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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冤情


闫轲的工作室受到重创之后,就停止了运营。

        吴满告诉他自己想回学校的时候,他还不可置信。现在学校的人怎么看待他的,他不会不知道,居然还要主动回去?

        他问过吴满到底在想什么,可人一声不吭,沉默到底。后来实在无法,他也就没好奇了,打算亲自把他送回去。

        吴满前天晚上回闫轲家里,车票就已经订好了,打算明天走。

        三月十九,春分前一天。

        今天是吴满打算离开这里回百花县的日子。

        苏幕遮昨晚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好歹和那学生相处过一段时间,他就和店长商量着去送一下,顺便把那盒彩铅给吴满。

        高铁站门口,闫轲和吴满均戴着口罩,站立在马路边上。

        苏幕遮打的士到那里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了。付钱下车,他和谯辞一起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闫轲看见他们,打了个招呼,苏幕遮便回应了一下。

        他想起昨晚店长和他说的要送吴满回去的话,有些担忧,走近和他交谈:“店长,你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嗯,他一个人我不放心。”闫轲说,“况且他父母也很担心他,我亲自送送会比较好。”

        苏幕遮默了会儿,才叹口气,“好吧。”他顿了顿,“工作室不开了吗?”

        闫轲听闻,神色黯淡,那毕竟是他的心血,可又能怎么办?

        “暂时不开了吧。”他无奈的笑笑,“而且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我想继续开下去也不行。”

        就像他说的那样,工作室自从出事以后,隔一段时间就有人离开。谁也不想被“绑架”,最好的方式当然只有自保。所以到如今,工作室里和闫轲还保持联系的,大概就苏幕遮、洛木、樱花、南瓜和关雎几个人了。

        他们几个是当局者,迷雾重重,或真或假,都有自己的考量。他们愿意跟着闫轲,不是说实在无路可走了,而是相信这个人,即便他的亲戚真是一个人渣,闫轲也一定不是,这是他们内部人员的默契。

        而走的那些人也并不是没有这种默契,只是身在这个社会,总有些万不得已的事情,需要让他们自保。

        “没关系,如果店长以后还想开店,可以继续找我做员工,我很闲的。”苏幕遮试着开导一下他,只是这个借口却做不得真,因为有句话他没讲出来。

        有没有继续的机会他也不确定。

        就像和谯辞,也是一样的。

        “那好,有机会一定找你。”闫轲对他说。

        “嗯。”苏幕遮点点头,随即拿出那盒彩铅递给吴满,“这是小糖给你买的,你拿着吧。”

        吴满看着那个五颜六色的透明圆筒,眼神空洞,没有及时去接。

        “拿着啊。”苏幕遮晃了晃盒子,盒子咚咚的响了两声,仿佛唤醒了吴满。

        他愣愣的接过来,拿在手上,也不知作何反应,就那么直直看着,好像这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一样。

        苏幕遮也没多管了,只是让他们多注意安全,讲了些客套话,就让他们进去了。

        看着人走进去,他又有些莫名的哀伤,表情落寞。

        “怎么一脸担忧啊?”谯辞在他们交谈期间一直没说话,等要走的人离开以后才去看苏幕遮,就见他满绪愁容。

        “这不是很正常吗?谁知道吴满回去会面临什么?”他目光放远,还盯着早没影的人群,“你说吴满他为什么想要回去呢?明明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不知道。”谯辞漫不经心,“可能他有自己的想法吧。”

        “唉。”苏幕遮又叹了口气。

        “别愁了,再愁就变成小老头了。”他边说边揉揉苏幕遮的眉心、太阳穴,替他抚平那些愁痕,“多笑笑不好吗?你看你每天都在叹气。”

        “笑有什么好的?那笑得越多,皱纹不就越多了吗?”

        谯辞正拉着他往公交车站走,听闻只是回答,“你笑得好看啊,我喜欢看你的笑容。”

        跟随他脚步的苏幕遮听见回答,嘴角没有克制住的弯起来了。

        怎么这个人总能戳中他的心窝子呢?

        -

        高铁一到站,闫轲就带着吴满往外走。百花县是个小县城,高铁站离他家也近,于是他们打了个车,十多分钟就到了吴满家小区楼下。

        下车后,吴满还没有敢迈步走上去的勇气,闫轲看见后,鼓励似的拍拍他肩,示意他大胆一点。

        于是两个人往楼上走去。

        小区第一栋一单元4楼,吴满机械地敲了敲门。

        只是两声,他就停下了。没过多久,有位妇人的声音传来,“谁啊?”

        门应声打开,吴满的妈妈看见站在外面的他,有刹那的惊喜,然后捂着唇,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了。

        她凑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儿子,身上的围裙脏兮兮的,她还特地避了开,以防自己儿子的身上也沾上这些东西。

        吴满无措的任由她抱,像是想回应她的拥抱,手抬了抬,却在半空停了下来,然后垂落。

        他眼皮低垂,从心里喊了自己的母亲一声:妈妈。

        吴妈妈哭过以后,便放开了吴满。

        刚想问他怎么回来的,就看见了他身后的闫轲。

        “小轲?你送他回来的啊?”

