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超市怪谈

18:23。

        宴苏靠在沙发里昏昏欲睡。

        忽然门口的智能门铃响了，屏幕里显出附近小超市送货阿姨的笑脸。

        “鸡蛋一个，有机西红柿一个，方糖一小包，一共是80星币。”

        宴苏揉着眼睛给人开了门。半分钟后，阿姨就出现在门口，将手中纸袋递给他，亲热说道。

        “好的，麻烦张阿姨。”宴苏也露出个和气的笑，接过袋子，抬起智能手环转账。

        操作的过程中，宴苏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今晚要做西红柿炒蛋呀？”张阿姨随口与他闲聊。

        “是啊，您超市的有机蔬菜新鲜又好吃，我每天换着种类做。”宴苏笑道。

        “现在的年轻人可少有像你这样，愿意在家做饭的。我女儿在邻星，每天都外卖，说也说不听，要是能学学你就好了。”张阿姨夸赞。

        “您女儿肯定也明白您的苦心，只是上班太忙，我还羡慕她能在大星工作呢。”宴苏配合的客套一波，“您身上这针织衫就是她送的吧，一看就不便宜，而且特别衬您。”

        张阿姨听后果然开开心心。

        “嘀”一声轻响，支付完成了，宴苏又打了个哈欠，举手环给阿姨看了眼转账记录。

        “阿姨慢走哈。”宴苏揉揉眼睛，道别关门。

        “唉，等下！”张阿姨忽然一拍脑门，阻止了他。

        只见她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物，笑容满面递了出来。

        “差点忘了，这是你昨天落在店里的吧，正好今天给你送货顺路带来啦。”

        宴苏垂眼一看，只见对方掌心躺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球——

        见他看来，那眼球还就着阿姨的手，原地转了一圈，与宴苏对视。

        “……唉？”宴苏抬眼看了看阿姨，又低头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道：

        “啊，确实是我的。我都没发现把它弄丢了，”宴苏把眼球拿回手里，真挚感谢，“太谢谢你了，张阿姨。”

        “快收好吧，这么重要的东西别再丢了。”张阿姨摆手，“阿姨看你最近老打哈欠，熬夜了吧，不要仗着年轻随便嚯嚯身体，你看看，丢三落四的。”

        “嗯嗯，我知道了。”宴苏盯着她点头。

        “黑眼圈也重了……”张阿姨还没有走的意思，一边絮叨，一边忽然歪头打量宴苏。

        大概是觉得颜值这么高的年轻人，竟然把自己作出了黑眼圈，太令人惋惜。

        张阿姨最终摇头啧了一声，仿佛下定什么决心，手摸进了针织衫的口袋里。

        宴苏垂下目光，看见她口袋外部的衣料逐渐紧绷，勾勒出剪刀尖端的形状。

        “这，她难道想挖了我的黑眼圈？”

        宴苏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正在此时，走廊里的智能声控灯暗了下去。

        气氛在瞬息之间变了。

        张阿姨的双眼，在昏暗环境中反射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光，突然很像一匹正要捕食的狼。

        宴苏微微皱眉，手指一动。

        下个瞬间，某些不可见的物质，像灰尘突然遭遇了吸尘器一般，从张阿姨体内飞出，被他收进虚空中。

        “咦？”阿姨如梦初醒，眼神重新变清明。

        灯光伴随她的声音亮起。

        “还有什么事吗？”张阿姨放开口袋里的剪刀，愣了半晌，很快恢复笑呵呵的样子，竟还反问了一句。

        “没事了，阿姨慢走。”宴苏叹气。

        张阿姨亲热应了一声，若无其事摆手道别，转身下楼了。

        看起来和五分钟前的态度完全没有不同，但宴苏知道，从昨天她发现眼球，到刚刚差点持剪伤人这段时间的记忆中，所有“异于常识”的细节，她都不会再想起。

        宴苏目送阿姨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又闹心的揉揉头。

        “看来最近真的要改善一下睡眠质量。”

