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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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浴室里的水声渐停。
没过多久，浴室门打开，男人披着一身薄冷的凉意出来。
李茉披散着长发坐在床边，见他出来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不困了？”
郑玄阆刚洗过澡，换上了一套藏蓝色的居家服，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面容依旧是俊朗的，但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气势。
他一边和李茉说话，一边迈步走到床头前，弯身拿起手机。
李茉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死死地定在他的手机上。
果然，郑玄阆在看到手机上的几通未接来电后，眉头微微一拧，表情随即变得严肃起来。
他没有看李茉一眼，很快就拿着电话，走向卧室外的露台上，外面光线暗淡，隔着一道玻璃门，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李茉的视线里，只见男人倚靠着栏杆，微微低头，跟电话那头不断地说着什么。
她听不清，所以只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
一道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而门外的那个世界，是李茉从来都没有融入进去过的。
没过两分钟，郑玄阆拿着手机从外面进来。
他抬眼，对上李茉的视线，毫不迟疑地说：“我出去一趟。”
李茉的心一瞬间低落下去，犹如坠入了冰湖最深处，刺冷的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她声音发紧，犹如绷着弦：“这么晚了，非要出去吗？”
“嗯。”说着，郑玄阆进了卧室隔壁的衣帽间。
再出来时，已经是一身外出的装扮。
李茉站在衣帽间的门口，堵在他高大的身影前面，显得分外单薄。
她心里还有一丝侥幸，问：“很重要吗，能不能明天再处理？”
郑玄阆目光静落在她脸上，简扼地来了一句：“不能。”
李茉心里仅存的期待被这两个字击垮，瞬间溃不成军。
郑玄阆见她脸色不好，难得安抚了她一下，伸手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上：“你先睡，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李茉十指扣在他的脖子上，紧紧不放。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与他较劲儿，倔强的表情，破碎的眼神，全都摇摇欲坠地悬挂在她的脸上。
见她如此反常，郑玄阆沉眸，稍想片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接了我电话？”
李茉：“是。”
她清楚地明白这是她跟郑玄阆之间的红线，如今她攒着极大的勇气，迈过了这道红线。
郑玄阆神色微凛：“以后不准动了。”
李茉紧扣的十指，应激地松开。
许明月回来找他了，他居然责备她知道了这件事？
万千流言蜚语，瞬间一下涌入她脑海里。
关于外界传言他跟许明月的一切。
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对她无底线的包容。
李茉游走在失控的边缘，脑海里只冒出一句——
“你要是放不下她，为什么又答应娶我？”
郑玄阆目光骤冷，刚才的温情脉脉，仿佛都是假象，瞬间不复存在。
不过眨眼，他已然换上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垂着眼神，俯视着李茉说：“李茉，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别说不该说的话，。”他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李茉一时呼吸凝滞，手指紧攥住被单，连心脏都在跟着抽痛。
她忍着泪意，心底里落满自嘲，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些了，何必自欺欺人地去问。
难堪的表情下，她低声道：“我不会再问了。”
见她服软，郑玄阆脸色这才微微好转，他将她落在外面冰凉的手放进被子里。
“别多想，早点睡。”
安抚完之后，男人转身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外的电梯里。
郑玄阆走后，李茉慢慢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肩膀微微颤动。
许明月这三个字，是李茉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郑李两家的联姻早在二十多前年就定下了。
