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羌笛怨(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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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若杀了她,我保证,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段雪柳说得轻描淡写却又理所当然,就像不过是单纯在陈述一个无关痛痒的既定的事实。
对方将领看着他,面带着残忍的微笑缓缓举起了刀,段雪柳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哪怕半点细微的变化。
就在寒刀落下的那一刻,对方军中一个不远处的士兵却突然冲出,替千盈盈挡下了这一刀,并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将她推了出去。段雪柳趁乱从那将领手下将两人都救了过来,交给身后的人带了下去。
段雪柳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骂道:“老子花了那么多功夫才勉强学会怎么做个人,真是又白费功夫了,你们人不想见,非要见鬼是吧,好啊,那就都见鬼去吧。”
与此同时,清宁和雁度各自带的一支队伍也赶到了这里,段雪柳这时脸上才终于有了点表情,他捂着面仰头笑起来,就像喝醉了酒,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直到他笑了个够,笑声渐小渐止,他微微张开指缝,睁开一只眼睛,眼神从指缝中又变得凛冽,薄唇轻启,只说:“杀。”
地面上还是久积不化的白雪,皆被鲜血浸得深红,没了号角、没了呐喊、也没了兵戈相碰,忽然一下子寂静了,段雪柳沉默着和士兵一起清理着战场。
“段雪柳!!!”
雁度从后方回来,远远地就冲着他声嘶力竭地喊。段雪柳刚捡起来的刀又掉了下去,他回头看着雁度,看他一步一踉跄崩溃地扑倒在雪地里,无声地呜咽着。
段雪柳脑子一下子就空白了,连路都忘了怎么走,他肢体僵硬、摇晃不稳地一步步挪到雁度身边,一不留神滑坐下来,就干脆这么坐着。
“呜呜呜,段雪柳——”雁度终于抬起脸来,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他死了。”他的眼神也黯淡了涣散了,再没有昔日的光彩,头发也散乱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就笼罩在一片乌云混沌中,不见天日。
“他……死了。”段雪柳用微弱的气声重复着这句话,“呵呵呵,死了?”他撑开自己的嘴角笑着,“谁啊?他是谁……”他将手撑在地上,慢慢爬过去,揪起雁度的领子,哑着嗓子问:“你说的他……是谁……”
“余皙……是余皙。”雁度哽咽着说,一把推开段雪柳,吼道:“是余皙啊!”
段雪柳什么也没问,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又将雁度拽了起来,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说:“带我去见他。”
两人谁也没点灯,也没拿火把,就这么一前一后摸着黑回到了营地,段雪柳愣住了,他的长风好像知道他回来了,正在门口等着他。可这一次,长风再不似往日般飞奔着向他扑来,而是静静地就在门口坐着,眼神不复明亮欢快,好像在为谁送别。
段雪柳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走进去,就看见余皙苍白的脸。他一时竟失了语,说不出话,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冰凉,还是冰凉。
余皙的白犬平安还趴在他身边,它的爪子在他手心放了好久,从温热到这残存的一点点温度慢慢消退,无论它怎么替他暖,都无济于事。它就一直这样趴着不肯走,无论旁人怎么劝,今天的晚饭也一口未动。
雁度始终不愿将白布盖过余皙的头,他拦下所有想上前处理后宜事项的人,不停地说:“也许,等等呢,只要等一等他就醒来了呢……”
到了下半夜,人已渐渐散去,只剩下雁度和段雪柳陪在这里,还有他们的三条犬。两人坐在门口台阶上,一言不发。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最终还是段雪柳先开了口,打破了这沉默。
雁度整理了一下情绪和语言说:“不久前,余皙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他的师妹被对面抓了,然后,他就易容乔装混进了对方的军营,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把人救出来。所以,到最后一刻,他就自己替她抗下了那一刀。”
“那个人是……是余皙……”听到这里,段雪柳的脑袋一下子像炸开了一样,不断回播着鲜血飞溅的场面,白天寒铁出鞘的声音开始在他耳边鸣响,“怎么会是他,怎么可以……”他将脸深深地埋在掌心,身体也在颤抖,隐约还能听见抽泣的声音。
“那,那他们的师父呢?”
“你说那位神医,方卜?对方要他做他们的军医,他不肯,他们就……”
雁度转头看着依旧埋着头的段雪柳问道:“你真的在意他们的死活吗?是个人都看得出千盈盈对你有多重要,可就即便如此,刀都架在她脖子上了你也无动于衷。而如果那时候刀下的不是千盈盈,而是你的结拜兄弟余皙,或者是对你有着救命之恩的方卜呢?”
段雪柳用手擦了一把脸,抬起头来,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过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那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是临阵倒戈,背信弃义投靠敌人,还是就地投降,将疆土拱手相让?”
