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1章


程家子弟和姚家子弟一个接一个挨着禁军站着,看见程凉便回头带路,一直把她们迎到了朱雀门的城楼上。

站在楼上往下一看,整条朱雀大街,黑压压全是人。

领头的两个方阵是姚家和程家子弟。

姚家人多些,大致一数便有两三千的样子,而且青壮年的数量更多;程家人数少些,大概千人左右,少年和鬓发已竡的老兵为多。

而跟随在他们后面的队伍,程凉也不陌生。

程家背后是嫡系的四大伯爷,高、韩、胡、穆。

姚家背后的就杂了。

程凉认不完,但感觉上长安所有伯爵以上的勋贵都有人在这儿站着。

除了男子,女子也还另有一列。

姚春秋得意得很:“俗话说得好,吃了人家的饭就得给人家做事,咱们这些勋贵一直都靠朝廷和百姓供养,现在就是做事的时候了。“

程凉和岳庭渊一起看向他,满眼都是怀疑。

这货说他是来逼宫的,都比他说这么高风亮节的话靠谱。

本来挺忧郁的程安宁,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差点笑出声来。

姚春秋顿时很不满:“怎么,老夫说得不对吗?“

“对倒是对,但这些人……“程凉组织了好一下语言,才把话题继续下去,”打仗可不是儿戏,参军之人更要精心挑选。

若不是心甘情愿,去了前线,被圣光贼一煽动,再造成哗变什么的,便得不偿失。“

“不可能!“姚春秋脖子上的筋都梗起来了,当场便眼睛一横,杀气满天,”谁他么敢不听话,老子当场把他们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得!

果不其然,这里面有不少人是被他强迫来的。

程凉扶着额头,想要再说,却被程安宁轻轻碰了一下。

她侧头看见自家六哥在使眼色,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强行挤出笑容:“劳镇国公费心了,这么多人站在朱雀大道上也不是事儿。

即便是募军也该有募军得规矩,整编也是需要的吧。

不如请镇国公先让他们去禁军军营,哀家派……“她环顾一圈,正看到梁买往后缩,立刻点了梁买,”哀家派梁大人先去做个记录,随后就来。“

梁买一脸绝望,他不是不爱干活,他只是不喜欢跟姚春秋一家人搭档干活。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

程凉把他拉过来,叮嘱了几句,又派了一队亲兵随他一起把这一大街的人带走。

程安宁落在后面,程凉用眼神示意岳庭渊把人带走,然后走到了他身边。

“六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程凉问道。

程安宁开门见山:“刚才宫外共有三万六千人,除了六千是程、高、韩、胡、穆五家的子弟外,其他三万全是京中勋贵家族子弟。

三公十八侯加上四十八个伯爷,大秦开国以来全部的勋贵,从嫡子到旁支,凡适龄男女,皆被镇国公薅出来了。

要说全部自愿,肯定不可能。

但希望您不要再问。“

“为什么?“程凉皱起眉头,”连守家邦的嫡子都上战场,那些勋贵能同意吗?“

程安宁笑了笑,忽然很唐突的伸手拂了拂程凉额角的头发,轻声道:“九妹,你考虑得太多了!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当初皇上留我们一脉在长安,是为了保存程家的香火。

但你可知道这些年,六哥多么煎熬?

家中儿郎故旧皆在外面征战,而我做工做工不行,读书读书不成,整一个无事闲人,还不如在工厂做工的邦佑和邦宁两个孩子。

这次镇国公来找我,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我们这些勋贵,本就是依附国家而存在,现在家国有难,本该第一个站出来。

但这次镇国公还能清点出三万人,这说明什么?

一是勋贵家族中的人口本就比百姓家多,当初还是孩子的,现在已经长大;二是他们有所隐瞒,依旧把家放在国之前。

要是此刻还纵容他们,等国家空虚,他们便是新得世家。

与其担心他们去了西域叛乱,不如担心他们在长安叛乱,两者的危害孰大孰小,你也想得到。

这次之所以能一下子挖出那么多人来,是因为镇国公首先就把家中十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男子,和二十至三十五岁的女子全都贡献了出来。

然后带着刀枪一家一户劝说了三个多月,才把人聚齐。

虽然不知道他哪根弦搭错了,但这绝对是难得的机会,即便他们做不了好战士,送出长安,也能避祸。“

程凉震惊,本以为自家六哥是个武夫,结果他老人家是个老六。

恨不得一口气,将长安所有的勋贵连根拔起。

“我知道你说得都有道理,但他们要是闹起来,长安现在可没有兵镇压他们。“

“那不要紧。“程安宁笑了笑,”现在他们能到这儿,肯定是跟镇国公谈好了条件的。您甭管他是威逼还是利诱的,反正就认下这事儿。

然后让炮厂先给我们和镇国公发武器,剩下的人到了肃州打乱编进各军之后,再领武器。

总之,只要您肯把这件事儿交给我们来办,我和镇国公都是军人世家出身的,肯定会把这帮人安安全全带到西域去。“

程凉沉默了一下:“程家还有子弟可去吗?你该不会也要把那些孩子都一并带去吧。“

程安宁垂眸看地,半晌才开口:“如果生在太平年代,我会让他们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但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哪一个程家子弟有资格置身事外。

他们会去肃州生活,要是在我们这一代人就能平息战斗,那么他们还会有选择;如果不能,他们就必须披甲作战,谁让他们运气不好,投胎做了程家的孩子呢。“

程凉还要说。

程安宁抬手打断她:“九妹,你比我小不了多少,我现在已经是满头白发,你却一如往昔。

他们说你是天神下凡,投生在程家,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这天下有天下的命运,程家有程家的命运,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命运。

遇到了,就得接受。

我得接受,他们也得接受,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所以,请让我们这些程家子弟去迎接我们程家子弟该有的命运吧。“

程凉实在没法站在那些自由民主的立场再去跟他扯淡。

她只觉得悲伤。

平泰二十年七月,三万由勋贵子弟组成的新军被赐军号麒麟。

由镇国公姚春秋担任都督,武安侯程安宁、镇国公世子姚周易担任左右大将军,出发前往肃州,同时朝廷再一次向民间发放征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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