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能在这里遇见公主，我们俩真是三生有幸！”杜秋华话语浮夸，笑得一脸喜庆，却并不惹人厌烦。

        与之相反的，则是在最外侧的陆怀安——他仍是一身青衫，气质出众，不染凡俗。

        燕迟闻言，看了眼杜秋华，凤眸里仿佛有光华流转：“是吗？”

        “那肯定是啊！”杜秋华笑得更热切了，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用手肘碰了碰陆怀安。

        连着这么三次，陆怀安才开口赞同：“确是如此。”

        他一身清爽气息，声音低沉，吐出来的四个字抑扬顿挫，煞是动听。

        杜秋华听着却不得劲。

        刚才在酒楼里看到公主的时候脸色不是还挺好的吗？怎么现在真到了正主跟前反倒端起架子了。

        要是哪天公主被人抢走了，你连哭都来不及。杜秋华以眼神示意陆怀安。

        陆怀安却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燕迟将二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径直带着念桃走在前边，脚步不停。

        自上次文悦楼一别后，这还是十日以来，陆怀安和杜秋华第一次遇到燕迟。

        既然遇见了就得抓住机会啊！一直这么冷下去，菩萨也受不了。

        杜秋华又碰了碰陆怀安。

        这次陆怀安倒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离他远了点。

        杜秋华：……

        他脸上依旧笑嘻嘻，心里却在想，自己这到底是为了谁？

        眼看陆怀安不会放下架子，杜秋华又实在想帮帮自己这个好兄弟，便只得随便找个话题先聊着，才不至出现冷场的情况。

        他装作才想起来的模样，硬生生起了个话头：“哎呀我突然想起，不久之后便是每月一次的茶会了，想必公主也一定会去吧？”

        燕迟脚下一顿，转头看向杜秋华，似笑非笑：“我还不知道，原来杜公子对贵女们的集会也这么感兴趣？”

        茶会仅限京中的贵女参与，和男子自然是没什么关系的。

        燕池这么一说，杜秋华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但更要命的还在后头，只听得燕迟不疾不徐道：“不过告诉杜公子也无妨，这茶会还未曾送来请帖呢。”

        糟糕！杜秋华恨不得拍拍自己脑门子。

        他只想着，探听到公主茶会那日的行踪，好再去“偶遇”一番。却忘了此次茶会由三公主燕环牵头主办，而眼前这位公主殿下行五，与三公主燕环一向不对付。若是真收到了请帖，反而才更稀奇呢！

        不过转念一想，五公主不去那什劳子茶会也是件好事。毕竟她得罪过的人太多了！恐怕一个茶会就占了半数之多。

        杜秋华自觉自己说的话不讨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我唐突了。要不，公主就当我没问过吧？”

        燕迟乜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还没等杜秋华想出什么法子扭转当下骤静的气氛，便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

        “公主！”

        那声音里的欣喜不容忽视，还透着一丝甜蜜，让人一听就联想起乍然遇见心上人时的感觉。

        杜秋华啧啧称奇，都想让陆怀安也跟着学学了。

        陆怀安也听到了这道声音，和杜秋华不同，他瞬间便知道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顿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燕迟，唇畔立时浮现一抹似笑非笑。

        在三人各异的神色中，一名身材挺拔的青年由远及近出现在面前。

        “公主，真的是您。我头一次出远门就遇到了您，这太巧了叭！”薛灵凡一过来便双眼一亮，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杜秋华听到这熟悉的语气才后知后觉，这不正是那日在文悦楼被五公主带走的那个替身吗？！

        他不由得多看了薛灵凡两眼。

        今日对方没有再穿青衫，而是穿了一身月白色锦服，身上的气质也焕然一新变得生机勃勃，充满朝气。打眼一看，和陆怀安也没那么像了。

        也难怪刚才他没第一时间认出来，看起来这小子在公主府上应该过得还不错……

        杜秋华思忖一番，待回过神来，竟被挤到了一边，代替他站在燕迟身边的正是薛灵凡。

        嘁，这种小把戏。

        杜秋华不愿这么轻易让开，很快就与薛灵凡较上劲，想把对方挤下去。

        但他没想到对方看上去单薄，却比他还有劲儿，下盘压根就没动过。

        这是哪儿来的怪东西？杜秋华不信邪。

        他素来喜好打马球，平日便时常操练，跟那些只知道读书的花架子可不一样，怎么会这样？

        但由不得杜秋华不信，他只努力了一会儿，自己就先泄了气。

        落到一边的杜秋华有些失语。

        他看了看薛灵凡，又看了看一直站在最外围连燕迟身边的位置都凑不到的陆怀安，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欲擒故纵固然能勾得人心痒痒，但只怕鱼儿多次试探都没咬到钩，指不定哪天就放弃了。

