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告白

很明显,姜星时的出现在大头的意料之外。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头事先都应该听说过颜又的风言风语，认定他性格孤僻,在班里形单影只,找他的麻烦很容易，不会有别人插手。

        但是目前情况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打篮球的几个人已经在操场上了,叶甘看了一圈,没找到姜星时，再仔细搜寻一番，才看到姜星时和一个体育班的人面对面站着对峙，一边是颜又,觉得不太妙,大声喊道：“班长，怎么了？”

        这一嗓子,把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叶甘三两步也跑过来，他应该是认识大头,叫对方的名字：“陈子阳,你来我们班干嘛呢？”

        大头耸耸肩：“找你们班颜又有点事,打场篮球解决一下问题。”

        还振振有词道：“一对一,输了的人认栽,这总行吧。”

        叶甘认真地对比了两人的体型，直话直说：“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也明白过来姜星时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太客气地说：“我们二班的人就这么好欺负啊？”

        本来大多数人都盯着这里,这话一出，很多人关注得更明目张胆。

        颜又前排的两个哥们，经常受他作业的接济，成绩虽然在班里不算好,但人高马大，球打得好。此时听说有人欺负颜又，也走了过来。

        还有一个经常在一起打球，和姜星时叶甘关系都不错的同学。

        叶甘看人也凑齐了，索性说：“一个人打也没什么意思，要不，一起吧？”

        姜星时没有阻止叶甘。

        他可以一个人为颜又负责，但又希望颜又能在班级这个集体中得到保护。

        在学校里，帮忙互助，一同对抗别的班级的人，同学之间门的联系，往往会在这样的事情中建立。

        才来上学的时候，颜又就表现得格格不入，但几个月后的现在，他的人缘没有那么差。

        而同学之间门的交际，颜又不愿意处理，姜星时可以帮忙。

        因为这次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姜星时和颜又的关系真的很好。

        总之，在混乱之下，从颜又和大头的不知名矛盾，即将变成二班和体育班的篮球赛。

        大头还在嘴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护着颜又？我和他两个人之间门的事，公平吗？”

        姜星时淡淡道：“真的要谈公平，你是体育生，颜又又不是，要比也应该比成绩。”

        叶甘骂了一声，嘲讽道：“陈子阳，你不会怕了吧？”

        大头也没觉得自己会输，咬了咬牙：“行。那我找几个人。”

        颜又站在一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姜星时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衣服，颜又能看到他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接过叶甘扔来的篮球，将衣服递给一旁的颜又，用拜托的语气说：“帮我拿一下。”

        颜又接过外套，表现得有些犹豫不决。这件事因他而起，姜星时是一个意外，更没想到的是后面会把别的同学也牵扯进来。没有太多校园生活经验的颜又终于有了一些迟来的担心，他问：“要是……输了怎么办？”

        颜又不着边际地想：“输了的话，就我一个人跑圈吧。能不能分期付款啊？”

        姜星时抓住颜又的手腕，颜又很瘦，腕骨也细，握起来很轻，没太多重量。但就像过去的每一次，姜星时答应的事都会做到。

        逃课后空白的记名册，一整个夜晚整理出来的资料，无论什么都可以。

        所以这一次，姜星时也说：“会赢。”

        体育课上，本来无聊看篮球的人就多，一说二班和体育班要比赛，整个操场的焦点都在篮球场上了。

        周围围了很多人。

        颜又抱着姜星时的校服，第一次坐在这个靠近篮球场的地方。

        不太适应，但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颜又的呼吸平稳，暂时没有产生太大的过敏反应。

        坐在旁边的是叶甘的女朋友，还有场上队员的好友，他们占了最好的位置，差不多等于家属区了。

        随着一声尖锐的吹哨声，比赛开始了。

        虽然大头的脑子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身体素质的确很好，他个头高，有一米九，在场上像一座小山，蛮横地冲撞着。

        颜又难免也变得紧张。

        体育班的人身体素质更高，二班打球的几个也不差，更何况姜星时每天都会高强度跑步，风雨无阻。

        两边打的非常焦灼。

        叶甘的女朋友大喊：“甜甜，加油！”

