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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早中晚


武德元年秋某日晨,北戎境内。

  在靖旷原与萨玛尔罕林地交界的一处似路非路的地方,一位外穿羊皮袄子,内着白色劲装的少年骑着一匹稍显瘦弱的普通草原马在这似路非路的路上颠簸着。

  为什么要说似路非路呢?原因在于北戎文化属于游牧体系,且其地理位置上境内多地势平坦的草原,在道路上面就不似南方蜀宁帝国一般有诸多时常养护的平坦官道。北戎所谓之路多是戎人放牧迁徙常行之处。由于兽群长期的践踏,路面多是坑洼不平的兽道,行于此间让人觉得颇为颠簸。

  此少年一眼望去,年约二十上下,华族人长相,容貌雅俊略带哀容,身形修长偏瘦弱。除了外穿御寒的羊皮袄子,他着一身白衣劲装,整体上给人一种暗弱的感觉。少年的瘦马上驮着卧具、水袋、衣物卷、杂物袋等长期出行才会携带的物件。

  对了,在明眼处,还有一柄外表朴实无华的佩刀安插在一处随时可抽刀暴起的地方。

  从表象上看,此少年是一位外出历练的学武之人。但此人气息不稳,身形暗弱,应是易与之辈。

  “当日决定离家外出历练,我本欲遍访武道山门,寻名师教导武艺以求雪耻。然而所到之处均戏谑我并无习武天赋不予接纳。万念俱灰之下,一路北行欲往塞外一观天地之博大,以正自身之颓然。几日前在靖旷关购置御寒衣物时听货主谈起:距关往东百十里处有一背靠群山、林密草深的地方叫萨玛尔罕林地。该地据方圆数百余里,多有匪盗出入,据说有大小匪寨十余家,时常到边境地区打劫商旅。因地靠边境,北戎与蜀宁都不便出兵清剿,匪众盘踞其间日益做大,是边境商旅的头号大敌。反正寻访名门无果,不如在此地除暴安良磨砺武艺也是一条出路,若非贼敌手,含恨丧命也是命该如此。如今萨玛尔罕就在前方,我的命途为何?且听天由之吧!”少年面带愁思的在瘦马上颠簸着,暗想着。

  从现在的情形看,少年给旁人的感觉不是其所想的去萨玛尔罕林地剿匪除暴,而是人生失意,自去领死,不过是图一爽快结局而已。也不知其究竟背负了什么恨、什么仇、什么耻、什么苦让他在二十上下的年纪做出如此决绝的行为。

  为什么这么说呢?

  萨玛尔罕林地,在古戎语中,意为人迹罕至的森林。该地区背靠两界山脉,此山脉据古书《山经》所述为:“两界山者,分界之山也,其横于戎华间,天然使之分,北戎也,南华焉,故名两界山。”说白了,两界山脉就是华戎之间的天然分界线。萨玛尔罕林地从古至今的绝大部分时候都跟其寓意一样,人迹罕至。

  戎族长于放牧,短于兴土木,且该地靠近华族重镇靖旷关,易被攻击,故在戎族看来没有丝毫的开拓价值。然而近些年来蜀宁中央政府的控制力减弱,边境多有走私贩货之辈,其活动日益频繁。盗匪也因此逐利而来,进驻在了这人迹罕至、不易征剿的地方,他们打劫正当商旅和走私贩子的活动十分猖獗。

  少年要去的就是这么个地方,可以说里面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定然不乏武道好手,就他目前的状况,必然是图一爽快结局而已。

  时至午后,少年终于颠簸着到了萨玛尔罕林地的边缘地带,他略略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形后就寻了一处林中空地准备稍作休息。

  他将瘦马系在一棵易于栓马的树干上,在周围拾捡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放好卧具,拿出杂物袋中的干粮啃咽起来。

