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青石村和石安镇离的不算远，赶着点时间走路也就半个小时。不过大家说说笑笑的，时不时的还和路上的熟人打个招呼，速度难免就慢了下来，最后愣是花了一个小时才到了村口。

        这可把何清质给累坏了，他早就习惯了车进车出的日子，猛的一个早上走这么久的路，哪里吃得消。这会儿他只觉得一双腿酸的不行，所以一到村口他就和大家道了别，然后拎着东西直奔自家那破房子，想着回去好好躺一会儿缓一缓。

        谁晓得刚走到门口，何清质就看到自家大门外的石头上坐着一个穿的补丁装的驼背老头，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刘望才又是谁。见他身边还放着一大篓子蔬菜和一篮子鸡蛋，何清质心里就知道了这人过来的目的。

        说实话这做派有些令人讨厌，但何清质这不是还在为吃饭问题发愁吗，所以看在这一篓子蔬菜和一篮子鸡蛋的份上他也得给人个好脸色，何况这人又是个长辈。

        这么想着何清质就笑着走了过去，好声好气对人喊了一声叔，然后装作看不懂似的说道：“叔你坐着休息呢，这些东西是要拿回家吗，要我帮忙吗？”

        “不……不是。”

        刘望才正在抽烟，见何清质回来了，赶紧拿下嘴里的烟斗，站起来有些局促的搓了搓长满老茧的双手说道：“这些东西是叔拿来送你的。何子，昨天的事叔都听说了，叔替你婶子赔个不是。你婶子这人向来嘴上不饶人，但她没坏心，你可千万别和她计较。”

        这话说的，难道心不坏，就可以随便骂人了？何况这么点事，你一个长辈拿着东西郑重其事的来道歉是想干什么。村里自来就没有长辈给小辈赔不是的理，今天他要是接受了，回头钱来娣能把他骂出花来。

        何清质心里呵了一声，嘴上说道：“叔看你说的，我不过是和婶子说了几句话，怎么就用得上这样呢。就是我真惹了婶子不高兴，要赔不是，也该是我这个做晚辈的来才对。叔是知道我的，自来就是个说话做事不过脑子的，如果哪里说的不对，还要请婶子看在我年纪小的份上多担待担待。至于这些东西，叔还是拿回去吧，我一个人也吃不掉，白放着容易坏，到时候婶子知道了大概是要心痛的。”

        刘望才为什么被人说老实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这人嘴巴笨，不会说话，在嘴上容易被人欺负。所以刚才那段话是他在家里和钱来娣还有几个儿女商量了后才想出来的，他们寻思着何清质这个小混混说话做事从来不讲究，他们要是拿了东西来，他肯定会收下。只要他收了，回头他们就能把他跟钱来娣吵架这件事情给坐实了，然后给扣个不敬长辈的大帽子，再在村里造造势，逼着他不能收回那两亩地。

        谁晓得何清质现在换了个芯子，不过几句话就把刘望才刚才说的都给驳了回去，愣是让刘望才碰了个软钉子，站在那里嘴张着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最后只好干巴巴的说道：“这些东西本来也该给你的，当初说好了的。叔今天过来，就想问问这租田的事情，昨天老村长来找我，说你想把田收回去，这是怎么说的呢，这两年不都好好的吗？”

        这话问的可有意思了，这两年要真的好好的，你刘望才今天为什么要拿着这些东西过来，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何清质也懒得和刘望才多纠缠，把早就想好的借口拿出来跟他说道：“叔，我过了年就二十一，村里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家里都开始操心上婚事了，我没爹没妈，没人为我着想，就只能自己给自己打算。

        叔你知道的，现在村里姑娘找对象要求可高了，一个个的都想着找厂里工作的工人，实在找不到工人了，就要找那些会干活会种地的能干人。可我呢，大集体那些年，一开始年纪小，村里优待我们这些小孩子，没怎么让下田干活，后来长大点了要学种地了，就轮到了分田到户，结果弄得到现在地里的活基本是啥也不会干。

        叔啊，像我这样的，别人就算找上门女婿都不会要的。所以我就想着把田收回来，先种上两三年，等把地里这些庄家活都给干会了也好找人说门亲，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何清质的意思很明白，这两亩地关乎着他的婚姻大事，他一个孤儿想成个家不容易，刘望才要是不把地还给他，就是诚心想害他打光棍，这可缺了大德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望才还能怎么着，他把烟斗塞到嘴里狠狠吸了好几口，问道：“这么说，这事情是没有商量余地了？”

