真的没喝到过如此符合他心意的酒。并不浓醇，还带着几分辛辣。但是少年很喜欢那股子辛辣，并不呛人，就像是他的不甘。在入喉之后，嘴里残留的淡淡酒味还让少年回味无穷。在别人嘴里一般的酒，完美地符合了少年的口味。”

        “于是少年就在那家酒肆旁边住下了。不出几天，他就发现，那个酿酒的，居然是一个少女。少年开始去找那个少女聊天，少年实在是好奇少女是如何酿出这么好的酒的。”

        “但是少女并没有把少年放在心上。她就只是酿酒，也专注于酿酒。”

        “那个少女啊，太单纯了。她一心就只有酿酒。后来年纪稍稍大了之后呢，她的父亲就开始安排她嫁人。”

        “而少年呢，他很在乎少女，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对少女究竟是一份怎样的感情。他知道少女要嫁人的消息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于是就这样，他眼睁睁看着少女出嫁了。”

        “在少女出嫁的时候，她送了少年一坛酒。她说，这是她父亲从出生开始就酿的酒，后来少女每年也会自己加新酒进去，就这样每年加一点，每年加一点，记录了少女的成长。”

        “少年还是跟在少女的身边，但他不能经常去见少女了。后来发生了动乱，小镇里的很多民众都开始流亡，少女也不例外。”

        “作为修士的少年，觉得自己可以为少女做些什么。他想要带少女离开，但是被少女拒绝了。那个时候的少女，有丈夫，有父母，还有孩子，根本不可能独自一人离开。”

        “她拒绝了少年所有的帮助，还说了狠话，逼少年离开。”

        “于是啊，少年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少女在乱世里颠沛流离……最后死在他乡。”

        “那他为什么不去救救那个少女？”苏采夕忍不住开口问道。

        “因为少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啊。”孟老头无奈地笑了一声，“他是想过……要去帮帮少女。但是少女早就已经拒绝了他，还跟他说，以后都不想让少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当少女死了之后的某一年……少年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后了，或许好几年了吧。他想起来少女曾经留给了那个少年一坛子酒。”

        “还好，少年最终还是找到了那坛子酒。他打开了酒封，喝了一口，发现这酒跟自己以前喝过所有的酒都不一样。”

        “它的味道还是那么地符合少年的心意，只是口味全然不同了。少年喝了那酒，居然微微地有了些醉意。他将那坛子酒喝尽，就这么睡了过去。”

        “或许连少年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一睡，就是几百年，近千年。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在梦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少年大多数都记不得了。”

        “醒来之后，这世道全然已经变了。少年不再是少年，成了一个老头儿。他坐在山里头，坐了好几年，去回味自己的梦境。”

        “在最后，他就离开了那座山。他高颂着一句诗，一觉千年久，梦醒风问柳。他手里没有剑，但浑身都是剑意。后来就有人，称他为梦剑仙。”

        “那他究竟是不是剑仙？”苏采夕问道。

        “苏丫头，你觉得，那个老头儿，配不配被称作为剑仙？”孟老头不回答苏采夕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苏采夕歪着脑袋想了想，想不明白，便摇摇头：“不知道。”

        “我觉得他哪配被称作剑仙啊。连自己这一生，究竟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就迷迷糊糊地过去了。”孟老头嗤笑道，“这种人，凭什么被称作为剑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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