随后他又悲凄地笑了,他说:“是他们打错算盘了,他们觉得千盈盈对我特别重要,就拿她来威胁我。可他们不知道,就算他们杀了千盈盈,我大不了杀了他们,再去下辈子找她。但凡换个人呢,没了就是没了,我又该去哪里找,就算我想找也找不回来了。”
“去看看她吧。”雁度叹了口气说:“她也被吓到了,如今师父师兄都没了,我们带她回来时,她就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肯定很害怕吧。”
短短的路程段雪柳却足足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不停地绕路、再绕路,兜兜转转,让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会儿,收敛起情绪,才慢慢地绕到了千盈盈的门口。房内烛火还亮着,他上前轻轻叩响了千盈盈的房门,可屋内却传来另一个女孩的声音:“进来吧。”
“宁殿,你怎么在这儿?”段雪柳进了屋,见清宁正坐在床边陪着千盈盈,他关好门,坐到了桌边的凳子上,面对着两人。
“明知故问。”清宁也不想搭理他,便随便敷衍了。
千盈盈听到声音,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中露出了两只哭得通红的眼睛,见来人是段雪柳,便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了混身的戒备,也将捂紧的被子松开了些。也许是哭累了,她坐着坐着便倒了下去,清宁顺手托住了她,轻而缓地将她慢慢放平到枕头上,然后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
“呼——”她也松了一口气,“之前她一直哭,说什么也不肯睡,没想到你一来便乖乖的睡了。”
“也好,倒是有劳宁殿了。”
“哼,之前你求我出兵支援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么客气。你这番话说得,倒像是她的亲人,那敢问段将军,你是她什么人呢?”
“不是亲人,是……唉一码归一码,国事和私事总归是不一样的。”
清宁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开玩笑总要有个度,点到即止就好。于是,两人回归正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还有,可有想过回去后该如何交代呢?”
段雪柳笑笑,释然道:“那便不回去了。如今边关已定,我的使命也已经完成,我问心无愧。雁度如今也有足够的能力接替我的担子,如果千盈盈愿意,我就带她远走高飞,若她不愿,我就在背后一直守护她一辈子。如果陛下非要追究,等他有本事捉到我再说吧。”
清宁闻言也笑了,“你这是耍流氓啊。”
“呵,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人生苦短,何必将自己囿于金丝囚笼?”说到这里,段雪柳不禁想起了上一个世界的自己,他问清宁:“听戏吗?我给你唱一段吧,就当是道别了。”他又叹了口气,“以后也不一定能再见了。”
“你还真是无情。”清宁玩笑般说,她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只是不知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了。
段雪柳却爬上了房顶,一字一句,依依在唱腔中道别。今夜这一曲,她不止唱给清宁听,也唱给那些还在的、不在的,自己心里还挂念着的那些人。
雁度还坐在那个台阶上,听着许久未曾听过的曲调,他知道,段雪柳要走了。罢了,走就走吧,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陈旧的羌笛,放到嘴边,缓缓吹奏起,应和着耳边的唱词。
今晚难得的出了月亮,天空也不在雾蒙蒙,篝火沐浴在月光中,照得许多士兵也无眠,睁眼数着更漏到天明。
次日,大家都起了个大早收拾东西便准备班师回朝,整装完毕,却不见了段雪柳,连千盈盈也不见踪影。
雁度和清宁朝后方望去,似乎能听见马蹄在山谷间回响,“走吧,我们回家。”雁度对着将士们说,随着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铁骑跟随着旗帜,踏上了回归的路程。
“燕然勒功,衣锦还乡,各位,珍重。”段雪柳停下马,亦回头遥遥望去,喃喃自语道:“我最终,还是当了那个逃兵。”
这时,山谷间传来一声犬吠,一只黑犬向他们奔赴而来,一下子扑进段雪柳的怀里,段雪柳伸手稳稳地接住了它,转身回头就抱给千盈盈看:“丫头,你看,这是我们的长风。”
“长……风!”千盈盈唤着它的名字,长风便从段雪柳怀里跳下,向千盈盈亲昵地蹭蹭。
“丫头,我们去哪儿?”
“回家,我们回家。”
“好。”
千盈盈带着段雪柳和长风回到了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可院子却早已不见踪迹,土地上面长满了杂草,已经比人还高了。
“没关系的。”段雪柳摸着她的头说:“我们一起再重新把它建起来。”
从一砖一瓦,到藩篱栅栏,小院逐渐落成,院中喂上了鸡鸭,还有兔子和各种鸟雀,院外地里种着蔬菜,还种满了树,风吹过时,落英纷纷,风里也满是梅花的香气。长风在花瓣里打着滚,沾了一身,千盈盈笑着一片一片地给它摘下来。
不久以后,院外又一声犬吠传来,两人正在院中给狗子洗澡,段雪柳起身一看,平安率先越过篱笆进了小院,又一下扑到段雪柳身上,雁度和清宁也随后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两人一人一句好久不见,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
正到饭点,四个人默契地一起准备着餐食,在院中支上一张小方桌,坐在树下同饮。
“谁说不会再见了?”清宁笑道,“只要我们友谊长存,终会再见的。”
雁度也拍了拍他的肩,几分佯装嗔怪道:“我们若是不来,你也不想着来看我们,没良心啊。”
段雪柳低头给自己添满了酒,随后一饮而尽,端着空酒杯道:“好,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哈哈哈哈哈……”随后,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雁度和清宁临别时,将平安留了下来,他说:“我想,平安还是和你们待在一起更好,它陪余皙奔波这么久,也该休息了。”
段雪柳点点头,“待开春之时,我们一起去看他们。”
雁度最后再回首看了一眼,满目的山清水秀,绿树成荫,他想,待我戎马半生后,也当如这般和心爱之人卸甲归田。
“走啦!”清宁在前面远远地喊,他一愣,随即跟了上去,两个人,两匹马,慢慢消失在山间铺满落叶和花瓣的小道之中。
千盈盈挥着手向他们告别,段雪柳从另一旁轻轻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怀里,相拥相吻间,他手腕上的红丝不知不觉又缠绕了一圈。
树叶上的积雪悄悄融化,忽然掉下来,挡住了狗子的视线,它仰头一嗅,梅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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