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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子不语怪力乱神


因着一个小失误,慕白蔹再次成为杏林谷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在祠堂不过一个时辰,与晋王间的故事便传开了不下五六种。

        捣药小童说,二姑娘粗心大意,抓错一味药,险些害姑爷七窍流血而死。

        厨房莫大娘磕着瓜子反驳,药一味也没错,是姑娘不知分寸,不顾姑爷病重狼性大发,害得姑爷损了精元。

        砍柴大叔更是脑洞大开,说白蔹这二十多年来无人问津,突然来了个俊俏郎君,很是古怪。极有可能是她掳来的,那公子宁死不从,服毒自尽。

        烧火大叔附和,说不定是二姑娘以毒药逼迫那公子就范呢!

        ……

        这些话,都是慕白术转述给慕白蔹的。

        那时,慕白蔹正跪在列祖列宗面前默写着《医训》。

        慕白术抱着一叠被褥慢慢挪到她身边,开始铺床:“大家越传越离谱,二姐都快成强抢民男的妖女了。”

        白蔹没有接过白术的话头,而是感动地望着白术。当她可怜地被罚一个人跪祠堂,谷中众人却专注于添油加醋魔化她,唯有白术惦记着她会冷,特意拿了被子,还为她铺床。有弟如此,夫复何求。

        白术铺好被子,麻溜地钻了进去。

        白蔹一愣,更加感动:“阿术,你太贴心了。谷中夜寒,早些回去睡觉,不用替我暖被窝。”

        白术小童子愣了愣,随即露出愧疚之色:“二姐,对不起,只顾着自己,忘记该给你也带一床被子。”

        呃!白蔹嘴角一抽:“什么意思?你不是专门给我送被子的?”

        白术挠挠脑袋,犹豫片刻,道:“二姐,先声明,我不是害怕,也不胆小。但是,最近谷里出了怪事,我觉得一个人呆着不安全,想和二姐一起……嗯,对,保护二姐!保护二姐安全。”

        确定不是让我保护你?白蔹斜睨一眼自家弟弟,小小年纪倒是傲娇得很,还会给自己找借口了。

        自知自己的说辞没有说服力,白术小童子脸上浮现羞郝之色,从被窝爬出来:“二姐,我再给你拿床被子去。”小胳臂方一伸出被窝,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眼神中犹有犹豫挣扎之色。

        知弟莫如姐,白蔹看他这副神情,自然知道是因为害怕。

        “一个人不安全,别去了。也别担心我冷,今夜还被阿姐罚抄《医训》,定是睡不了的。”白蔹拦下白术,重新将他塞回被窝,“讲讲最近谷里出了什么怪事。这几日,都在忙着救晋王,对谷里发生的事不曾关注。”

        白术点点头,娓娓道来。

        起先,是厨房每天少只鸡。大家以为是黄大仙出来偷东西,准备了各种陷阱一无所获。有天晚上,砍柴大叔看见厨房亮着灯,窗映出一个壮硕的身影,正在吃着鸡。想着近日厨房频频遭窃,猜想便是那偷鸡贼,但是等它开门进去,厨房空无一人。后来谷里越来越多的人说看见一个影子吃东西,传得很是玄乎。

        慕白蔹挑眉:“一个会故弄玄虚的偷鸡贼?”

        “还有更玄乎的。”慕白术忽的激动起来,表情有些恐惧,又带着几分猎奇的兴奋,“二姐,我看到了两个砍柴大叔!那天,我在厨房看到他,但是我出门转角又碰到了他,厨房进进出出就只有一条路,他出门必然会遇到我,但是没见他出来又看见他进去。当时也没觉得奇怪,但是后来我又看到两个莫大娘,两个小红,两个紫苏……而且,行为举止,说话语气都一样,要不是机缘巧合,短时间碰到她们,根本不会想到是两个人。这简直就是《凤城遗记》的画皮鬼!书上说,画皮鬼无影无形,喜欢披着人皮干坏事。你看,影子吃鸡,两个一模一样真假难辨的人,不是画皮鬼,是什么吗?”

