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1章 谁是大恩人

面前这个须发皆白,  但是面容却如同少年一样的道士，很容易让人放下心中的戒备心，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浓郁的香气,  戚风原本高高悬着的心慢慢放了回去,  那些面对任何人都无法启齿，只能自己压在心里面的梦境此时也终于能说了出来。

        “我梦见自己到了一户人家的后院之中,  那人将我纳为了小妾……”

        如果只是一场梦境的话，戚风并不会像是现在这么慌然无措，而是因为那场梦境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就仿佛真正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似的。

        她甚至还能感受到那个面容丑陋的男人压在自己时候带来的那种恶心感,  无论她自己如何挣扎躲避，却都无法逃脱他的禁锢。

        而被侮辱了之后，自己不得不进入那个男人的后院之中，而在那小小的院子里，自己为了活下去,  不得不做出了很多自己从前都不会做的事情,  她的尊严骄傲仿佛全都消失不见了，为了活下去，她像是一条狗似的匍匐在那个可恶男人的脚下，乞求着他的怜爱，好让自己可以在后院里面站稳脚跟。

        只是她等了很久,  盼了很久，她所希望回来救她的人始终没有回来，这让戚风的心慢慢冷了下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梦里面的弟弟答应过她的，只要回家之后立马就会派人带走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一直到自己被生生折磨死了，他都没有回来。

        “一切都只是梦，我应该知道的……但是想到梦里面的我，所经历的那一切，我觉得我没有办法面对我自己，更没有办法面对我的弟弟，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想到梦里的那个我等到死都没有等到他回来，我便没有办法不去怨恨。”

        梦里的戚风将自己卖身的钱给了戚妄，而且戚妄接过她的钱之后，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的，但是一直到她死亡，都没有见到他的踪迹。

        “那只是一场梦……我可以确认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但是道长……我没有办法跟你形容我的感觉，那是一场梦，但是却好像是真正发生在我身上似的，我心里面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那就是我经历过的事情……”

        这段时间戚风的精神一直不太好，一方面是因为梦境的缘故，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她几乎每天都要见到戚妄，而见到戚妄的时候，她就会想起自己的梦，想到那个绝望的死在阴冷房间的自己。

        “我知道这对阿妄并不公平，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他一直努力想尽办法带我回家……可是我却没有办法不去憎恨……我真是个坏姐姐……”

        看到陷入愧疚之中的戚风，道士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他的手心很温暖，摸到戚风头发的时候，她感觉有一股热流涌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香气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戚风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徜徉在花瓣的海洋之中似的，她的神情变得恍惚了起来，抬头看向了距离自己不过咫尺远的道士  。

        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戚风觉得他这双眼睛有些熟悉，感觉就像是在什么地方看过似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的手从她的头顶落了下来，遮住了戚风的眼睛，她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戚风愣了一下，身体不由得紧绷了起来，不过倒是那温润醇厚的声音，让戚风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我让你看看之后发生了些什么。”

        话音刚落，面前便闪过一片流光溢彩的光影，无数闪着光亮的碎片在她的眼前起舞，最后那些碎片合并在一起，呈现出了一幕幕画卷。

        那是戚风先前梦境之中并没有的东西，那一幕幕的画卷却巧妙地与她的梦境联合在了一起。

        她看到并非是因为戚妄故意拖延时间才没有回来救她，而是因为她的卖身钱很快就被人给偷了，偷那些钱的人却是孙家姐妹，仅仅是因为孙家姐妹认为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害得孙家满门被灭，她们想要让她承受更多的痛苦，所以才将钱全都偷走了。

        她看到戚妄拼命赚钱，然后带着孙家姐弟四人一起回到了冀州城，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漳州城，就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救出来，可是等到他到了漳州城之后却发现她已经死了。

        那个被她错恨了的弟弟因为她的死亡，将一切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放任自己被疾病折磨着，一条命险些就那么生生地被病魔吞噬了。

        如果不是因为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孙梓云突然出现的话，戚妄也会跟随着她一起死去。

        “这是另外一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情，你只是不巧看到了那些内容罢了，但是因为你弟弟的选择，很多事情并没有发生，而且因为你们选择了正确的路，那些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的。”

        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戚风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慢慢被对方的声音抚平了，她的那些痛苦怨恨，以及对自己的憎恨之意随着对方的话语慢慢地消散在空气之中，原本背负在身上的沉重枷锁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解开了，戚风感觉自己身体变得轻盈了起来，那些纠缠了她很长时间的梦境慢慢地脱离了出去，记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甚至已经记不起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

