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烈酒温柔

图南为“私生女”这个词一直笑到了住处。

        温醉的脸色绷着，临上楼前告诉助理，所有人下周开始轮流出差一次，不论男女。

        出差的活儿可不轻松，这算是变相在告诉员工们，少八卦多做事。

        等到温醉去阳台打电话了，图南才慢慢停了笑，开始打量这个房子。

        室内的装修简单，调子跟温醉的公司一个样，不同的是，这个房子少了点烟火气。

        一看就是温醉放在这儿没住的房子。

        温醉打完电话回来，拉开图南对面的椅子坐下，“这里离q大很近，训练营大概要两个月，你就住在这里。照顾你的人明天会过来。”

        照顾的人？

        图南听着，“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烦了。”

        温醉拉开一把椅子坐到她对面，手指敲着桌子，“等你入营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

        啧。

        图南暗自叹气，又听到温醉说，“我要出差两个星期，今晚的飞机。”

        ……

        房间的客厅忽然安静了一瞬。

        图南抬眼，又垂眸，嘴角用力绷着一个笑的弧度，“好，那你外出小心。”

        说着，她默默地从座位上挪下来，从门口拉过行李箱，指着其中一间看着小点的卧室说，“我住这间行吗？”

        温醉的视线落在图南的脸上，扫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异样，又指了指旁边的房间，“这间留给黄姨睡，你睡隔壁的。”

        图南点头，握紧行李箱，进门前背对温醉说了句，“哥，晚安。”

        房门被轻轻地观上。

        里面甚至听不到一点声音，就像没有人似的。

        门内，图南小心地摸到开关打开灯，小心地提着行李箱拿出自己的物品，衣服就放在房间的贵妃榻上，也没用衣柜，然后拿着洗漱用品进了房间内的浴室。

        隔了两道门，图南才靠在门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早一点长大，就好了。

        ……

        主卧外，温醉看着紧闭的门，沉默良久。

        时钟嘀嗒，衬得这套房子更加安静。

        过了很久，温醉听到里面传出了轻微的水声，知道图南应该用了浴室，于是起身去隔音好的阳台上，又给助理拨了电话。

        —

        翌日清晨。

        图南起床后迅速换了衣服，开营大会是早上九点，她还不知道怎么从这儿去q大，必须去摸清路线。

        谁知一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味从餐厅传出来，遥遥看去，桌上已经摆了两道精致的小菜和米粥。

        厨房还有人。

        图南走近餐厅，厨房里就走出来一个阿姨。

        “小曲醒了啊？快来吃饭。”阿姨热情地招呼图南，“今天降温了，你穿这点衣服可不够。”

        图南愣了下，“阿姨您是……”

        阿姨看出图南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小醉那个孩子没细说吧？我姓黄，温家人叫了我几十年的黄姨了。温家的老太太是我远房表嫂，后来我就跟着她在温家待了很多年。这次我才从老家回来，小醉就说请我帮忙照顾一个女孩子，后来小怜也让我来，我这就过来了。”

        是温家的长辈。

        除了外婆，图南很少和年龄稍大的人在一起相处，但是看着黄姨又特别亲切。

        她乖巧地叫人，“黄姨好，我是曲图南。这段时间可能要给您添麻烦了。”

        黄姨摆手，“不麻烦，你这孩子看着让人喜欢，我愿意照顾你。赶紧吃饭，小醉说助理过二十分钟在楼下等你。”

        助理？

        他不是出差了吗。

        图南没想明白，只跟黄姨道了谢，匆匆吃了点早饭就背了书包下楼了。

        果然，助理和车子都在楼下等着。

        图南小跑着过去，“您好，温……哥是不是已经上飞机了？”

        助理点头，“是。其实老板应该是昨晚的飞机。但是昨天不知道为什么，他非把票退了，改成今天早上的。我凌晨上楼找他，发现他就在沙发上坐着。看着也没睡……”

        话毕，图南几乎是一瞬间想象出了那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的样子。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只觉得昨晚那一点点的委屈顿时间烟消云散。

        助理看着图南不说话，轻声说着，“曲小姐请上车，我带您认认路。”