在这场无力逃脱的宿命里，她无可自拔、也别无选择地爱上了郑玄阆。
然而，这场联姻从始至终，始终都是李茉一个人的独角戏。
因为郑玄阆身边，有一个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的许明月。
所有人都认为，郑玄阆最后娶的一定会是许明月。
但最终与他订婚的却是李茉。
这么多年来，李家唯一翻身的机会，就是傍上郑玄阆这个贵婿。
所以李家不遗余力的，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了李茉的身上。
一直教育她——
为了这场联姻，她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忍让。
包括许明月。
郑玄阆一夜未归。
第二天早上李茉醒来后，看着旁边冰冷的枕头，心情一再低落。
她披上外套，在窗边呆坐，手里握着手机，拨了几次郑玄阆的私人电话，都没通。
最后她只得打给他的特助李正。
结果得到了郑玄阆还没有去公司的消息。
李茉的心一沉再沉，她低着头，齿尖不自觉地咬着唇瓣落下一排深印。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手机上不断响起的提示音，才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消息是好友李多婳发来的——
【仙女仙女，在不在？】
李茉点开聊天框，看了一眼，回复。
【在，怎么了？】
隔了一阵子，李多婳发过来几张截图，还配了几个起飞的表情包。
【上次你交给我的那几款旗袍设计图，被一个大客户看中，结果卖爆了！！！】
李多婳是李茉的大学同学，也是圈里有名的富二代，但很早她就开始自食其力，毕业后开了一个服装设计工作室，李茉算是她的半个合伙人，时不时将一些自己画的设计稿交给她。
李多婳又接连发过来好几条。
【你这身才华浪费在郑玄阆身上，真是白瞎了。】
【你就应该来我工作室，跟我一块搞钱！】
【一起做富婆！】
李茉一条一条地看完，要是换作平时，她大概会一笑了之，然后拒绝。
郑玄阆并不是特别喜欢她出去工作。
因为工作就意味着她没有那么多精力花在他的身上。
不过今天，她为了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找点事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好啊，我过去。】
李多婳立马发一个圆滚滚的熊猫过来，特乖巧地说：【好哒！】
有了事做，李茉便不再消极，洗漱完毕后，她上了个淡妆。
镜子里的她五官精致出众，常年的服装设计让她自带一种独特的气质。神情不再颓靡后，她整个人重新容光焕发起来。
出了卧室门，叠墅里的阿姨已经在外面打扫卫生。
“李小姐，您早。”
“早。”
“早饭放在桌上了。”
阿姨彬彬客气，举止有度。
李茉点点头，她下了几步台阶，步入餐厅。
餐桌上摆放着早饭，样式精致，营养均衡。
现在这个阿姨的厨艺十分好，并不像普通家政公司出来的。
当初他们刚搬进这栋房子时，李茉在网上找了个阿姨，干了三天，结果郑玄阆眉头皱得一天比一天厉害。
第四天一早，李茉还没起，郑玄阆就一声招呼没打，给了原来阿姨一大笔钱，把人给辞了。
李茉起来后，才发现原来阿姨已经走了，换成现在这个阿姨。
换阿姨只是一件小事，但可以看出来，郑玄阆对衣食住行的要求十分高。
订婚前，他一直住在郑家的老宅里，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用最好的。
订婚后，李茉为了不降低他的生活质量，下了许多功夫。
以前郑玄阆有长期的睡眠障碍，这一年多李茉精心为他调理，试了各种办法，男人才终于能睡个好觉。
不过，这个好觉也是有李茉在的前提下。
这半年来，两人的相处逐渐变得越来越融洽，也只有在昨天晚上，她不知哪来的胆子，冲他说了那么一句话。
同样，郑玄阆也没给她好脸色，一夜未归。
李茉望着餐桌上的两份早餐，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那份。
吃完早餐，她拿上包，准备出门去跟李多婳汇合。
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站在门口，她客气地问：“李小姐要出门？”
她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阿姨说：“我帮您叫司机。”
“不用。”李茉拒绝的很干脆，她没准备坐郑家的车过去。
叠墅下面的地库里，停着不少豪车，大多数是郑玄阆的私藏，每一辆都抵得上一套房，李茉平时不常动那些车。
然而阿姨的电话却已经拨出去了，很快门口的传呼设备里传来司机的声音。
“李小姐，我已经到楼下了。”
李茉看了一眼阿姨，后者还是那副万般恭顺的模样。这么大半年的相处，李茉大抵是知道的，郑玄阆叫来的这个阿姨并不是普通的阿姨。
她的行事做派，非常像李茉在郑家老宅里看到过的那些佣人。
他们看她的眼神，傲慢又恭顺。
傲慢大概是因为他们并不认可她的身份，在郑家老宅里，许明月才是除了郑玄阆之外第二个女主人，恭顺是因为他们又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于她。
李茉站在原地，说了她一句：“下次不要自作主张。”