  “今夜在此休整一番,明日开始寻找贼人踪迹吧”少年边啃干粮边思忖着。吃完干粮,少年又拿出水袋喝水。

  温饱完毕,少年大大咧咧的倒在卧具上午睡了。

  酣睡半晌之后,少年翻身而起,抽出佩刀插于腰间。意欲在周围拾捡一些柴火,打猎几只小兽晚上饱餐一顿以备来日奋战。

  少年忙活半天,在周边打猎到一只野兔,采集了一些野菜,就着捡来的柴火拿出携带的炖锅,他准备炖点野味汤,美美的饱餐一顿。

  此时虽至傍晚,天色却已大暗。原因在于北方天黑之时早于南方,无他,地理位置差异太大、万古长存的自然道理而已。

  少年呆坐火堆旁边,时不时木然的翻动下煮着的野味汤,这一系列动作甚是乏味无趣,他昏昏欲睡,不久就打起了盹。

  就在此时,不远之处传来马蹄声,虽甚是微弱,但在这人迹罕至的老林,其响动也足够惊醒一个打盹的人了。

  少年猛然惊醒,下意识的紧握身边的佩刀,站起身来警惕的审视周围。

  “好香啊,咦?”一个身影从一处漆黑的林间突然钻了出来,随即就传来了其温和却略带惊讶的话语。

  武德元年秋某日晌午,北戎靖旷原。

  在北戎靖旷原与萨玛尔罕交界的地方,一外穿狼皮袄子,内着紧身皮甲的少年骑着一匹俊美的草原大马在似路非路的地方缓行着。

  少年一眼望去也是二十岁上下,华族人长相,但其容貌雄美略带疲态,身形修长但不乏灵动。外穿的狼皮袄子一看就是名贵之物,衬得人英气勃发。内穿的皮甲明显是中原名门子弟常用的武具。少年的骏马上除了旅行常备的精致物件外,还有一杆长枪在伸手可取的位置。虽然枪尖套着防护的布套,但从布套的精美程度亦可猜想此枪应是出自名家之手。

  由此观之,此皮甲少年应是中原名家子弟。也不知这样尊贵的人独自来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为者何,实在很是让人费解。

  “离开圣都后,我一路北行,沿途历经秦陇之地,眼见我军士卒懈怠,守备松弛。若北戎南下,恐有苦战。唯近日路过的靖旷关之守备可堪大用,不愧是北御第一关啊。关上之人言说离关往东百余里处有响马匪窝,我欲来日随军北伐应多多了解北土地理风物,如此则应找一处长久的立足之地。若论寻一立足之地,该处应是不错的选择。凭我从小到大苦练的枪法,找一处小匪寨做他个山大王应该不是问题。叫什么地方来着?萨尔马罕林地?”皮甲少年摸了摸长枪,心中如是盘算着。

  皮甲少年骑着骏马向萨玛尔罕林地不断靠近,待到他走到林地边缘的时候,天色已完全黑透了。

  “唉,还是适应不了这北方的时辰,不知不觉天都黑透了,也怪我只顾赶路没有准备露宿之地。如何是好呐!”皮甲少年自顾自的低头呢喃着,然后他准备拿出火折子点燃火把观察下周边环境。他自然的抬头扫视了下前方,蓦然发现不远处好像有微弱的火光!

  “咦,好像是有人点的营火?莫非是林间盗匪?待我前去探查一番,若不是良善之辈,除之抢了他们的营地就是。若是良善之人,来此处也定有缘由。苦旅寥落,若能结伴而行也是不错。”皮甲少年打定主意就翻身下马,持缰牵马缓步而行。

  待到皮甲少年抵近营火处的时候,他闻到一股浓浓的野味汤香,让他饥肠辘辘的肚子为之奋力打鼓。然后就他看见这个营地只有一个看似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独自在此,那人似乎正在打盹。

  他栓了马在一棵树干上,拿下兵器就提枪前行。他缓缓向前靠近着,行进中那人已然清醒并提刀戒备,看上去极为警惕。

  皮甲少年略作思忖后选择了坦然从容的进入了光线之内,并打算用比较友好的语气跟人打个招呼,他本来想用戎族话问好的,但进去之后突然发现那个人居然是华族之人,于是这个招呼就成了:“好香啊,咦?”