        图南看着车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

        车子很快驶离小区。

        估计是为了让图南认路，所以助理开得很慢。

        即便是这个速度，也只用了几分钟就到了q大门口。

        图南谢过了助理，急匆匆地朝着指示牌指引的礼堂跑去。

        —

        今日的礼堂很热闹，宽大的电子屏上打着“q大训练营开营仪式”几个大字，礼堂的下方也摆着十几排椅子，已经坐了不少人，还有专门的摄影师四处拍照。

        图南赶到的时候，开营仪式即将开始，她找了后排不起眼的空座坐下，缓缓平复呼吸。

        坐在前面的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看上去都认识，唯独图南坐在角落。

        九点整，台上的领导们都坐好后，开营仪式正式开始。

        一系列的领导致辞、一系列教授讲话，时间一下子过去大半。

        图南从中提取的有效信息，是他们这八十名学生会分成十个组，最后只有一半人能拿到优秀学员的称号，获得保送q大的资格。

        最后，科技学院的院长李明远最后总结，带领训练营学员从后门离开了礼堂。

        图南走在队伍最后面，脑子里有的，是不能给温醉丢脸。

        尽管开营仪式有些浮夸，但是进到科技学院里面后，气氛陡然不同。

        首先就是入营笔试和面试，再经过两周的突击训练，期间会安排不定期的考试，判定综合成绩，由老师宣布分组和带队老师。

        这两周，图南压根没时间多想，每日早出晚归，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考试。

        但是这样纯粹的学习机会也很难得，图南每晚回来，都要温习新的知识到凌晨。

        这时候她才想起温醉说的找人照顾她的重要性。

        每天睡前，图南才敢想一下温醉在哪里、在做什么。

        可她始终没发消息问。

        吃他的住他的，少说两句让人清净一下才对。

        每次想完，图南才渐渐沉入梦乡。

        家里这头，黄姨怕图南营养跟不上，使出了手艺，把拿手菜都做了一遍。

        结果两周训练下来，图南总觉得脸上圆了一圈。

        两周的时间过得飞快，图南已经适应了训练营的节奏，但是中途有学生受不了辛苦和压力，已经有人申请退营了。

        第二周的周六晚上，校长亲自到了学院看望学生们，又由李教授宣布了最后的成绩。

        电子屏上很快出现一串名单。

        前四名都是q大附中的嫡系子弟，分数也咬得很死。

        图南是第五名，与第一名仅差06分。

        这个成绩是图南没想到的。

        好的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教室里很快出现一片低语声，又很快停下。

        李教授让大家安静下来，从第一名开始，轮流进入到面试间进行最后的分组面试。

        图南依旧坐在角落，与开营那会儿没人关注不一样，这次成绩一出来，就有不少人朝着图南看去。

        图南没和他们搭话，只闭上眼睛抓紧时间清理自我介绍的思路。

        面试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助教就来叫曲图南进场。

        面试间就在隔壁，图南跟着助教老师进去的时候，看到里面坐了一排老师。

        而最靠里的地方，一张半月没见的面孔映入眼帘。

        图南没想到，这场面试他也在。

        不过他面前没有打分表，应该只是旁听。

        想到这儿，图南松了一口气，绷着的心也放松了许多。

        李教授坐在最中间，按照流程开始提问。

        和刚进训练营的那场面试不一样，这次的问题显然更专业、更精细，也更生活化。

        图南一一作答，不急不慢，面试间的刷刷笔声显得格外响。

        最后，李教授看了眼打分表，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了声，“温醉，这也算你的后辈，有什么要问的吗？”

        图南的腰身一下子绷直了。

        温醉想了想，盯着图南，缓缓开口，“我自己是干科技行业出身，知道科技的辛苦，我认为这条路并不太适合女孩儿。”

        图南的唇被这句话扯紧了些。

        接着，温醉继续说道：“科研的失败是时刻会有的，或许是研究一生也没有成果的打击。你不仅要面对零件技术，还有人心。如果你未来选择从事科技事业，让你给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打分，1是最低，10是最高，你打几分？”

        这个问题并不如专业问题具体，用学生的话说，就是靠人文素养瞎掰扯。

        但是温醉又用量化的指标在询问，没法瞎掰。

        其他老师也对图南的答案有些好奇。

        这道题，图南意外沉默了些时间。

        就在助教要提醒她的时候，图南慢慢抬头，“我给自己打八分。”

        温醉挑眉，“给的八分在哪儿，缺的两分又在哪儿？”

        图南放在膝盖上的手不断捏紧，她一字一句地说着，“缺的一分是怕亲人朋友的离去会让我没办法承受，影响我的科研工作；缺的第二分，是怕自己因为看不到希望而产生动摇的想法。”

        “而那八分，是我相信自己决心用科技造福人类的心，永远不会动摇。”

        图南垂下眼睛，声音愈发坚定，“我们都说，科技改变人类的未来，我也真心希望，科技带给我们的是好的未来，而这个好的程度是我们创造的，好的方向也是我们带去的。”

        她看向温醉，“就像天上的启明星，永远给人正确的帮助和指引。”

        两人对视一眼，温醉的神色渐缓，无声地点了下头。

        图南被助教带离面试间，被告知明天休息一天，周一宣布分组结果。

        等到助教离去，图南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

        秋夜愈发地凉，她用手背贴着脸，只觉得热到发烫。

        她从外面的桌上取走背包，顺着楼梯往外走，这才发觉天上下雨了。

        图南累了一天，反应有点慢，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记带伞了。

        正在她准备架起书包冲回住处的时候，忽然，一道影子从头顶遮下。

        图南回头，正对上温醉黝黑的眼睛。

        男人背光而立，肩头被光晕打亮。

        温醉把手揣进口袋，低头看图南，“几天不见，舌头伶俐多了。”

        图南咬咬牙，“跟哥哥的伶牙俐齿比起来，我真是自愧不如！谁知道你从哪儿出来的。”

        温醉长应一声，“是啊，我从地里钻出来，看看两周都没打电话给我的人到底忙成了什么样。”

        图南想反驳，可是出口的也只有一句，“我怕打扰你工作。”

        不是故意的。

        温醉忍着笑，没继续逗她。

        只是几天不见，小孩儿确实胖了一点。

        看来黄姨打心眼里喜欢她，不然哪能喂得这么好。

        图南听到楼上有同学说话的声音，催促着温醉快走。

        两人上了车，温醉递给了图南一个纸袋，这才驱车离开。

        车内很暗，她看不清里面的东西，隐约摸出来是个盒子。

        图南晃了晃，没听出什么声音，问道：“这是什么啊？是外地的特产吗？”

        温醉目不斜视，“算是特产，不过不是吃的。是衣服。”

        图南有些惊讶，“衣服？”

        “是。刚才不是告诉你，科技面对的不仅是物件，还有人心吗？”

        温醉从后视镜里看了下图南有些发呆的表情，勾唇轻笑，“上次那个会所只是娱乐的。这次，我带你去见见真正的人心和世面。”

        图南还是没听懂。

        换了平时给下属布置任务时，他们有这种表情，温醉绝不会再多言。

        可给小丫头解释事情，他的耐心竟然格外的足够。

        “意识是，我要去参加一场酒宴，缺个女伴。”

        “愿意做我的女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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