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第章 允之，记得笑

买好拖鞋，我们回到刘扬家，刘扬已经起床了，正在阳台上侍弄那些花。五十朵玫瑰，差不多都还是花苞，一支一支全部用塑料纸包好，养在水桶里。刘扬说，“你就是厉浩南啊？”

        “嗯，我就是厉浩南。你好，刘扬。”

        “你好。”她说完，继续用喷瓶给那些花浇水，并不理会我们。

        我让厉浩南坐在沙发上等我，我去给他倒水。他一个人很拘谨地坐着，直到我走来，接过我递来的水，示意我坐在他旁边。

        我照做了。

        “把手给我。”他说。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又说，“我会永远记得你。”

        “永远？你怎么晓得？”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知道，我不会忘记你。”

        我出奇地冷静，谁知道永远有多远，但当下他说的一定是真心话吧。

        刘扬走过来问我，“中午你们去哪里吃饭？”

        “就去联盛广场那家西餐厅吧！我们一起啊。”

        “好，我去换衣服，然后我们出发。”

        从公交车上下来，刘扬很自觉地走到前面，厉浩南一只手给我打伞，一只手牵着我，我们跟在她身后。她偶尔回头跟我讲话，我就马上把厉浩南的手甩掉，她看见了就笑，“牵手就牵手呗，还藏着掖着。”厉浩南又笑盈盈地重新拉起我的手。那家店在联盛广场二楼，说是西餐厅，其实跟我们在县城吃过的那家没什么两样，也是十几二十块钱一份的盖浇饭。刘扬雷打不动地点肉沫茄子，我要了一份红烧鱼，厉浩南则是万年不变的小炒牛肉。

        厉浩南在窗口等出餐，刘扬悄悄对我说，“他和上次见到的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就是不一样。”

        “哈哈，因为他理了个头发？”

        “也许吧。”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她思索再三，还是把话说了出来，“那汪清雅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老实说，我也没想好。我低着头，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谈恋爱，牵手，听他说情话，这些都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厉浩南端着两份饭走来了。是我和刘扬的。他把饭推到我们面前，坐下来，看着我，“你怎么不开心？”

        我强颜欢笑，“没有啊，哪有不开心。”

        “我看出来了。”

        刘扬说，“哎，怪我多嘴”

        我连忙打断她，“是的，刘扬提醒我了，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厉浩南没有说什么，窗口叫了两遍号码，他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去取他的小炒牛肉。

        我没什么胃口，捡了两块鱼肉，扒一口饭。厉浩南端来他的饭，放在我面前。他说，“我的好吃，你尝尝。”

        的确，他的看起来就很有食欲。我尝一口，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索性端到自己面前来。

        他说，“那我吃你的吧。”

        “我吃过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在印象里，他是个有点洁癖的人。没有什么明确的例子佐证，我只记得有一次赵红军打完篮球，身上头发上全是汗，跑去搭他的肩膀，被他鄙夷地躲开了。就是这一点，我认为他这又是为我做出的一个突破。

        他吃我吃过的饭，喝我喝过的水，理所当然地把这归结为情侣之间的特别举动。我们在女人街里蹭空调，闲逛，我做指甲，他就在旁边坐着等我，我们还买了情侣红绳绑在手上，真傻啊，曾经我看见朱毅手上的红绳，我还嘲笑他，从前有多么不屑，现在就有多么心甘情愿。刘扬回家了，而我大概率是不跟她去卖花了的。8月仅剩下15天，一分一秒都不会再多了。

        5点钟，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哦，你要走了吗？”

        “我坐7点钟的巴士回去。“那是末班车。

        我们从25°的长长走廊里出来，走到40°的热浪中。他给我打伞，带我找公交站台，坐车回刘扬家。家里没有人，他站在门口，我给他倒了杯水，他一仰头喝光了。

        “你说我有可能不走吗？“他问。

        “不回去吗？那你住哪？”

        “我可以住客厅。”

        “不好。“我说，”我和刘扬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

        “哈哈，我开个玩笑而已。我当然是要回去的。”

        我看了一眼时钟，快6点钟了。这里到车站还有20分钟路程，我们最多还可以呆半小时。

        “我们去楼顶吧。”

        “现在吗？楼顶不热吗？“

        “不热，我们可以坐在屋檐底下。“我走出去，关上门，牵他的手，走上台阶。其实再上两层楼就好了，那里有两把椅子，是我和刘扬拿上去的。

        我们并排坐着，成群白鸽飞来了，车流停滞不前，远处江面上货轮鸣笛，更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山，山的那一边是县城。晚霞一点一点地漫上来，天空由靛蓝变作紫红。太阳将要落下了，他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早一点开始？“

        我想了一会，“不要紧。过程是一样的，早一点开始只会早一点结束。”

        “你已经想到结束了吗？“

        “不管会不会有那一天，不觉得遗憾就好了呀。”

        他又牵起我的手，“我想我不会遗憾。”

        “你看，夕阳是不是很美啊。这是我第一次和你看日落。”

        他望着我笑，“这不是我第一次和你看日落了。教室外面的每一次落日，你看的时候，我都有在看。“

        闹钟响了，他得走了。我送他下楼，突然非常难过。我一直是个清醒和冷静的女孩子啊，为什么要难过呢。可我说服不了我自己，在早上碰见的地方，我把他的手放开了。我说，“我要回去了。不送你了。“

        他说，“好。“

        可是他不往前走，我也没有立刻转身。

        “允之，不要难过。“

        我扁着嘴，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有难过的。“

        “允之，要笑啊。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你走吧，等下要来不及了。”我跟他再见，转身走进楼道，站在第二层过道的窗前目送他离开。之前我们也有很多次的分别，但都没有这样的依依不舍过。

        他上车了，在qq上向我报道，然后说，“别忘了给自己留10朵玫瑰啊，当作我送你的。”

        水桶里已经空了，我是个浪漫但理智的女孩子，鲜花留着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拿去卖钱。

        我回复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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