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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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个大日子。
玉朝立国三百年盛典和皇帝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亲政礼叠在一起。
大典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备,真玉对这一天的全部安排早就烂熟于心,知道自己何时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
所以,此刻,她紧张了起来。
虚扶着她的手走进礼室的,是她最宠爱的两个侍读。身条细细皮肤白皙的是程灵翰,个子高挑晒得黑黑的是徐雁来。她们都是数年前从全国各地最好的学堂中,用最严苛的标准选出来的出色女童,年纪小小就入宫伴驾。陪着真玉读书习武,玩耍游戏。真玉没有姐妹,只有三个皇兄。女男有别,皇兄们出宫立府之后,除了逢年过节请安,平日鲜少在真玉面前出现,彼此并不亲近。真玉与她的侍读们倒更像是亲姐妹。
她们扶真玉坐在礼室正中,就依礼恭敬退了出去,只剩真玉一人,脸对着开启的帘子,端严正坐。这间华丽无匹的礼室十年前就开始建造,每一处都蕴含匠心,精美绝伦,只供今日用一次,之后就会废弃。但是此时真玉并没有心情留意欣赏。
礼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骈四俪六,词句绮丽优美,但是帝王家的成年礼与寻常百姓家的祝辞也没太大不同,无非是有女长成,加以祝福诫勉之类。真玉每个字都听见,只是过耳不过心。
真玉想起有一次法学先生说到刑罚,她说有经验的司刑官审问时不会一上来就动刑,因为犯人等待行刑的时刻才最难熬。真玉从来没像此刻这样,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好在再冗长的祝辞也终于结束了,礼官宣请主礼人翼王。真玉看到翼王穿着吉服,歪坐在一架小的轮车里,被世女推上高台。
翼王发出含糊的声音,在真玉听来意义不明。但是世女一脸严肃侧耳倾听,随之就朗声说出几句祝辞。真玉很怀疑翼王说的是否真是这个。反正自从几年前翼王中风之后,就只有世女一人可以听懂她的意思。也许这就是母女连心吧。
于是万事齐备,礼官送上一个在太庙祝祷过的盒子,世女代翼王接下,二人庄严地走近礼室。翼王歪着不能下轮车,世女把翼王摆出个行礼的大概样子,自己才跪伏下来,按制行大礼,口中念着拗口的颂词。
颂词说完,礼官在外长诵一声:“请翼王为陛下行成年礼。”
翼王咕噜了一声,世女高声说:“臣下为陛下行礼。”磕了个头起身,把身后的帘子密密遮上了。
真玉早已知道这个安排,也反对过。
女子成年礼通常由母亲主礼。倘若母亲不在,就换由母亲这边生过女儿的女性长辈,或师长,或当地有声望的人担任。
但是事情到了真玉身上就极为难。唯一最适合做这件事的先帝已经不在,真玉的座师倒是众多,然而遵先帝遗命,每位师长至多在宫中待三年就要换一拨人。而且在真玉亲政之前,所有师长都被遣散,终身不得入宫。以便彻底断绝任何人以这种亦师亦母的身份左右皇帝。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任何一位师长有足够资格行此职责。
姜氏皇族倒是人数众多,可皇室只认母系传人,不认父系。而经过漫长的三百年,到了真玉这代,直系女性传人,除真玉外就只有翼王世女一个,再无其他。皇室乃天下表率,不能乱了规矩。所以算来算去,够资格为真玉代母职的就只有翼王。
偏翼王又是现在这个样子,几番权衡下来,就变成现在的局面:以翼王之名,由世女来代行。
真玉为此烦恼了很久。现在烦恼已经来到了眼前。
她看着世女细心拢好帘栊,没有立刻过来,而是先把轮车转了个方向,让翼王背对着真玉。
这是何故?真玉心想。但是也只是看她行动,并不发问。
世女安置好翼王,转过身来,拿起主礼人刚刚交给她的盒子。真玉知道那个盒子里是素帕上放的一段木头。那木头两指环绕般粗细,在香油里炸过数道,光滑细腻,手感温润。她心中有些许紧张,灵翰和雁来都说会疼一下。一个说疼得厉害,一个说些许小痛不算什么。但两人都说只是疼一下就过去了。
真玉从小被捧着长大,照顾万全,从未受过什么伤痛,此时心里也不知道是因为由世女执礼羞耻多些,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疼痛害怕多些。但不管心里怎么想逃,脸上还是淡淡的。她心中早知这成年礼的意义。女子尊贵,男子卑贱。怎能让卑贱之人损伤尊贵之人的身体。所以既然必会有此一痛,那就把承受这痛作为女子成年的标志。
但是世女并没有走近她,而是原地跪下,把盒子放在真玉前方,自己推起袖子,露出一段胳膊,然后,张口用力咬了上去。她皱了一下眉头,抬起头,真玉看到她胳膊上多了个牙印,出血了。
世女小声说:“陛下,臣不敢冒犯天威,这样可好?”