        “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少看这类精怪异志小说,省得天天自己吓自己。”白蔹弹了弹白术额头,“早些睡吧。”

        白术撅起嘴,有些不高兴:“二姐,你也不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空穴不来风,既有这说法,那有精怪也不奇怪啊。”

        白术小童子素来喜爱这些神鬼故事,虽然有时会被吓得好几天不敢睡觉,但那股求真的劲头却与日俱增。几乎是哪里有怪事,他就往哪里蹿。这一点,颇让白微和白蔹头疼。

        “这世上不只有画皮鬼,还有易容术。”

        “易容术?真的有那种以假乱真的易容术?你见过那样的人?”白术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

        “自然见过。”白蔹脑海中浮现姚雍和那张快进棺材的脸,一阵鸡皮疙瘩就冒起来,“得罪大姐的落英楼里就有一个,不过,总爱易容成老头,品味很是独特。”

        “上次跟二姐一起的红衣哥哥?”

        “不是,是另外一个。”

        “二姐,下次你可以带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吗?”白术小童子扑闪着大眼睛,一脸期待,“这次绝不让大姐知道。”

        白蔹一脸不相信:“算了吧,大姐一个眼神,你就全招了。再来一次,我俩谁也别想再出谷。”

        白术委屈:“我哪知道大半夜的,大姐会杀过来啊!不小心就说漏了。”

        那日,白蔹跟白术约好给她留个夜门。谁知,白术掐好时间去开门,却遇见了白微。两三句话问下来,白术破绽百出,在自家大姐强大的威势下,白术缴械投降,出卖了白蔹。所以,白蔹和狄听风一到杏林谷就遇上了白微声势浩大的“迎接”。

        “碰!”忽的,祠堂木窗被风吹开,吓了白蔹和白术一跳。

        白蔹转头看去,那是西边的一扇窗。窗扉洞开,夜风裹挟着杏花花瓣吹入,凉凉的,带着浅浅花香。窗的那头,影影绰绰,花枝颤动,是一片杏花林。

        “阿术,那个方向是西边吧?”白蔹指着洞开的窗,不确定地问。

        白术点头:“后边是杏花林,确实是西边。”

        西面的窗户开了?!两人心头一跳,面面相觑。祠堂位于杏林谷最高处,而西面临涯,曾有人不慎失足跌落,因此,慕家严训不得靠近祠堂西面,甚至将面朝西面的窗都严密封死。但是,本该封死的窗此时却开了。

        “阿术,你说的画皮鬼指不定就躲在这儿呢。”白蔹压低声音道。祠堂不设守备,若是贼人藏匿此处,确实不易让人发现。

        “啊,”白术一愣,随即摇头,“虽然祠堂没有守卫,但周围遍布机关,除我、二姐你和大姐,无人可以闯入,更别提打开西面的窗躲在那片杏花林。再者,每次来回厨房和祠堂,闯过这些机关总有痕迹留下的。但我没发现机关有开启或是被动过的迹象。”

        “确实,若贼人真在此,那就意味着对方是个破解机关阵法的高手。不过,这几日反正也无事,我们不妨来验证一番。”

        “怎么验证?”白术好奇。

        白蔹狡黠一笑,朝白术勾勾手指。

        这头,白蔹和白术商量着怎么验证。另一头,白微和川乌全力施救晋王。

        夜莺轻啼。

        晋王悠悠转醒,昏黄的烛光倒映眼底,飘飘渺渺。川乌提着药箱已经离去,慕白微仍留在床前,额前密布一层细汗,显然,施救的过程有多紧张,连杏林谷谷主都失了从容。

        见晋王睁开眼睛,慕白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施施然后退几步,郑重行了君臣大礼。

        如若白蔹在场,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那气质高冷,宛若绝岭之花的大姐,有一天,也会有这般谦卑恭顺的姿态。

        晋王亦是惊讶,缥缈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迷惘。他听闻,杏林谷谷主不食人间烟火,不为权贵摧眉折腰,但如今,这样一位远离庙堂,处江湖之远的人物,竟对他以君臣之礼相待。他居高位,凭借的仅是祖父的恩宠,实则于朝堂无功,江湖无名,不至于能令慕白微如此。