        薛灵凡倒不像杜秋华想的那样，是故意挤开他的。

        他只是见着公主太高兴了，没有注意到旁的人，就连旁边有人跟他较过劲都不知道。

        现在他眼里只有公主难得温和的神色，“你出府来做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薛灵凡总感觉公主今日不止神色温和，就连语气似乎也温柔了些。

        他眼角眉梢俱是欢喜，兴高采烈地答道：“我想买点药材回去做养颜膏……”

        这边二人看上去相谈甚欢，另一边的陆怀安却只觉得刺眼。

        他的眼皮颤了颤，心头有一丝极其细小的火苗一略而过。

        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公主总在追着他跑，实际上却是他多次在公主面前制造偶遇。

        京中的那些有关他与公主的传闻也大半不是真的，都是文昌侯府散播出来的谣言。

        只有极少数的时候，高贵冷傲的公主才会纡尊降贵主动去寻他。

        陆怀安握紧了手又松开，反复几次。

        他只能告诉自己不要急，只需要保持这样的姿态就好了，保持他一贯高山仰止的姿态，公主对他的兴趣就会继续维持下去。总有一天……她会主动靠过来的。

        陆怀安渐渐恢复平静，在二人说话的间隙中朝燕迟拱了拱手，敛眉道：“烦请公主见谅。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从始至终，他看也没看薛灵凡一眼，就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燕迟还未说话，杜秋华就先着急起来，暗暗向陆怀安递了个眼神。都有人当着你的面撬墙角了，你怎么还想直接就走？

        但陆怀安却理也没理，径直便转过了身。

        杜秋华站在原地一愣。

        公主还没发话呢，就这么走了！这个陆怀安今天吃错药了吧。

        杜秋华来不及多想，脸上攒起笑，扭头代替陆怀安向燕迟道歉：“公主见谅，他兴许是……”

        他话未说完，便见燕迟望着陆怀安离开的方向，眸光不定，似乎还隐约有一丝笑意？总之怎么也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后半句卡在嗓子里。杜秋华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看燕迟没有生气的迹象，便放下了悬着的半颗心。急匆匆辞别之后，也跟着离开去追陆怀安了。

        待二人离开，燕迟定定看向薛灵凡，掀了掀唇，声音轻柔：“你方才表现不错。”

        少女微微上翘的唇瓣娇艳如血，偏她又满头青丝乌黑似墨，浑身肌肤冷白胜雪，三种颜色碰撞在一起，交织成不可逼视的美丽，霸道地占据了薛灵凡的视野，让他双颊慢慢升起热度。

        就在这时，一阵霹雳哗啦的声音突兀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怒吼，“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撞了我的摊子，赔钱！”

        薛灵凡骤然回过神来，向不远处看去，便见一个人正满脸怒容地拦着另一个人，二人脚下一片狼藉，满是散落的各种饰品。

        这个场景俨然是，被撞翻了饰品摊的摊主正朝罪魁祸首索要赔偿。

        “好好好。”说话之人面容平平，一边翻找着钱袋，一边止不住地往燕迟所在的位置看去。

        薛灵凡猜测，恐怕这路人是盯着公主看痴了，才不小心撞上了饰品摊。只是……对方的眼神未免太过分了。

        那人的目光与其普通至极的外形截然相反，暗幽幽的，仿佛藏着一片深渊，只一眼便令人印象深刻。

        薛灵凡难得皱起了脸，紧接着便倾身而上，挡住了燕迟的身形：“公主，我们也回府去吧。”

        燕迟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令人不适的目光，但等她越过薛灵凡的肩膀再向后面看去，却见路人已经扭过了头。

        视线收回来在薛灵凡脸上打了个转，燕迟放在腰间软鞭上的手放下来，曼声道：“也好，那便回府吧。”

        说罢，转身就走。

        薛灵凡也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刚走，饰品摊旁边便突然冒出了几个身材高大、作仆从打扮的人，异口同声道：“主子。”

        摊主吓得一呆：“这、这……”

        摊主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拥有了这么多仆从，便见撞了他摊子的路人站直身，质问了一声：“你们怎么才来？”

        哎，原来不是我的仆从啊。摊主暗自失望。

        此时路人已经找出了钱袋，扬手一扔，阔气道：“不用找了。”

        “谢谢谢谢。”摊主连忙诚惶诚恐地接住，再不敢如之前那般露出怒容。

        路人却像是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转身望向燕迟离开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对一众仆从道：“既然来迟了，就罚你们去给我弄清楚刚才那个小娘子的身份。”

        “是，主子。”仆从们又是异口同声道。

        摊主一直猫着身子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等到这群人从他的摊子面前走开，才数起钱袋里的碎银来。

        不过一会儿，他猛然起身，找准方向追过去，声嘶力竭地大喊道：“等等，你们等等！银子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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