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郤氏入坑

晋厉公本以为，所谓楚国公子茷提供这样一条线索只是栾书的阴谋，但回想鄢陵之战那一幕幕，对啊，为何曹卫宋齐等国联军迟迟不到？为什么郤至搬出六大理由，在联军尚未集结完成时便急欲开战？

郤至说什么楚军战斗力不行，但一开战，那表现出来的几乎是楚军压着晋军打，如果不是魏锜射伤楚王，晋军极可能失败！此外，楚军为什么凌晨便将阵摆到了晋军营前？

在战场上，郤至明明有机会擒获楚王，但他不但放跑了楚王，而且还对楚王如此礼貌？

有问题，太有问题了。自己一手培养了郤氏，就是想让他们得意忘形，他们现在已经是整个晋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了，当然有力量去扶持一位新国君。自己还一直以为掌控着一切，谁料郤氏已经有动作了。

晋厉公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毕竟是一个俘虏的一面之词，而且还不好调查。晋厉公找来了栾书，将情况跟栾书讲了。

栾书早有准备。他对晋厉公说：“主公，郤氏势大，且一贯来表现对主公非常忠诚，如果单凭一介俘虏之言而诛杀大臣，对主公您不利。既然说到了公孙周，那不妨试探一番郤氏。公孙周此时在洛邑王室，主公可以派郤至去王室朝见天子，暗中观察。

如果郤至私下里会见公孙周，那郤氏阴谋叛乱必然可以相信。如果郤至只为公事，献俘后直接回国而不见公周，那臣以为那是楚国人离间之计，主公应当谨慎。”

晋厉公呆了半晌，一直以来，他只想把此时的晋国八卿来个大换血，包括这位栾书。但栾书貌似一切都是为了晋国，为了自己啊。如果栾书只是为了除去郤氏，此时的他应该马上落井下石才对。

有了楚国人的供词，再加上栾书这样的中军元帅随便找些人来作个证，本可以将郤氏拿下了，但栾书却提醒自己不能随便处置，这是忠臣啊。

晋厉公再回想自己担任国君以来，自己处处剥夺栾书这位中军元帅立功的机会，哪怕是出征，也往往是亲征，但栾书却从来没有过怨言。看来，把目标定在栾书身上，可能是有问题的。再说，哪怕是自己真的重组晋国八卿班子，象栾书这样的稳重大臣，还是得用。

晋厉公采纳了栾书的建议，于是，派郤至去洛邑朝见天子。栾书笑了，他相信自己才是掌控了一切，因为郤至还未出发，自己的亲信已经赴洛邑了，一根短线已经放下，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这条鱼，当然是郤氏，具体来说正是在鄢陵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郤至！

洛邑，周王朝都城，一个少年正在读着一封书信，这位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英气逼人，于公元前586年出生于洛邑，此时刚满13岁。他叫姬周，是晋国先君晋襄公的曾孙。

如同很多他的同源亲戚一样，作为晋国公族子弟，他没有资格留在晋国，公族子弟旅居国外，是晋国的规定，所以晋国自晋献公开始除了公室已经没有公族了。公族子弟，一律在国外生活。

姬周的爷爷姬捷本就是晋襄公的二儿子，由于这条规定，便选择了周王朝都城洛邑生活。姬周出生后不久，父亲姬谈英年早逝，姬周小小年纪便承担起了自己这个来自晋国公室的没落家族的责任。

姬周非常聪明，更兼好学，他师从周王室上卿单襄公，从师傅那里学到了大量治国理政的本事。但晋国流亡在外的公族子弟长得英俊潇洒、情商智商皆高的多了去了，姬周却偏偏被栾书看上了。

时也命也运也，晋国内部权力斗争到这时，原本可以好好在王朝都城洛邑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姬周无意间被卷入了斗争。直到这个时候，姬周仅仅是晋国中军元帅手里的一颗棋子，一颗欲置郤氏家族于死地的棋子。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姬周是生活在洛邑的晋国公族子弟。

此时，他正读着晋国现任中军元帅栾书着人送人的书信，他非常激动。这可是晋国最有权力的人、中军元帅给自己写信啊，自己的祖父和父亲在洛邑生活了几十年了，从来都没有象中军元帅这样的大领导来关心过。而现在，元帅栾书亲笔书信写给自己，那是对自己无限的关心啊。

姬周虽然仅仅是十来岁的少年，但一直很关心晋国，两年前，晋国在鄢陵大败楚国，姬周非常激动。说句心里话，姬周一直希望能够回到晋国，他要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奉献给自己祖国。所以，此时栾书来信，怎么不令姬周激动？

“公孙，我身为晋国中军元帅，负有向主公举荐人才之职。公孙敏而好学，又是公族子弟，更奉王朝贤臣单公为师，正是晋国将来需要的人才。希望公子能够主动结交晋国大夫，获得一个普遍的好评，并时时关心晋国大事。不日主公将派卿大夫郤至朝见天子，他是一位年轻的帅才，这次鄢陵之战便主要是他的功劳，智勇双全，也是公孙你学习的榜样啊。”

姬周非常感激，堂堂中军元帅来信教诲自己，更及时向自己提供郤至的情况以及即将来洛邑的消息。按照元帅的意思，自己应该要求见这位郤至大人。

郤至的公差非常顺利，只是一个朝见，代表晋国向天子汇报一下近来晋国的重大事项，献上一些土物产，然后便可以回国了。

郤至非常满意，出公差越多，自己积累的功劳越大。这次鄢陵之战，现在全国人民都在传诵自己的功劳，虽然上次赴王室献俘没有得到天子的册封，但国君还是看重自己，连续两次派自己出使王朝，看来还是在不断给自己机会。

是的，天子身边，自己得多多打点，多多笼络，下次再立一个战功，再来一次献俘，天子肯定会册封自己的。那自己将成为郤氏家族第一位获得天子册封为卿大夫的人，凭此荣誉，自己这个位列晋国八卿末席的卿大夫，极有可能在栾书退休后，直接被越级提拔为中军元帅！

正胡思乱想着，下人来报，说公孙姬周求见自己，郤至大喜，看来，自己的名声已经远播，公孙周仅仅是一个少年，都仰慕自己呢。

“告诉公孙，就说我晚上亲自去拜访。”郤至知道公孙周的师傅是天子身边红人单襄公，认为自己应该把礼数给尽到。

于是，晚上，郤至备了厚礼，亲自赴姬周府上会见姬周。姬周摆下宴席，与郤至相谈甚欢。当然，两人谈了什么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有两双眼睛，已经将郤至主动会见姬周的事给瞧得一清二楚。

这两双眼睛，一双是晋厉公派出的，一双是栾书派出的。栾书得报后笑了，他现在只需要等待，他下的连环招很快将会有结果了。

晋厉公得报后怒了：“郤氏果然有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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