  “呃?”白衣少年本来精神极度紧张的警惕四周,奈何他身处火光之中,看不清光线之外暗林中的情形。一人似乎从林中钻出一般让他极为惊诧,惊诧之余听见来人的话,看到来人的着装也是华族人士,不免也有点说不出的喜悦。这就所谓他乡遇故之理吧。于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成了这么一个表达惊讶的语气词。

  “你好,华族人?”皮甲少年又扫视了一番白衣少年,仍有所疑虑的问着。

  “嗯,你也是?”于此同时白衣少年也在审视着皮甲少年,他如是作答。

  “哦,我叫木四,圣都人。因与家族不睦,离家出门来这北境讨生活,听闻此处有豪侠之士招募武者,特前来投奔。”原来皮甲少年叫木四,他面带微笑用半真半假的话语试探着。

  “我叫白海,因学武有亏,被家族所逐。寻武道山门拜师无果,故欲北行散心。听闻此处匪患猖獗,愿提刀剿之。没成想遇到一个想当盗匪的贵公子,可笑!”白衣少年叫白海,他听闻木四的一番话语,先前的好感顿消,他更加握紧了刀柄,没好气的回应着。

  木四闻言将手中枪扔在了一旁,他面带微笑双手抱拳施礼,态度极其诚恳的道:“兄台原来是白兄,独自远行在外言辞须得多做思量。愚弟刚才之言不过一试耳,望白兄勿怪!”

  “那木兄不为做贼,一个衣着鲜亮的贵公子到这匪盗群聚之地干什么?”白海稍微松了松手中刀,他面带讥诮之色犹是不解的问着。

  “实不相瞒,愚弟欲从军立功,想着在此北境建立一番功业。然不知此处地理风物,即便从军亦不过一走卒而已。弟暗自思量若能在这里寻一立足之地,或可为将来谋划一二。”木四见状也不以为意,仍然很诚恳有礼的解释了一番。

  “既然如此,寻到我这露宿的地方干什么?”白海这才插刀入鞘,言辞间还是有所疑问。

  “不怕您笑话,愚弟今日只顾赶路,没注意天时,行至此处,天色已晚难寻宿处。无奈间瞥见这里有营火,故前来一探!不知可否与兄共用此地?”木四听罢面带惭色再次抱拳施礼很有礼貌的说着。

  “罢了,圣都贵族鲜有你这样有礼数的人了。出门在外,相逢也是缘分一场,海姑且信你一次,你的行装物件呢?来喝点野味汤吧,应该好了。”白海闻言彻底放下了戒备面带微笑的说着,他态度友善了许多。

  就在这时,从木四相反的方向又钻出一个身影,看似非常魁梧。那人径直来到火堆旁,大大咧咧的坐下并高声嚷道:“卡卢瓦,耶撒拿!”

  还是在武德元年秋某日,傍晚,北戎境内。

  在这靖旷原与萨玛尔罕林地交界的一处似路非路的地方,一个身穿狼皮袄子,内着草原粗布的青年身骑一匹草原骏马,手握火把的在路上疾行。

  此青年,约莫二十四五岁,戎族人士,容貌雄伟,身形魁梧有力。一身草原汉子的装扮跟此地非常应景。胯下骏马一看就是草原名马,除了常用之物外,还有一把装饰精美的蛮刀插在其腰间。

  这人一看就是草原骑士,且不是一般的草原骑士。

  “让我历练一番也好,我就去萨玛尔罕林地,跟靖旷关相隔不远,应是大有可为。”草原汉子心中如是想着并扬鞭加快了马速。

  “今晚随便露宿一宿,明日看看此地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咦,好像前面有营火,在这种匪盗之地明火造饭的不是匪盗就是傻子,我去看看!”草原汉子翻身下马,牵马持刀而行,走近一看好像是两个少年在生火做饭,他栓好了马,持着刀就踏步向前。

  走近营地的时候,他没注意这二人不是戎族,嘴上说着戎语的“好香,这肉汤!”就径直上前坐下。

  于是,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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