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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乌鸦变孔雀


“冯妈?你、你怎么了?”

        看清楚发出声音的人是谁的时候,阿囝想也没想的就跑过去查看究竟,却忘了自己已经在雨里一动不动的站了整整一个时辰,僵直麻木的双腿在她向前举步的同时不听使唤的卸了力,让她直直的向冯妈扑去,如果不是冯妈忍着脚上传来的疼痛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并在她跌撞的扑过来时伸手搭了她一把,她这一摔还不一定要有多严重呢。

        “我说你大雨天的这是唱的哪一出?好好的站雨里不动,脑子病了……哎呦——还有我说春哥儿,你那脸……”冯妈手扶着自己的脚后跟痛的脸上顿时出了一层的汗。

        脸?阿囝下意识的抬起已经麻木冰冷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她的脸怎么了?

        冯妈见阿囝又是一个晃神儿,她皱着眉想要起来,结果才一起身脚上的疼痛就钻心的传来,叫她一个忍不住又‘哎呦’了一声半蹲了下来。

        再次还神的阿囝在看见冯妈的脚后跟红肿起泡一大片之后,二话不说的就架起了冯妈的身子将她送到了自己的小屋里,然后自己冒着雨又将那两桶冯妈担来的开水送进了小厨房,等再回到小屋里,阿囝不顾自己身上湿透还滴着水的狼狈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个小瓶子,那里面装的是专管烫伤的药,想她们这种端茶倒水的下人谁敢说没有个意外烫伤撞伤什么的,这种药最是要常年备着的。

        不说二话,阿囝小心翼翼的退下冯妈的鞋袜,轻手轻脚的为那片烫伤涂抹着清凉的药膏,生怕自己一个手重会给冯妈带来更大的痛楚。

        冯妈的眼睛一直在围着像只小蝴蝶一般忙忙碌碌出来进去的小人儿转,这会儿近看那张出人意外的脸,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儿,她迷惑了,心中的质疑已经升腾到了极限,再不吐出来就怕会憋坏了自己。

        阿囝已经帮冯妈把脚上的伤处理好,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她这才发现冯妈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冯妈总是这么瞪大了双眼的直盯自己的脸看。

        “冯妈?冯妈?”轻唤两声,阿囝将手里的药瓶随手放在了桌边。

        冯妈回神,也见了阿囝脸上那一抹不解,于是也不多言的顺手拿起不远处扣放的铜镜照向了阿囝那张雨水满面还未全干静的脸。

        镜中的一张芙蓉面惊呆了阿囝的眼,那镜中映照出来的真的是自己吗?伸手抚向右颊,这是真的吗?阿囝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冯妈在看清她的脸后会出现那样震惊的表情。镜中人虽是粗布麻衣,虽没有那些造作的姿态与气质,可还是叫人离不开眼的惊艳——但见那人没有眉山远黛的娇柔,可那清亮皎洁的双眸宛如空中皎月一般叫人移不开眼,那直挺小巧的鼻子,那经一夜风雨的蹂、躏显着苍白无血色的唇瓣组合在一起映衬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竟叫人忍不住想要多去怜惜、眷顾一番,就宛如那雨后晨露下初绽的百合质朴清丽的惹人怜爱。

        阿囝肯定镜中那个因为惊愕瞪大眼睛微张小嘴呆住的人就是自己,只是镜中人那张美好的脸上却独独的缺少了一样东西——那块陪了她十七、八年,被人嫌恶、被人唾弃的血斑胎记!

        当亲眼看见自己那遭人唾弃的脸一夜之间蜕去所有丑陋而变得美丽时,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会是怎样?是开心的尖叫?还是喜极而涕?又或是不敢置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是掐上自己一把肉,咬上自己的舌头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更有心思的人也许还会在脑海中飞快的打起小算盘,看看利用这张突然变漂亮的脸可以做些什么,以达到某种利于自己的目的?

        可是阿囝却在看清镜中人的脸时第一个反应是直直的跪在了冯妈的面前,阿囝这一举动竟叫冯妈丢下手中的镜子一时无措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跪就跪了,快起来说话,有什么话先起来说……”

        伸手托起阿囝,手上传来湿哒哒的感觉,再看看自己身上还在滴着水的蓑衣及面前活像只落汤鸡的小人儿,冯妈退下蓑衣用眼打量了一番简陋的小屋,目光寻找着可以为眼前的人擦干头发的布巾。

        “冯妈,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阿囝虽被冯妈托起,但是她又执意的跪了下去苦苦哀求着。

        “你这孩子……哎!你快起来吧,一身的湿衣服先换了去再说话,别着了凉。”

