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优点

对于为了活着仍旧挣扎于死亡边缘的人们来说，信息及时与否和他们并无太大关系。贫民窟的人们浑然不知他们曾待如信仰般的天佑，已经昏死在阳开学院门口，不是战斗，而是饥饿。

当然就算他们知晓，他们也会无动于衷，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当希望一遍遍被碾压过后，支离破碎早已不能捧起。活着仍旧是第一目标，也是最低目标。

富人的信息就及时很多，他们随时关注天佑的一切，甚至在天佑抵达阳开学院正大门一步之前，他们尚在对赌，赌天佑能走到哪一步，赌天佑能否通过阳开学院考核，赌天佑最终归宿。但他们决然没有想到，天佑倒在最后一步，没有任何被干涉，直接昏倒。

得知天佑昏倒的原因之后，他们愤怒不满，叫嚣天佑为何不提前与他们说腹中饥饿。如果天佑提前说，他们决然不会令天佑在通过阳开学院考核之前有温饱之忧，甚至能够令天佑体验此生从未体验过的快乐。可惜天佑不知，他们不知。

自古以来，富人从不知晓穷人之苦痛，穷人从不了解富人之愁闷。

天佑不知晓他昏迷多久，只知道醒来之时，脑袋极为疼痛，仿佛后脑勺被人狠狠揍过一般。

眼睛尚未睁开，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一股极为浓郁的卤面香味就拼命涌入天佑鼻孔，勾起他腹中蠢蠢欲动的馋虫。肚子同时不争气咕咕叫起来，瞬间令天佑清醒，且睁开双眼。

映入天佑眼睑是两大碗金黄色中带着褐色的卤面，几片青菜叶随意趴搭在上面，不知名的卤汁浇在青菜叶及面条上面，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金黄色带着褐色的面条，一眼就能看出是纯手工拉制，千丝万缕，精工细作，充满劲道。

天佑下意识拿起放于一旁的筷子，抄入碗中，捞起一大撮面条，即将喂入口中。

忽然天佑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望着坐在他对面的邋遢老头：“我没钱！”

邋遢老头一怔：“那就去工作！”

天佑仍旧望着老头：“我没工作！”

邋遢老头瞪圆双眼：“那就去找！”

天佑一脸倔强：“找不到！”

邋遢老头一巴掌拍在天佑脑门上，没好气道：“吃个面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天佑一脸懵逼，此时他终于看清邋遢老头身上穿的是一套灰白色中山装，只是长期不知被什么东西污染，已看不出原来颜色。且缝缝补补，到处补丁，如若不是以前老李头天天穿中山装，天佑都不一定能够认出来这是中山装。

望着邋遢老头，天佑不由得想起爷爷老李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如放电影般在他脑海闪过。似乎一切都是梦，梦里他还在苜蓿镇，对面坐着的还是爷爷老李头。他强迫自己忘记以前的一切，但此时他才恍然发现，他不但未曾忘记，反而记得越发清晰。

如果说邋遢老头是标准反面教材，那么爷爷老李头就是标准正面教材。爷爷老李头整洁干净，不但对自己要求高，对他们要求更高。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标准文人骚客一枚。严谨苛刻，充满爱心遵守规矩不讲道理。

对，就是不讲道理。天佑发现邋遢老头与爷爷老李头身上有同样的优点——不讲道理。如果邋遢老头戴上一副眼镜，似乎也是一位知识文人。许久之后，天佑才明白如何简单明了形容爷爷老李头与邋遢老头身上的优点，那就是不要脸。

邋遢老头一巴掌似乎唤醒天佑后脑勺的疼痛，刚醒来之时天佑一直怀疑自己被人暗算过。此时切身体验到邋遢老头不讲理的巴掌，他相信他后脑勺的痛与邋遢老头绝对脱不了干系，但他没有证据。同时老李头教导他的礼仪，也似乎限制他不能对邋遢老头动手。

悲愤化为食欲，天佑放开手脚，快速将两大碗卤面吃完，意犹未尽抹着嘴角，满脸正气：“老头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我一向堂堂正正，绝不忘恩负义。”

邋遢老头眯笑着看向天佑：“整座阳开城皆知晓老头我卤面馆乃是百年老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天佑心中暗道不好，每次老李头不讲道理之前皆会如此来一番大谈阔轮，就如穆尔●瓦伦与他的狗腿子蒙德每逢做事之前，总要大喊几声“以联邦宪法的名义”如何如何。

邋遢老头仿佛看透天佑心中所想，并未长篇大论，话锋急转：“因此收费自然贵了一些，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全看老头我心情。况且老头我给你的不是面，而是你的生命——救命之恩。”

天佑一拍脑门，后悔晚矣。心中大叫这是一家黑店，如若不是邋遢老头不讲道理的神情动作像极老李头训他模样，他又饥肠辘辘神情恍惚以及脑袋发疼，岂会上了这老头圈套，没谈好条件即吃下这两大碗救命面条。

邋遢老头似乎吃定天佑：“年轻人不要心急，老头我心善，不会高收你费用。”

天佑一缩脖颈：“请问老先生你今天心情如何？”

“甚好！”

天佑大喜，双手一拍：“那正好，老先生卖面全看心情，今天心情大好，那肯定给小子免单。小子先谢过先生，先生赠面之恩，小子来日相报，绝不忘记。今日有要事，改日再登门叩谢！”

说完，天佑不等邋遢老头回话，转身就朝卤面馆之外拔腿飞奔而去。

邋遢老头一愣，瞬间反应过来，站起身子，瞬间来到天佑身后，一巴掌拍在天佑后脑勺上：“好小子，你不讲武德！”

天佑一个趔趄，顺势趴倒在地，装死不起来。

邋遢老头慢悠悠走到天佑正前方，蹲下身体：“小伙子，老头我讲究有仇必报有恩必谢，且不过夜。”

天佑一声叹息，知道今天跑不掉，耍赖般坐起来，十分怄气：“老头，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提前说好，我可是一个好人，不干偷鸡摸狗拔大蒜之事，也不干伤风败德之行，更不干欺负老弱病残之勾当，也不做无畏发善心之举，最最不干我不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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