        慕白微自是明白晋王的疑惑,她取下腰间木牌,不知按了哪处,木牌啪嗒断裂成两部分,一枚戒指赫然显露出来。黄铜质地,凤鸟形制,红色玛瑙镶嵌为眼。

        那是——晋王瞳孔微微放大,神情更为愕然。

        “大楚酉字部执事慕白微,见过晋王殿下。”

        如果说这世上最骁勇的是秦国铁骑,那么最神秘的当属楚国的十二禁卫军。楚国将禁卫军分为十二部,以十二地支为名,各部执事手持生肖铜戒,号令部众。除戍卫皇城的子鼠、丑牛、辰龙、巳蛇四部,其余八部分散楚地,隐身民间,为楚君收集情报,监管官员,人称“隐八部”。其中,隐八部以酉字部为首。而慕白微拿出的铜戒,形似凤凰,实则象征着十二生肖的鸡属相,即是酉字部。

        没等晋王从惊愕中回神,慕白微又是一拜:“白微请殿下降罪。”

        “谷主何罪之有?”

        “一为失察之罪,殿下中毒,未能及时发现,致使贼人奸计得逞,朝堂骤变。二为舍妹不敬之罪,她擅闯王府,行止失当,白日里更是疏忽大意,险些害了殿下。”

        “谷主隐于民间,鞭长莫及,此非你之错。”晋王起身,纵是虚弱无力,一步一步走来,看上去却与平时无异,他扶起慕白微,声音沙哑虚弱,“至于令妹,若非她擅闯王府,我早已身埋一抔黄土之下。此救命之恩,湛无以为报,又怎会为一点小错降罪呢?”

        “谢殿下。”

        “我中了何毒?”

        “美人膝。”

        “燕国的毒?”晋王眸色转深,“是皇叔?”

        慕白微不置可否。

        燕楚间隔着一个齐国,素无恩怨,亦甚少往来。皇叔倒是有心,竟从燕国不远万里取来毒药。晋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谷主,你说这世上真的只有狼吗?无亲,无情,无心,唯有权势?”

        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与皇叔竟然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更没想过有一天,他真会亲手喂给他毒药。

        “殿下要成为那样的狼吗?”

        “不!”晋王眼神坚定,空濛的眼中折射出不容置疑的光芒,“生而为人,当有情有义;为臣,当忠君爱国;为君,当视民如子。”

        慕白微注视着晋王,见他眼底通透明澈,诚诚恳恳,并无半分虚假。作为酉部执事,她见过太多笑里藏刀、道貌岸然之人,像晋王这样言行一致,出于污泥而不染的少之又少,难怪当年师父会说,若他日晋王继承大统,楚国朝堂或许才有光明的一日。

        “殿下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晋王神色一暗,“普天之下,皆知晋王薨逝,如何自证?湘王爪牙渗透宫廷,没有证据又如何指证?”名义上,他这个晋王已经失了性命,失了身份。借用慕白微的力量回到朝廷,或许能让楚君相信晋王未死,却未必能撼动湘王半分,等待他的不过是又一次更为隐秘的刺杀。

        “天欲令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晋王不在,湘王独大,储君之位唾手可得,其心必膨胀,其性必暴露。殿下不觉得更有机会吗?”

        “釜底抽薪?转明为暗?”

        慕白微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阳刻梅花图案,正是当日伊柱国塞给晋王的梅花符。

        “亚父的梅花符!”晋王神色一震,“亚父如何了?”

        慕白微低垂眼睑,声音不急不缓听不出情绪,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柱国将军悲伤过度,于晋王灵前旧疾复发,不治而亡。“

        灵前?灵前!晋王身子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面上浮现沉痛之色。即使慕白微没有明说,他也能猜到,亚父定是为救他而惨遭湘王毒手。

        慕白微扶住他,将梅花符递过去:“正始初,昭明太子在昆仑留有一支亲卫,以梅花符为号令。因殿下年纪尚小,便由柱国将军暂管。如今殿下蒙难,正是用它的时候。”

        晋王颤抖地接过梅花符,双唇紧抿:“我宁可永远都不用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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