        见阿囝又跪了下去,冯妈也没心思再找布巾了,干脆又一把托起地上的阿囝想叫她先去给自己换身干净的衣服。

        “冯妈,求求您帮帮我,帮我瞒下此事,帮我瞒过夫人,我不能离开府里,求求您——帮帮我——”

        阿囝的情绪异常的激动,她那冰凉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冯妈的胳膊眼中绝望的挣扎着。

        “这话是怎么说的……”冯妈不明白,如果说眼前的小人儿之前是因为吃口饱饭才进府的,以这两年余地的时间里据她的观察也不尽然,可偏偏如今竟奇迹般的改了面容,按理来说应是个高兴的事儿,可偏偏看不出来这孩子有什么高兴的地方,却隐隐透着一股子害怕和挣扎,难道这府里真有什么叫她离不开的留念?以她现在这般模样不愁出去找不到像样的活计,其实她能不能留在府里当差,冯妈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可叫她诧异的是似乎这件看起来不算事儿的事儿在面前苦苦哀求的人眼里竟是件比天还大的事儿,这叫她不禁又是一番揣测。

        “冯妈,你答应我,求求你答应我帮我瞒了此事……”

        “旁的先别说,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呆在咱府里?以前你那模样说是寻个糊口的活计困难我信,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干嘛还恋着这府里的差事?难不成你恋的不是糊口的差事,而是——哪一个主子?”

        “不是的,不是的,冯妈您千万别乱说——”阿囝乍听见冯妈的揣测也吓了一跳,急忙摇头否定,可转瞬一想有些事是没办法再瞒下去了,否则根本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扒着秦府不放了,于是——

        “冯妈,其实我是为着我弟弟才进的府里……”

        “你弟弟?”这个回答有些意外,冯妈惊奇的问道。

        “恩,我弟弟。”安稳下激动的情绪,阿囝放开了冯妈的胳膊,颔首垂立在冯妈的面前娓娓道出了各宗的原由——

        “我爹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我爹这一辈子最想要的就是儿子,可我娘肚子不争气头一胎就生了一个我,之后娘为了给爹生个儿子一尸两命死了。后来爹娶了一个要饭到我们村里的女人,我五岁那年,二娘为我爹生了一个儿子,当时爹高兴的什么似的,那个孩子也是我爹这一辈子里唯一的儿子。八岁那年爹说家里添了人口弟弟又正在长身体,没有余粮养活家里四口人,我便出来要饭讨生活。直到十一岁那一年,天降大灾,我担心家里人的安危跑回了家里,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大荒之年二娘为了能吃口饱饭卖了弟弟,后来还被大水卷走了,我爹也没熬过那场灾,没过多久也病死了……”

        “这些年我一直想找到自己的弟弟,可是苦于身不由己,直到两年前意外在街上撞见少爷发病……”

        “你是说——少爷就是你那被卖掉的弟弟?”冯妈听了阿囝的叙述心里很是酸涩,可是饶是心里发酸,也还是没有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

        “恩。”阿囝点头。

        “你肯定?”

        “之前也只是怀疑,可后来我敢肯定。”

        “原来是这样……那你是想寻了机会与少爷姐弟相认?”这个答案真的是太意外了,冯妈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孩子居然有着这样令人心酸的故事,不禁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不是的!冯妈,我不图其他,我只要能守着少爷,看着他成人,看着他有朝一日成家立业,健健康康的活着,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真的,请您相信我,我不想给夫人和老爷带来任何的不便,更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少爷相认,我就只是想远远的看见他,看见他好就行了——冯妈帮帮我,求您了,求您不要把我这张脸的事儿说出去,只要能瞒过夫人,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说着说着,阿囝再次要给冯妈下跪,累得冯妈不得不再一次伸手拦住了她——

        “你先别……”

        “春哥儿——春哥儿——你这丫头今天怎么就这么犯懒了呢?老爷醒了,正叫着要换洗呢——”

        冯妈的话还没说完,小屋的门外就传来了一声突兀的叫喊声,阿囝听出来那是平日里专门给老爷送早点的王婆子,一惊之下跳了起来,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藏在哪里,急的要哭的时候又怕说话间王婆子再撞进门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开口应了一句‘马上就来’,才算是止住了门外人的进步,隐约间王婆子细琐的脚步声消失在犀利的雨声中。

        冯妈见阿囝一听召唤急的像什么似的,一时间也无措了起来,等到王婆子走了,她稍稍的冷静下来时才突发了奇想,叮嘱了一声阿囝等她一会儿后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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