        “我没开车,我们坐的高铁。”

        “辛苦你了。”吴妈妈忍不住眼泪又打转转,“对不起,给你添了那么大的麻烦。”

        “没什么的,我们进去说吧。”闫轲总不放心这外面,想先让他们进去。

        吴妈妈这才想起是自己疏忽了,连忙拉他们进屋。

        “舅妈,能具体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吗?”一进去,闫轲就直奔主题,他故意跟着吴满来,可不是就那么算了的,他总得弄清楚他表弟这件事。

        “小满没有告诉你吗?”吴妈妈看了眼吴满。

        吴满仿佛没收到信号,低着头不言不语。

        她没法,只好自己解释,“具体的小满也没多说,只是他打人那次是因为对方掐他的脸了,你不知道当时小满回来的时候脸上有多恐怖,都在流血呢。”她压不住情绪,声音有些哽咽。

        “他跟我们说的时候,描述的也没像那些人说的那般严重,只说他打了人,我们也没放在心上,觉得也就过去了,毕竟是对方先掐人的。可后来事情就发展成这样子了,那个视频里只有小满打人的画面,可那些人欺负他的画面一个都没有啊,只因为对方是锦花县县长的儿子,我们还没有反抗的机会。”

        她泪流满面,眼神带着歉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说,我们是不是太不关心他了?才不知道他受了多少欺负,才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吴满看着她的眼睛,想要做点什么的,可他觉得自己很累,真的很累,只想休息,所以他压根没顾得上自己的母亲,沉默的回到了自己房间。

        闫轲听完吴妈妈的话,发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点,“舅妈,你说那个掐吴满脸的人是锦花县县长的儿子?不是百花县的?”

        “不是,那个孩子只是家乡在这里才来这边读书的,他们一家好像都在锦花县那边,我之前去他们学校的时候听那些同学议论过,当时没怎么关注,没想到居然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闫轲没想到,自己锦花县县长的儿子居然会在相隔了一百多千米的百花县读书,都怪他太不关注这些时事新闻了,错过这么大一个机会。

        “锦花县与百花县似乎没有什么交情,这两个地方的县长的性情好像也不一样吧?”闫轲自言自语一番,寻找着线索。

        如果百花县县长为人清廉,那他是不是可以去寻求他的帮助?

        闫轲闭了闭眼,瞧了瞧吴满紧闭的房门,下定决心去赌一把,万一可以呢?反正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做好去叨扰的准备,闫轲就时时都在担心着。好不容易的熬到第二天,他大清早的就去了县政府蹲人。

        昨晚他查询了百花县县长的一些资料,发现这位县长与他那表弟还真有缘分,都姓吴。而且他真的是个清官,完完全全的在为百姓服务,以人民为先,以自己为后。

        只是,不知道吴满这件事情有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毕竟这事在微博上都已经小有热度了。

        闫轲在县政府对面的公交车站坐了一天,快等到天黑才看见那位县长从县政里走出来。

        他觉得机会来了,立马就跑上前去,还差点被当成刺杀份子抓起来。

        好在,县长并没有那么不通情理,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这位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吴县长,我有冤情要说。”

        “嗯。”

        闫轲:“……”

        “就是我有个表弟,他叫吴满,为人软弱,不爱与人计较,性子更是有些孤僻,和别人说不上话。可是两个月左右以前,他被人诬陷说他校园暴力,还放出了有关视频,我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所以我想请您帮忙,请求您,帮我们查明真相!”

        听完所有解释,县长也没有马上就相信了,只是表示吴满的事情他确实有所耳闻,但闫轲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证。

        闫轲也没想让他相信自己,只是想让他帮自己一个忙而已。

        简单地说完自己的请求,并得到了县长的答应后,闫轲心满意足地走了。

        回到吴满家,吴满爸妈出去上班还没回来,他本人的房门却还是闭着的,在闫轲印象中,这扇门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再打开过。

        也不知道这一天他有没有出来吃过饭?

        他想了想,去敲那门,“吴满,你睡醒没有?能不能给我开一下门?”

        等了很久,里面都毫无反应。就在闫轲快要放弃,想离开时,门突然打开了。

        紧接着便是吴满的声音,“我明天早上会去学校。”

        “去学校?真的要回去吗?万一……”他不太想说可能发生的事情。

        “嗯,我会回去。”

        “那些老师不会给你施压吗?”

        “给钱就能上的高中,老师管得着什么?他们只会无视。”

        闫轲:“……”听着吴满看似事不关己的陈述事实,他内心就有些钝痛。

        可他们居然毫无办法。

        “那……你注意着点,发生什么一定要说,这段时间我都会在你家。”

        吴满掀了掀眼皮子,没发一言。

        闫轲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就算说了能有什么用吗?不管在学校发生什么,他好像都只有默默承受下来的选择吧。

        这是毋庸置疑的。

        吴满不说话了,又关上门,隔绝了一切声音。

        闫轲本想问问他有没有吃饭,一看门都关上了,只好放弃,决定去厨房做点吃的,等他舅舅舅妈回来。

        而吴满反锁房门后,又一个人画起了画,他在一张a3的素描纸上勾勒图形,用那盒彩铅上色。

        而那张本没有任何东西的纸上,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有了形。

        那是一颗沾满血的骷髅头,骷颅头的四面八方都缝着镜子,镜子里是各种颜色各种姿态的笑脸。

        他们仿佛在欣赏骷颅头的狼狈,以此为乐,并往上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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