        就算捏了一具人类的身体，他的降san光环，还是会一不小心就影响到周围的人。

        被他影响的人类会逐渐精神恍惚，并且对“正常”和“异常”的认知产生混淆。

        比如刚刚的张阿姨，若没有及时阻止，可能真会一剪子把他眼睛挖下来——然后她还觉得自己在做很正常的事。

        宴苏关上门，拿着眼球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显出一张以人类审美来说，至少可以打9分的脸。可惜的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都在。

        “嗯？不是脸上的，那是从哪儿掉出来的？”宴苏嘀咕。

        转头看了看客厅阳台方向，发现窗帘没拉，对面楼窗子里人影憧憧，他们只要抬抬头就能看到这边屋里的景象。

        宴苏于是顺手掩上卫生间的门。

        此时天色渐暗，客厅没开灯。

        一道从卫生间门缝里投出，倾斜着落于地面的窄窄暖光，成了整栋房子里唯一的亮色。

        但如果有人身在此处，就会悚然发现，那光中的人影四周，有什么纷乱、繁杂、不成形状的东西，在暗暗鼓动。

        那是些说不上条状，还是块状的物体，他们从属于宴苏的影子各处鼓起，伸出。

        “咕叽……咕叽……”

        某种带着粘稠液体的东西，慢慢爬过地面，发出腻腻的声音。

        门缝的光线逐渐被卫生间内的东西遮挡，最终只留下一些混沌的细碎光影。

        良久之后。

        “原来是这条……”

        宴苏微微舒了口气，无数阴影嗖地收缩，门被打开，客厅登时恢复光亮。

        他走出卫生间，手中的眼球已经不见了，但脖子、手臂等露出来的肌肤上，数条裂缝正在飞快愈合，隐去了缝隙中某些蠢蠢欲动的颜色。

        “最近整个han星的能量场都不太对劲，搞得人睡不好。希望不是某些不安分的东西又要搞事。”宴苏打着哈欠想。

        接下来他拿出刚买的西红柿和鸡蛋。

        将蛋打散，开火，倒油，煎蛋。

        鸡蛋凝成小块后，将西红柿利落切块，倒入锅内，翻炒，加盐。

        然后宴苏看了看手环中显示的菜谱，数着秒，又往锅里加了醋和糖。

        最后翻炒几下，装盘。

        做完这道西红柿炒蛋后，宴苏原本还想再炒一道青菜，但发现冰箱里的菜叶烂了。

        有点可惜，但只能作罢。

        他揉着眼睛，盛了点饭，简单却细致地吃完了这一餐。

        “无论吃多少次都觉得，真好！植物果实加上动物尸体共同炼制成的恶心团块，竟然这么美味。人类好会吃，感谢发明菜谱和养植动植物的人类。”

        宴苏真诚地想。

        同时他第1000次觉得，某些艺术作品里作者总要写大怪物想毁灭世界，真是不懂换位思考。

        人类饭菜这么好吃，小说动漫电影剧这么好看，毁灭了图什么？

        吃完后，宴苏拍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满足地长舒一口气。

        休息了几分钟，困意再次上涌。

        他将碗盘丢进洗碗机，决定睡一觉。

        ……

        【伟大的啊……请求你……】

        【祈求赐予我……】

        【拜托，无上的……】

        ……

        睡梦中宴苏似乎听见很多琐碎嘈杂的祈祷声。

        它们来自不同的位置，拥有不同的音色，每句还都缺失一些不同位置的词，断断续续，让人无法准确的分辨。

        唯一相同的是，都很烦、很吵。

        “想要什么，自己去买啊？喊我做什么。”

        梦中的宴苏皱了下眉头，想起自己花了80星币买的蛋和西红柿，产生了这个很人类的想法。

        可惜这些声音并不停止。

        成千上万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恐怖的噪音污染。

        【想要……好想要！！！】

        忽然一个声音从中脱颖而出，仿佛炸响在耳边。

        宴苏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

        漆黑的卧室里拉着窗帘，床边的电子钟显示现在时间是晚上20:00，他才睡了不到1个小时。

        【好想要！！】

        那声音再次响起。

        “？”

