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丫头

数不尽的清泪两行，道不尽的情殇，是谁在深宫深处眺望？

        颦儿，颦儿……

        是娘亲在呼唤吗？

        木槿睁开眼睛，有些微微的酸涩，恍惚间竟又不知是在何处，这一场一场的梦魇啊……

        她揉了又揉，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才想到是哪里。

        自她入宫自愿居于清凉阁，这个离冷宫最近的地方，便人人以为，她不愿为人替身，所以画地为牢。其实她只是讨厌那红砖绿瓦间闪亮亮的奢华。

        是的，人人皆以为她是替身，却又没人敢说她是谁的替身。

        “春喜，几刻了？”木槿赤着脚起身，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任凭小丫头给她套上玉白的里衣，还有火红的披风，抬眸转身间，便已是万种风情。

        “娘娘的头发有些干了。”

        春喜给她梳着发髻，摩挲着光滑的发丝，木槿总是不爱用头油，使得一头的青丝，虽然顺滑，总少了点光亮。

        “不碍"

        苏木槿看着镜中的自己，大而上翘的眼帘，双眸很深，盈盈水光似是会说话一般，皮肤细致的如同稠面，白皙的如同雪色，唇不点而红，眉，不化而黛。

        极致的白，配上极致的血红，总是有种吞噬人心的诱惑。

        “娘娘，你真美!”

        旁边侍候的小丫头，端着漱口的茶水，终究还是管不住自己已经惊叹的张得老大的嘴。

        木槿淡淡的从镜中看她一眼，十多岁的小丫头，单纯的把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放肆，娘娘面前，不得多话。”

        春喜一改往常的温柔，看着多话的小丫头，厉声责备。

        丫头似是没料到一贯温柔的春喜也能如此严厉，吓的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头再也不敢抬起，连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却还在坚持不让怀中的茶水撒下一滴。

        “好了，你叫什么名字？”木槿看着一脸紧张的丫头，有些好笑，这哪像是久处深宫侍候的人，到底还是太小了。

        小丫头有些受宠若惊，她本没有资格进来侍候的，是同屋端茶的姐姐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才被临时指进来的，从未见过如此美的主子娘娘，一时便没忍住，而主子娘娘竟然还问她话了。

        “奴婢，奴婢叫红儿。”

        木槿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圆乎乎的脸蛋，带着一丝惶恐，虽然紧张的双手在抖，但姿态恭敬还算端庄，便有了些微微的笑意。

        “你何时进的宫，几岁了？”

        红儿抬起头，稚嫩的脸上满满的认真，“回娘娘，奴婢上个月才入的宫，十岁了。”

        “家中还有何人？父母可还健在？”这样小就入宫的孩子，多半都是因为家里活不下去了，才被卖入宫中，可惜了，一入宫门，再见的机会就渺茫了。

        “就爹爹和母亲了，母亲生了病，奴婢就自己把自己卖了。”红儿的眼眶里眼泪在打着转转，她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看在木槿的眼中，让她早已坚硬的心软了少许。

        木槿接过茶水，轻轻的漱了一下，又递给她。

        “名字换个吧，以后就叫夏欢，跟着春喜姐姐。”

        “娘娘！”春喜猛的开口，满脸不解又不认同的样子。

        “你出去吧，好好跟着春喜学学规矩。”木槿走到一边坐了下去。

        “是。”

        新得了名字的丫头，兴奋得有些走不动路一样，满脸都是红红的，急急退了几步走了出去。

        木槿看着她兴奋得样子，有些好笑，她喜欢单纯的人，连丫头都是一样，如果她和春喜都是不得不去争取的话，她希望身边，还有一个能够真诚笑着的人，有一个除却春喜还能让她信任的人，这个丫头，虽只是这一面的缘分，却好像很投她的眼缘。

        春喜看着木槿，压下了几许的不解，却也没有再问。

        “我们总要有自己的人，”木槿叹了口气。

        苏家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将她送了进来，却眼见着她住在人迹罕至的清凉阁，恐怕早已急了，那还在苏家的她怎么办？

        又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木槿不敢去细想，万般无奈，皆因命不由己。但她也发誓，待羽翼成，她会亲自去苏府救她，让这一路伤害他们的人都好好看看！

        而眼前她能做的，就是过好当下，把握住每一次机会。

        苏家掌控着夜国所有的茶叶和丝绸生意，连宫里的茶水，都因为木槿的到来，而变成了最好的“润芝”。

        木槿轻轻的额抿了一口，看向春喜。

        “春喜，你同我一起长大，比我大几岁，我进宫的时候，唯一的要求就是带上你，来了就是我们相依为命，所以，自然要求什么事都要妥妥帖帖的才算尚可，你虽是我的丫头，可我却当你是我的姐姐，你什么事情也都处理的很好，可是性子还是得稍微冲动。”

        春喜惭愧的低下了头。

        木槿见她如此，便起身扶了她起来。

        “亦欢在我心里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但是，看着这个红儿，我就想到了亦欢，她在的时候我曾对你说过，春喜夏欢，让她换一个字，但还没来得及就……”

        “她跟当初的亦欢很像，一样的懵懂，一样的快乐，现在直至以后，我都需要人，很忠心的人，十来岁的丫头，更好去历练培养，苏家的人联络上了后，去找找她的父母。”

        “是，我懂了。”春喜抬起了头。

        木槿嘴角噙着的笑容，也慢慢抹上了一层冷漠，“亦欢的死，我不会忘记，即使我进宫了，那些伤害我们的人，我也都不会忘记。”

        她承诺着，为了亦欢，也为了自己。

        “春喜，苟且偷生不是生，我会，宠冠六宫！”

        木槿的眼神，有着让人不可忽视的欲望，她发誓！

        梅妃，是一个故去的灵魂，她暂且不懂为何屡屡入梦，可她也让自己明白，在自己所不清楚的故事里，那个由单纯到心碎的女人，因为不争所付出的代价。

        亦欢的死，不仅是春喜的痛，也是她心底，对那里的一种恨，她恨着伤害她的所有人。

        “我不知道为了这个宠，我会付出多少，但是春喜，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我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亦欢。”

        木槿的眼神，有着不寻常的坚定，她会好好护着自己，护着自己在乎的人，就像娘亲护着她一样。

        “娘娘放心，我会的！”春喜坚定的抬头。这一路走来，她看着娘娘成长，她又何尝没有成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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