        颜又看到叶甘的背影一顿，左脚绊了右脚一下，显然是听到了。

        既然是打球，肢体上的碰撞在所难免。

        姜星时被大头撞得往后退了半步，球眼看着要飞出去了，但下一秒就调整姿势扣篮。

        “操，班长强啊！”

        “以前就知道班长打得好，没想到连体育班的人都比不上他。”

        “体育班仗着人高马大，不把别的班放在眼里，要翻车了。”

        颜又讨厌在很多人面前说话，也忍不住开口：“班长，加油！”

        颜又的声音不算大，淹没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但不知怎么的，姜星时回过头，朝颜又笑了笑，好像是听到了。

        他说了句话，颜又没辨别出口型是什么意思。

        第一节打完，两边平分，战况激烈。

        但到了第二节，明显二班就有优势了。虽然体育班普遍体力更好，但人是临时拉来的，加上大头估计一心想要大胜，没觉得会输，第一节没拿到优势，觉得丢脸，第二节打得更着急，被二班抓住机会，一连拿了好几个球。

        打到这个时候，在场的人都热到大汗淋漓。好几个人随意地撩起衣服擦汗，姜星时不会那么做，他的衣服下摆很长，后背有伤疤，不能被别人看到。

        颜又觉得自己很奇怪，在这样的时候，在很多时候，都会想到这件事。

        一节体育课的时间门不够，所以比赛是半场定胜负。

        快要结束了。

        颜又看了眼比分，领先十分。

        姜星时站在三分线外，跳起，整个人腾空，双手发力，篮球离开他的手，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入球框中。

        颜又看到姜星时的脸颊上落下的汗珠。

        呼喊声震耳欲聋。

        颜又能听到后排几个同学的说话时，有男也有女。

        “啊啊啊啊啊，好心动，班长能不能对我笑一笑。”

        “真能赢啊？”

        “仅限今日，想和班长恋爱！！！”

        “嗯，你说的对。”

        “……喂，你不是男的……”

        “如果是和班长击剑，也不是不行。”

        “完了，盖子离我远点，我怕传染。”

        “滚滚滚，又不和你击。”

        颜又也忍不住笑起来，歪着头，脸颊蹭在姜星时的外套上。

        很英俊的，非常厉害的，在人群中很受欢迎的，像星星一般闪耀的，能带领同学一直赢下去的完美班长姜星时同学。

        最后一声哨响，结束了。

        叶甘把篮球一摔：“赢了！”

        姜星时和队友们说了几句话，穿过人群，朝场外走去。

        他走到颜又身前，俯下身，扶着膝盖，居高临下地看着颜又，整个人的影子将身下的颜又完全笼罩住，和平常的样子不太一样。

        可能是运动后的荷尔蒙分泌得过于旺盛，所以连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瞳孔都显得有很强的侵略性。

        姜星时这样注视着颜又，汗水从他的脸颊边滑下。

        颜又仰头看着姜星时，从口袋中拿出纸巾，抬起手，擦了擦他的脸。

        姜星时甩了甩脑袋，头垂得更低，让颜又擦得更省力。他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足够周围人都听见了。

        “说了会赢。”

        颜又没想太多，就好像得到太多优待，身处其中，所以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同。

        他哦了一声，嗓音泠泠，又比平常多了点软：“谢谢班长。”

        后面有人吐槽：“操，有男同。”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二班的几个人已经把体育班的人嘲讽了一遍，特别是让他们想想明天该怎么在广播上表达对赢了的二班的赞美崇敬之情。

        本来颜又只说了跑圈的事，但比赛开始的时候，大头自以为稳操胜券，就嚎了一声，把剩下的赌注也说了。

        结果出来后，体育班的人如丧考妣，想要耍赖不认账，被人冷嘲热讽又死鸭子嘴硬，非把眼前最后一点面子挣下来不可。

        这件事的起因是颜又，他和大家道了谢，说要去操场旁的小卖部买点冰饮，下次再请他们吃饭。

        几个人却之不恭，纷纷点了喜欢的饮料。

        轮到姜星时的时候，他说：“喝点不健康的。”

