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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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发完那条消息之后,他和我说,那是梁氏的梁总,他们昨晚是偶遇。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裴知诺坐在化妆台后面的真皮沙发上,咬着柠檬水的吸管。
“姜姜啊,这三天里,你这话说了不下十遍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姜莱多多少少地变了些。她以前遇到这种事总会逃避,会用亲近的人的错误或者误会来惩罚自己,但不会像现在这样——
主动去问清楚,而后等着对方的合理解释。
说到底,这些改变是因为谁,她心里也清楚。
“我还以为你又要自己憋着呢。”
姜莱通过自己面前的镜子和裴知诺对视,“上次他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有点不开心,但是没开口说。可他竟然发现了,还和我道了歉。”
“我觉得这次也是,如果我开口的话,他应该会解释的。”
她们两个在宁城一家出了名难预约的明星造型工作室里,姜莱为了今天的生日宴,特意过来搞妆发。
她踩着高跟鞋,在全身镜面前转了两圈,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套裙。这么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侧头问化妆师:“我这一身端庄吗?”
她得到的回复是“又端庄又优雅。”
姜莱走出她的那间化妆室的门,在门口看到了裴知诺,她旁边的男生好像是前几年火起来的一个流行歌手。
男生比她们年纪都小,灰发黑衣卫衣,戴了银色耳钉。
两个人站在那交谈甚欢。
“诺诺,我走了?”
“他来接你?”
姜莱点头。
她改不了爱操心的毛病,一边往楼梯那走一边还盘算着,陶李他们两个不会真的没戏了吧。
她皱了皱鼻子,下了两级台阶后还是转头道:“你不是说一会儿还有事情么,别错过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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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家老爷子的生日宴在江川公馆大办,来来往往都是一些上流圈层的商界人士,没有什么富二代公子哥也没有什么花瓶大小姐,很气派也很正式。
自然也比较拘束。
以前在姜家,她是最讨厌这种生日宴的,端着酒杯笑得像个假花瓶,一点都不鲜活。还不如那种富贵花舞会,至少在那种地方她可以随心地打扮,还有那些塑料姐妹花夸她。
像今天这种宴会,谁会来夸她嘛。
靳言竹倚着车等在工作室的门口,到了大概十多分钟时,姜莱从门口走出来。
她穿了一身奶茶色套裙,踩着高跟鞋,走路很稳很优雅。这身打扮不是她平日里的风格,她自己总觉得有些别扭。
再过几个小时城市入夜,温度会再次降低一些,这样穿到时候一定会冷。
姜莱还在那纠结着呢,靳言竹就像往常那样帮她拉开了车门,附耳夸道:“今天很漂亮。”
她恍惚了一会儿,而后才坐进车里。辉煌夜色和街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着,她刚才还在说没有人来夸她,现在就等来了那个人。
靳言竹在她身边坐好后,姜莱看了眼驾驶座上的司机,凑过去问:“你今天竟然没有自己开车?”
他掀了下眼皮,懒声解释:“老爷子怕我提前跑了,特意找人来接。”
江川公馆坐落在宁城商圈中心,来来往往颇有些纸醉金迷的意味。姜莱在最后一个红灯处整理了一下妆容和衣着,侧身问旁边的人:“我这样可以吗?”
靳言竹帮她撩了一下耳际的头发,夸她:“很好。”
他又说:“晚一些的时候会冷。”
“没办法的事情啊,这种宴会只能这样穿。”
姜莱每次被他夸都会觉得心花怒放,她接着问:“早知道我就不常剪头发了,真的很不方便。你说我要不要把它留长些?”
没等靳言竹回话,车子在门口的临时停放点稳稳停下,等在一边的人拉开了车门。
姜莱带着毫无痕迹的假笑走下车,自然地搭上了靳言竹的手臂。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他和姜莱往里走,嘴角的笑意在明亮顶灯下有些晃眼,“我应该说你怎么样都漂亮?”
姜莱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没错。”
“你好奇吗?为什么我和爷爷关系那么差?”