原来是要与真玉作弊。
真玉没想到自己担忧很久的场面竟能用这种方法轻松解决。她心里骤然一松,简直恨不得立刻嘉奖如此识趣的世女。不过从小受到的那些帝王教育又立刻浮现在脑海中:一个精明的帝王,在要紧大事上可以对全天下人失信,但对于这种小事,却丝毫没有必要失信于人。
于是真玉说:“确实,世女是朕的皇姐,虽然是代长辈而行,也颇与礼制不合。”世女以为真玉许了,连忙说:“那臣……”伸手去拿盒子。
真玉先伸手拿了过来,说:“但是祖命不可违,所以,既然世女不愿伤朕体肤,朕自己来就好。”
世女缩回手,恭敬说:“陛下圣明。”说完,主动转过身去,不看真玉。
现在屋子里除真玉之外的两人都背对着她,真玉觉得自在多了,相比原本设想的尴尬场景,现在已经好太多。她不愿意让臣下觉得自己是个犹豫之人,反正早晚都是要疼一下,何必徒自踌躇半天。再说,女子长成之后人人都会接受过来人的教导,她本来也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没什么大不了。所以横下心来,取出那段木头,咬紧牙关,给自己来了一下。
很疼。但是确实也如侍读们所说,并非不可忍受。只是一下子的事情。比想象中简单。而且不用直面世女,真是太好了。
真玉理好衣服,缓了一下,觉得确实没什么,说:“世女,去宣布礼成吧。”
世女转过身来,又说了句:“陛下圣明。”果然整理好翼王的姿态,然后卷起帘栊,高声说:“礼成。”
于是这件让真玉最烦恼的事就这样平缓度过了。真玉虽然还感觉隐隐不适,但是心中满意:“原来所有烦恼,真正来到眼前时,并不见得会像想的那样艰难。”
她心情轻松起来。觉得过了这一关,当皇帝就再也没什么难事了。
真玉是玉朝第十三代皇帝。她的先生众多,其中最多的是史学先生,因为所有的事情但凡仔细推敲,总会发现历史上已经发生过。所以对于皇帝来说,读史是最重要的功课。那天有位史学大家给她讲起了王朝的兴亡。她列举了以前的很多王朝覆亡的例子,说:陛下你看,有的王朝因为遭遇一个暴虐或者昏庸的皇帝而灭亡,有的王朝因为上下腐败积重难返而灭亡,这些还可以称为咎由自取。但是也有的王朝自身并没有太大的错处,它们只是倒霉在时运不济:或者遇到了接踵而至的严重天灾,或者不幸有个强大又野心勃勃的邻国,再或者有个几百年不遇的野心家现世。最后她说:所以,纵观历史,你会发现,王朝和人一样,是有寿数的。如果说一个人的寿数是百岁的话,那么一个王朝的寿数就是三百年。
这位史学大家沉浸在自己发现的规律中,半天才注意到旁边宫人们不自然的咳嗽声此起彼伏。能让人冒着御前失仪的风险也要发声提醒的,一定是出了大事。还没等她从兴奋中回过神来,当时只有十岁的真玉开了口:“先生,朕十八岁亲政时,正是我朝立国的第三百年。所以,玉朝要亡了吗?”
真玉的声音不大,语调里也没有任何不满或者责备的意思,但是听在那位史学大家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个炸雷,炸得她魂魄离体。她终于明白刚才咳嗽声为什么响个不停了。而那些刚才还企图提醒她的宫人们齐刷刷跪下,带头的一声高呼:“陛下,这等狂徒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请陛下重重治罪!”其他宫人们跟着喊:“请陛下重重治罪!”
真玉只是继续一脸好奇地看着史学大家:“先生教朕。”
危急之时,史学大家的魂魄终于归位,她意识到自己与家人亲友是死是活,都要看自己用一番话闯祸,能否再用一番话给圆回来。她在一瞬之间就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陛下明鉴,臣刚才说的三百年只是前朝男子当政时的规律,这并不适合我朝。我朝开历史之首创,以女为尊,女子当政。自然不会重蹈前朝覆辙。”
真玉年纪虽小,但是并不会被随便糊弄过去,问:“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男人和女人的寿数都是一百岁,那男人当政的朝代和女子掌权的朝代又有什么不同呢?”
史学大家这时思路已经理顺,恢复了平素风采:“陛下,这世上的纷争有一大半都是男人引起的。相比女人,男人长于力量而短于头脑。他们弱智短视,好勇斗狠。他们不像女人要耗费自身的精血来孕育一个生命,所以他们对生命毫无怜悯敬畏之心,总是因为一些意气之争就发动战争,让百万人流血死去。而且他们自大又不安分,总是想着富贵险中求,所以前朝总是会盗贼蜂起,动荡不安。但是我玉朝完全不同,当年白玉大帝开创玉朝,让女子主导国家,开出一片新天。又经历代明主不断探求,发展至今,我朝社会安宁,朝堂清如明镜,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宾服。正是一派盛世景象,又怎么能与前朝那些男子朝代相提并论?”
真玉疑惑:“是吗?”真玉身边围绕的近身宫人和一众陪伴人等都是女子,但是宫中也有很多男宫人,他们通常从事一些辛苦的劳力工作,但这些男宫人看上去也并没有愚蠢或者凶恶。
史学大家连忙为自己的话再加些份量:“就比如现在陛下治下,”她终于说到真玉身上了,“陛下年幼,朝政由三位辅政大臣合议主理,迄今已逾十年,一直国泰民安,清平安乐。陛下前日刚读过史书上说的那些‘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危言,为何在我朝就不起作用?都是因为女子本性原本就平和友爱,深具悲悯同情之心,所以遇到任何问题都可轻易解决。所以,我大玉朝自然与前朝不同,会千秋万代,永世长昌。”
最后这些话终于说服了真玉,让她相信自己的帝王之路会非常顺畅。既然朝堂上有没有自己都可以运转无忧,那以后自己就可以当一个享乐逍遥的皇帝。
现在,她连这个该死的成年礼都度过了,之后,想必就再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事了。
真玉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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