        叶甘大笑道：“完了，班长要喝酒，小卖部不卖，颜又得先赊着。”

        颜又有点无奈：“他喝冰可乐。”

        只有他们俩明白的暗号。

        姜星时也笑了。

        颜又感觉到，姜星时本来可能是想和他一起去的，但又看了眼还在装死的体育班，决定先解决这事，只是说让颜又快去快回。

        小卖部没那么远，颜又是跑着去的，挑好大家要的饮料，颜又结好账，又走了几步，远远地看到大头和剩下的几个正在跑操。

        体育班的老师还在幸灾乐祸：“让你们别自视过高，翻车了吧，今天跑完这十圈，还得加练。”

        颜又拎着一塑料袋冰饮，走到操场边，此时离下课不远，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大家从袋子里拿自己选的饮料，也不太客气，把颜又当成自己人，有人要了两三瓶，毕竟打完真的又热又累。

        姜星时也准备拿自己的。

        颜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点后悔，但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只好拽了拽姜星时的衣服，说：“别找了。”

        姜星时回过头。

        颜又很小声地说：“你的在我这。”

        可乐是冰的，颜又的手指也变得很冷，然后被姜星时牵住，很自然地离开人群，去往别的地方。

        周四下午的第一节体育课，两个人像无聊的校园小情侣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散步。如果是一男一女，难免会招致老师的关注。但一般是两个女同学边走边聊，很少有两个男生闲成这样。

        姜星时喝完了冰可乐，一手拿着空罐，另一只手牵着颜又。

        他们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操场外用网围着，颜又靠在围网上，整个人微微陷在其中。

        姜星时垂着眼，看到颜又的脸，无法抑制地产生很多心动。

        他喜欢这个人。

        所以会因此做很多从前不可能做的事。

        成年人的追求大多理智，更注重彼此条件的交换。但青少年的求偶则简单的多，也夸张的多。

        姜星时会向颜又表现自己。开屏的时候，展示尾羽的时候，他希望颜又被自己打动。

        他希望能拥有颜又。

        但现在好像不是告白的好时机。

        不应该告白的原因很多。所谓的重要任务没有做完，好感度不够，sss级难度攻略对象颜又好像没有表现出很心动，风险过高，失败概率很大。

        上了高中，确定自己的人生路线后，姜星时不再做没有把握的事。

        姜星时将自己装扮成一颗很闪亮的星星，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看起来很完美。所以谈恋爱也应该手到擒来，无论对谁表白都可以成功，想要的都能得到。

        但他无法对颜又这样。

        颜又不是那些可以确定的事，而是姜星时人生中的意料之外。如果没有那些阴差阳错，没有所谓的攻略，在颜又上学的第一天，姜星时也会看到很好看的颜又，会不自觉的关注。

        颜又是特别的人。

        姜星时没有经历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此时此刻也想忘掉一切，当一次普通的高中生。

        即使是不完美的时机，不浪漫的场合。

        在这个操场的角落，高大的香樟木郁郁葱葱，树荫之下，姜星时不太有道德地暂时丢掉空罐，捧住颜又的脸，动作很轻，珍惜得像是捧一团初冬的新雪。

        用力太大会弄碎，温度太高会融化。

        所以小心翼翼，所以万分慎重。

        颜又的睫毛一颤，像是受惊后扑棱的蝶，但没有挣开姜星时的手。

        姜星时说：“可能追的不太明显。”

        姜星时也会期待一场恋爱。大多数高中生不会觉得恋爱有什么，这一次，下一次，很多次，但对于姜星时这样的人而言，恋爱和奇迹意义相同，仅此一次。

        王子的一生中只会遇到一个命中注定的公主。姜星时不是王子，在童话里，有可怕伤疤的人会成为故事中的反派。但姜星时的运气很好，才能遇到颜又，所以只想和他谈恋爱。

        他顿了顿，直白地说：“我喜欢你，颜又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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