阿姨的表情依旧微笑着，点点头。
李茉坐上车后，发信息给李多婳。
李多婳在那头贫的不行：【恭迎仙女下凡】
仙女这个称号，还来自于她们第一次见面。
李多婳从小寄养在外面，初到京市，第一个玩伴就是李茉，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灰头土脸的李多婳望着白裙飘仙的李茉，傻傻地问：你是仙女吗？
然后一叫，就是十多年。
车子停到工作室的门口，李茉正准备下车，又转身回头对司机说：“把车停到没人的地方。”
司机应声，很快重新启动，将扎眼的车子开走。
没过两分钟，李多婳就到下楼接她了。
有一阵子没见，两个大美女，亲亲抱抱，倒也让人赏心悦目，不惹人烦。
李茉笑着推开她：“什么时候换地方了？”
李多婳刚开工作室那会儿，她去过，在公寓楼里，租了一个不大的房子。
如今她的工作室不仅独门独栋，而且还是上下三层的小楼，装修风格也别具一格。
李多婳搂着她：“之前那个破地方太小了，我就买了一栋。”
李茉由衷感叹了一句：“自己买的呀，真厉害！”
李多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假装搓手臂：“打住，可别讽刺我啊。刚才你坐那车我可看见了，再挣个十年八年，我也舍不得买。”
郑家的东西素来招摇，什么都用最好的，李茉笑笑，却没多说什么：“带我进去看看吧。”
李多婳：“走，正好给你展示一下你那些设计稿的成衣。”
李茉毕业于京市最好大学的设计学院，当初考入这个学校时，李家上下十分高兴，因为李茉金光闪闪的学历，为她嫁入郑家又添了一笔。
以至于李茉学了什么，李家并没有干涉。
最后李茉的在校的成绩和履历都十分出众，临近毕业时，学院何院长私下曾点名要带着她出国进修。
但那段时间，李家已经计划李茉大学一毕业就跟郑家联姻的事情，所以错过了那次很宝贵的机会。
何院长对她十分失望，后来便不怎么再提到她。
毕业后的这两年，李茉在事业上几乎一无所成。
除了给李多婳的几篇设计图，工作室拿去参赛，得过几次奖，还有卖火过几回爆款，其他的就再没什么拿得出手。
楼上，李多婳带她来到样衣间。
一进去，李茉便被里面精美独众的衣服吸引的移不开眼，好像一下回到大学时代。
“那些都是别人的设计，比不过你的，过来看你自己的。”
李多婳一边说，一边推过来一排衣架，上面挂着的是她那几幅设计稿的成衣，改良过的旗袍。
李多婳兴奋地拿过其中一件：“这件看到没，一上架就卖爆了，好多网红博主都自发带货，一晚上订单量暴增了六位数。”
望着眼前她自己设计的衣服，被这么多人喜欢，李茉心里很兴奋。
其实梦想这两个字，已经在她心里消失了很久。
作为郑玄阆的未婚妻，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唯独没有时间去考虑梦想该如何如何。
如今再次看到这些衣服，上学时对专业的那股心无旁骛的狂热、悸动，不自觉地在心里慢慢地复苏、蛰动。
看完样衣之后，李多婳带她到财务室。
没想到李多婳会给她钱，李茉刚要拒绝。
李多婳先行一步：“可别拒绝我，你也算我的半个合伙人，我也不能老白嫖你的设计。”
“虽我给的，比起郑老板给的，估计连零头都不到但你必须给我机会，体验一把包/养美女的快乐！”
李茉笑了笑，放开包：“好吧。”
李多婳给的报酬颇为丰厚，说里面还有工作室给她的分红。这间工作室刚开时，李茉也往里面投了一小笔钱，没想到李多婳还记得。
两人一直很高兴地聊到中午，李多婳说要请她吃饭，连位置都订好了。
“是本地一家私厨，人气特别高，我都排了一个多月的队了。”
李茉垂目含笑，正准备答应，包里的电话却在这时响了。
李茉低头扫了一眼，是楼下的司机打来的。
嘴角的笑意落下，并不想接。
李多婳呶呶嘴：“接吧。”
电话接通后，司机催促：“李小姐，先生已经到家了，在寻你。”
李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淡。
她挂了电话，只好跟李多婳说：“抱歉呀，下次我请吧。”
李多婳一猜就知道是谁打来的，语气不爽：“郑玄阆的电话？”
李茉失笑，要是他亲自打电话来也就好了。
“不是，是司机，说他到家了，我得回去了。”
李多婳知道李茉的处境，更心疼她的身不由己，虽然她对郑玄阆一直看不顺眼，但没有过多挽留。
送李茉到楼下，临上车之前，李多婳却又突然叫住她。
“茉茉——”
“嗯？”李茉拎着包回头，白皙的面庞淡然。
李多婳欲言又止，上前两步，语气里充满担忧：“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李多婳平时是个很大大咧咧的性子，很少会有这么细腻直白的时候。
李茉一下被她问住了，微微愣在原地。
李多婳许是忍了很长时间，她语气透着愤愤不平。
“我听说许明月回来了。”
李茉脸色变了变，嘴唇微微发凉，嗓音发紧。
“你们都知道了。”
李多婳点点头。
李茉彻底明白了。
今天李多婳叫她来，其实并不是心血来潮来让她过来看衣服。
而是担心她。
因为许明月回来了，李多婳害怕她过的不好。
李茉口齿有些僵直，艰难地问：“她回来多久了？”
李多婳不忍瞒着她：“快一个月。”
快一个月了呀。李茉心想，像昨晚那样，一个电话他就连夜赶过去的。
原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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