        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的时候，戚风感觉眼前一一黑，很快便陷入了香甜的梦境之中，她的身体像是被温暖的水流包裹住了，带着她不断地下沉，痛苦的情绪源源不断地被剥离了出去，她彻底地坠入了美梦之中。

        道士将戚风放在了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为她盖上，看着眉目舒展开来的戚风，道士也就是戚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先前从柳惜中知道戚风的情况之后，戚妄便猜测到了戚风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有这个道士身份的出现，他见到了戚风，也从戚风口中知道了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戚风知道了原本的剧情，那些记忆对她来说太过痛苦，让她没有办法接受，梦境的侵蚀让戚风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所以才会变化那么大。

        说到底戚风不过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罢了，那些糟糕的记忆对她来说只会是枷锁，哪怕知道他恨错了人，带着那段记忆生活对于戚风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让戚风看到真正的剧情是什么样子之后，戚妄最终还是选择将戚风那些不堪的记忆全都抹除了。

        十七岁的姑娘还是个孩子罢了，在这个时代，她所承受的那些教育让她无法面对那场梦，只有剥离了那段记忆之后，她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睡吧，等到你醒过来之后，一切都会变成从前一样，你再也不会被梦境所困扰，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吧。”

        说完这番话之后，戚妄盯着戚风的睡眼看了一会，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戚风之间的距离，接着他打了一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原本神情恍惚的柳惜雨眨了眨眼睛，重新恢复了意识。

        似乎发现自己先前睡了过去，柳惜雨清醒过来时候，下意识地便朝着戚风看了过去，见自己女儿睡得很沉，而且之前一直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看样子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柳惜雨听春樱和碧玉二人说过，戚风已经很久都没有睡个好觉了，有时候就算是入睡了也睡得不安稳，随时都可能清醒过来，现在瞧着她这样子，像是睡熟了过去，这让柳惜雨觉得十分神奇，盯着自己女儿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又将她的被子掖了掖，柳惜雨这才起身朝着那个须发皆白的道士看了过去。

        “仙长，您刚刚是否已经对我女儿进行了治疗，我瞧着她已经睡过去了？而且状态似乎比之前好了许多，她从今往后是不是就彻底好了？”

        戚妄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子，他朝着柳惜雨点了点头，声音变得越发虚无缥缈，整个人给人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

        “戚夫人，令嫒的病已经被贫道治好了，她这是妖邪入体，被梦妖所迷惑，所以才会有先前种种异常的情况，现如今贫道已将梦妖所捕获，令嫒再不会被梦境困扰。”

        戚妄的话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柳惜雨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戚妄，嘴唇颤抖了许久，好半天之后方才从口中说出道谢的话来。

        “谢谢仙长，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会满足您的要求，您是要塑金身还是建庙宇？只要您提，我就算付出一切代价也会为您达成的……”

        然而不等柳惜雨将话说完，戚妄已经抬起手来制止了柳惜雨继续说下去。

        “戚夫人，你不必如此，当初贫道已经跟你说过，贫道这次前来，便是因为与戚小姐有一段渊源，渊源了结，我们二人之间便两清了，你无需报答我，贫道乃是化外之人，若非有此渊源，也不会踏入俗世之中。”

        对方救了自己的女儿，却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这让柳惜雨对戚妄越加信服，恨不能跪地对着戚妄顶礼膜拜。

        眼见着柳惜雨双膝一软，便有跪下去的势头，戚妄抬手一挥，生生地将柳惜雨与软下去的膝盖抬了起来，在发现自己想跪都不能跪下去的时候，柳惜雨看向戚妄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什么仙人似的。

        这可不行，戚妄已经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超出常理的力量，而他所使用的这些力量严格来说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若是柳惜雨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仙人，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根本无法预料。

        所以为了防止柳惜雨以后被那些坑蒙拐骗的道士之类的欺骗，戚妄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戚夫人，我们修道之人皆以超脱世俗之外，若非有缘，绝对不会插手世俗的事情，当今世上修道之人皆是潜心修习，绝不与世俗沾染分毫，这万丈红尘诱惑太多，修道之人已经勘破世事，超脱其外。”

        对方所说的话让柳惜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戚妄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说这些事情，她呆呆地看着戚妄，面上露出了困惑之色来。

        不过有些事情点到为止，让她自己细细思考一番要比自己直接点明了的好，戚妄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如同来时一般，缓步离开了。