        “叔，我现在这不就跟你商量着吗。你看这地里的菜，你是现在收，还是过段时间再收？”何清质说道，只当没看到刘望才漆黑的脸色。

        我跟你商量的是这吗？刘望才看着何清质那张笑脸，心里生了一肚子的火，最后袖子一甩转身就走了。

        何清质冷哼了一声，进屋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放到了桌上，然后出去把那筐子蔬菜还有那篮子鸡蛋搬进了厨房，完了也顾不上收拾，回屋倒头就趴到了床上。

        他今天起得太早，又走了那么些路，早就累的不行了，所以脑袋一搭上枕头，不过几秒钟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沉，等何清质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家里没有时钟，也不知道几点了，反正估摸着肯定是不早了，因为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饿了就睡不下去了，虽然身上懒洋洋的没什么劲，何清质还是哼唧着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拖着步子进了厨房，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

        昨天摘得南瓜还剩下大半，天气冷，放了一天并不会坏，不过放久了终归不好，所以何清质决定把剩下的都切了做蒸南瓜吃。至于别的就不做了，一来他懒得做，二来早上他吃了大肉面，嘴里并不馋，吃顿蒸南瓜，就全当是养生了。

        南瓜隔水蒸，等蒸熟怎么也得二三十分钟，这段时间里何清质没闲着，他先把早上买的那些东西都收拾了一遍，该放抽屉里的放抽屉里，该放桌子上的放桌子上。等归置好了，才把刘望才带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刘望才这次送的东西看着还挺实在，那筐里蔬菜有好几样，底下还放着两个大南瓜，拎着特别沉。何清质把蔬菜分了分类摆到了架子上，两个南瓜则收进了柜子里。他这屋里老鼠并不少，蔬菜它们不惜的吃，但是南瓜要是放外面，用不了一晚上肯定全都得糟蹋了。

        那一篮子鸡蛋当然更是要放好的，这可比南瓜更得老鼠喜欢，所以何清质从墙角翻了个瓦罐出来，准备把篮子里的鸡蛋拿出来放里面。

        谁知道这一拿，又把他给气笑了。

        刘望才用来装鸡蛋的是那种农村常见的圆柱形竹编篮子，这种篮子一篮一般能装三四十个鸡蛋。刘望才给的这一篮鸡蛋装得浅，何清质想着里面不满三四十个，但怎么也得有二十来个吧。可他没想到的是，这篮子里就放了十个鸡蛋，剩下的大半篮都是谷糠。

        鸡蛋这玩意儿容易碎，放久了还容易坏，所以村里人放鸡蛋的时候确实喜欢在底下铺层谷糠垫底，既防碎还吸潮，但谁家也没见过装半篮子谷糠的。

        现在刘望才家来这么一下子，弄的何清质都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好了。你说你家要是舍不得给那么多鸡蛋，直接拎十个来又怎么了。这年头吃肉还是非常困难的，一个人一个月也就供应一斤的肉票，这种环境下各种蛋就成了村里人平时能吃到的最多的荤腥了，所以这鸡蛋在村里算是送礼的好东西，就是只拿十个也不会被人嫌弃的。

        可刘望才拎着这么大的篮子穿了大半个村子到他这里来，别人看到了准以为他是送了一篮子的蛋来，谁能想到这篮子里装得都是谷糠，只有表面放了十个蛋呢。

        这是想让他吃个哑巴亏啊，可何清质这个人吧，向来是吃什么都不吃哑巴亏的。

        所以他当即就决定吃完饭后要把刘望才拿来的竹筐、竹篮，还有这大半篮子的谷糠都原原本本的给他送回去，毕竟这竹筐和竹篮上都用墨水写着大大的刘望才三个字，提醒着他这些是别人的所有物呢，他不送回去也不像话啊。

        收拾好了东西，没多久南瓜也蒸好了。别说，这蒸南瓜的味道还挺不错的，又甜又糯，如果加上面粉做成南瓜饼味道一定特别棒。可惜这个家里没有面粉，所以何清质只能遗憾的吃完了一小盆的蒸南瓜。

        吃完饭，洗了衣服，然后又在屋子里做了一番简单的打扫了，估摸着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三点了，何清质这才提上了给刘顺德老夫妻买的东西，还有刘望才家的竹筐子、竹篮子，溜溜达达走向了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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