        不是梦，是真的有东西在很近的地方召唤他。

        宴苏皱起眉。

        确实，他每到一个新的星球，那里的大部分神秘物种，都会因为与生俱来对更强大存在的崇拜和恐惧，成为他的信徒。但他讨厌噪音，讨厌源源不断的祈祷声。

        初来han星时，他就已经用某种手段压制过这里的怪物们，让它们不要烦自己。

        可现在怎么了？

        所以说最近能量场异常，也是因为怪异生物复苏？

        他躺在床上思索半晌，终于决定，在这些叨逼叨把他吵到狂暴之前，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来都来了，就从这个最近的开刀，让他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敢把睡着的他弄醒。

        宴苏沉着脸起床，穿好外套，戴上口罩，出了门。

        ……

        跟着不停鬼嚎的声音，没想到不过短短五分钟，就抵达了目标地点。

        ——竟然正是他刚刚订了西红柿鸡蛋的小区超市。

        这是家综合类的超市，坐落在小区大门边，面积虽不算特别大，但各类商品都有，因此店员也不少。

        而这个时间，超市正要关门，店内只剩少数几人在打扫卫生，客人还有三个，都在收银台排队结账。

        先前送货的张阿姨，在稍远的货架间拖地，没看到宴苏。

        【想要……想要……】

        声音近在咫尺，还在不停哔哔。

        宴苏目光幽沉，手指一动。

        “哐！”身后忽然就传来巨响。

        门口的客人和收银员都被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齐齐看过来。

        然后他们就发现，大门处那扇闭店时才会缓慢降下的厚重升降门，不知怎么，忽然自己砸了下来。

        超市被封闭了。

        “干嘛突然关门，搞什么？”收银台前一位穿着校服的高个子男生，护着身边挺着孕肚的姐姐，不满道。

        “不是还有十分钟才关店吗？”年轻女人惊魂未定，也小心护着肚子。

        两个收银台里的店员当然都不知道原因，同样面露疑惑，探头看了看大门。

        “刘哥，你快来看看，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店员扭头冲屋里喊。

        几秒后，从生活用品区方向，快步走来一个中年男店员。

        宴苏让开大门附近的位置，和跟着聚拢过来的两个店员站在一起，同时暗中观察在场众人。

        “嗯？没有程序故障啊，”刘哥很快检查完了升降门操作屏，按动开门钮，却没反应，又试图抬了抬门底，但很显然它不是人力可以抬动的。

        “我打维修电话吧，”刘哥皱眉操作手环，接着又愣了，“手环没信号？”

        “怎么可能，”高中生刚要抱怨，忽然惊呼，“我的也没信号！”

        “我也是，”另一个满脸胡渣的邋遢男顾客说，“唉你们觉不觉得，这情况特别眼熟？咱们这不会是进无限流了吧！”

        “无限流是啥？”拿着拖把的张阿姨正站在宴苏旁边，闻言转头问。

        “就是一群人被困在一个密闭空间，需要自相残杀或者做任务啥的才能离开，完不成就会被杀，完成的太慢可能也被杀，中间可能还会被杀人狂或者鬼怪追……很多小说里都、都这样写。”高中生说到最后，发现姐姐脸色不好，声音立刻变低。

        而其他人听完他的科普，也慌了，有人试图报警，有人重新尝试拨电话，有人说没事没事说不定重启一下就好了……某男嫌其他人小题大做出声嘲笑，立刻被怼，场面忽然就乱起来。

        店里现在除了宴苏，一共有5个店员，3个客人，共计8个人，却生生吵出了100个人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一不留神，有人去取了好几只大喇叭，号召其他人和他一起录怒吼版“救命啊”，说是要开最大音量摆在门缝和前后两边的墙壁上，连续不间断冲外播放，说不定能引起路人注意。

        宴苏：……

        头又开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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