        柳惜雨见状急忙追了出去，想要将戚妄送离出去，然而等到她追出去之后，却发现戚妄已经走出去极远，明明他的步伐很慢，但是一步跨出去之后，却像是能走出去百米远似的，很快便消失不见了踪迹，除了空气之中那浓郁的香气证明他曾经来过之外，他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柳惜雨愣在了当场，而此时她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刚刚她只顾着让对方救治自己的女儿，却忘记询问对方的名字，对方悄然而来，又飘然而去，自己甚至连他的法号都不曾知晓。

        随即柳惜雨又想到戚妄临走之前跟自己所说的那番话，突然之间便福至心灵，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位道长说，他们修道之人全都是超脱于世俗之外，若非有缘绝对不会在世人面前现身。

        柳惜雨想到了自己去过的那些道观寺庙，那里面的和尚道士们明明都在世俗之中，而如果给的香油钱不够的话，他们根本不会为自己排忧解难，而城中的富贵人家想要请他们出手的话，也要捐上无数的钱财才行，依照那些人的说法，这些钱是要捐给仙人使用的，他们根本不会用上分毫。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心怀天下，将所有人都视为平等的话，那为何无权无势之人根本请不动他们出手？

        这哪里是看缘分，分明就是看钱财的，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柳惜雨便彻底明白了，刚刚那道人离去之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想来对方是在提醒她，世上多是骗子，让她不要轻易地相信其他人。

        他之所以会说这番话，应该也与自己轻而易举就相信了他有关，但是柳惜雨却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道士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自己也不会那么轻易地交托信任的。

        不过这大概便是属于仙人的温柔，即便是知道她是因为对方才会信任，但也好心提醒自己，防止她上当受骗。

        想通这一点之后，柳惜雨重新回到了戚风的房间之中，她坐在戚风的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儿，面上的表情变得越发温柔起来。

        整个床铺上营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股香味分明就是先前那些道长身上所携带的，柳惜雨之前还觉得躁动不安的心情慢慢的平复了下来，此时的心情变得无比的宁静。

        而外面的那些下人们想到自己先前看到的道长模样，越发肯定自己先前一定是遇到了仙人。

        “我之前也是去过道观的，那些道士身上带着一股俗世之气，跟刚刚的道长完全不同，想来仙人便是那般模样……”

        “不过你们还记得刚刚见到的道长是什么模样吗？我只记得他气质极好，看着并非普通人，但是究竟长什么样子我已经不记得了。”

        “长什么模样，这还用说吗？那必然便是仙人的模样，想来仙人有万千变化，出现在世人面前之后，便不会让世人记得他的模样，这便是仙人的大神通……”

        这些人所说的话越来越离谱，到最后大家伙已经全都认定了，刚刚出现的那位道长绝对是仙人下凡，并且还自动的补全了一些自己之前遗忘的信息，甚至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刚刚来的仙人根本没有走在地上，他是走在半空中的，不对，他是在飞，根本不是在走……

        因为柳惜雨没有及时下了风口的命令，所以仙人来过戚府的事情没过多长时间便传遍了整个戚府，就连守在那破旧院子外面的张婆子和李婆子都听说了这件事情。

        李婆子凑到张婆子的面前，神秘兮兮地说道：“张婆子，你有没有听说，就在刚刚仙人来了咱们府中，他出手救好了大小姐，就那么一挥手，大小姐的病立马就好了。”

        张婆子要比李婆子稳重一些，听到对方的话之后，张婆子摇了摇头说道。

        “我看你又是吃醉了酒，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你都能谣传，恐怕是夫人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替大小姐进行诊治的，哪里有什么仙人？可别乱说话了。”

        然而李婆子却摇了摇头，言之凿凿地说道：“你瞧你这话说的，如果不是真有仙人来的话，我能这么跟你说？听说那仙人身上带有异香，只是闻上一口就能让人延年益寿，百病全消，我那外甥就在大小姐的院子里，他身子骨从小就不好，只能干些轻省的活计，做的活多了就会累得气喘吁吁，大小姐心善，让他在院子里面做了洒扫的工作，他嗅到了仙人身上的异香，身体立马好了许多，刚刚他还跟我说了，现在他都能打死一头牛。”

        李婆子所说的话越说越夸张，张婆子摇了摇头，并没有搭理李婆子，而李婆子跟张婆子说了两句，见她不说话，便撇了撇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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