她顿了顿,而后猜测道:“是因为你的性格脾气?你看起来太……拽了,看着就很不听话。”
靳言竹眼尾一挑,告诉她:“你完全没猜对。”再想开口时,就有人拿着杯子朝他们走过来。
靳言竹带着她去见了靳老爷子,姜莱一直被他护着,就敬了杯酒,说了几句她自己都倒背如流了的话。
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老人不喜欢孙子,自然也不喜欢她这个孙媳,他的和善全是给的姜家的面子。
后来过来贺寿的人多了起来,姜莱就直接被靳言竹拉到了一边。
大厅里的装潢透露着奢靡,一片金碧辉煌。
今天的主角毕竟不是他们两个,她应酬完了,也乐得清闲,陪着靳言竹在一旁喝酒。
这个宴会像个小型的名利场,来来往往浮浮沉沉,看着谁都不单纯。
安宁了一阵,果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言竹,好久不见。”
一般这种场合,过来和靳言竹打招呼的必然是平辈。姜莱小口地吃着盘里的甜品,在一旁端坐着。
靳言竹带着往常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看着却是一副不欢迎来人的样子。但碍于场合,他倒是很给面子地抬手碰了碰杯:“小叔。”
小叔?
那个男人一眼看去和靳言竹有些像,都是那种富二代公子哥的模样,不过两人却完全不能相提并论。靳言竹身上有种漫不经心的衿贵气质,而这位看着却颇有些纵欲过度的样子。
他端着酒杯站在那,问道:“都打过招呼了?”
“嗯。”
“这位……不介绍一下吗?”
姜莱本想要站起身,被靳言竹伸出的手按住了。
“姜莱,我未婚妻。”
他用那让人不适的目光把姜莱打量了一遍,而后问道:“未婚妻吗,没有戴戒指……原来是没有订婚宴,怪不得我在国外没听到消息。”
虽是笑着,说话却很不中听。
订婚宴本都是可有可无的,在宁城联姻更是没有谁家办过订婚宴。
确定了婚事之后两家最关注的必然就是商业上的事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没什么意义。
姜莱倒不至于因为这么一句话不开心,她看过去,靳言竹的眉眼在水晶吊灯的光下显得陌生又疏冷。
“令尊身体怎么样?”
“很好,有劳您挂念。”
姜莱摆着标准弧度的微笑,回答他问题的语气颇为大家闺秀。
他笑着没再多说,又转头向靳言竹。
“言竹,你前一阵回国,我听说公司……”
“哎呀,”姜莱惊呼一声,把手搭上了靳言竹的胳膊。
杯中酒洒了一些在她裸露在外的小臂上,靳言竹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来了之后先来看我,好像不怎么合规矩,小叔您说是吧?”靳言竹依然笑着,“我带她去处理一下,您自便。”
“还有,不该说的话趁着这几天多说几句,”他凑近些,用姜莱听不到的音量道:“没准哪天就没机会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能听懂的人自然能懂。
靳言竹没去看他的表情,转身拉着姜莱离了场。
两人走出几步,他马上拿出手帕擦干姜莱手臂残留的酒渍。
“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很不舒服?”
“还好啦,”她耸了耸肩,又朝他摊手:“听他说话我更不舒服。这是你爷爷的生日宴,在这个场合你肯定是有火不能发,我只好把你解救出来了。”
靳言竹挑眉笑了下,“确实,刚才要多谢你。”
姜莱跑到洗手间细细地清洗了下手臂上的酒,又悄悄对着镜子补了下妆。
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出来,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接着问道:“他是谁啊?你跟他很不对付的样子。”
“我父母是自由恋爱,我爸到最后也没听我爷爷联姻的要求,我爷爷在商场多年,自然觉得这件事是他眼中的钉子。我爷爷老来得子,那个时候靳路刚出生,没比我大几岁。所以我一出生,就注定不被他喜欢。”
靳言竹眉眼冷淡,他诉说着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语气宛如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一出生就注定不被喜欢……
姜莱觉得她也是这样的。
“爷爷年纪大了,靳氏总要有人来管,那个时候靳家的远近亲都不太安宁,他一面不想看见我爸,一面又觉得自己的小儿子不争气……”
说到这,靳言竹皱了下眉,偏头问她:“你真的想听吗?”
姜莱已经能猜到后面的故事了。
她不知道如果不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靳言竹该是什么样的性格,可能依然是校园的风云人物,依然可以又绅士又拽,却不会那么喜怒不形于色吧。
姜莱摆手:“我还是不要听了,你跟我提起他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会浮现他的脸,我刚吃了几块蛋糕,已经觉得很腻了。”
他们两个顺着侧门走到大街上,“我们才在这里待了半小时,现在就走会不会太早了,你没关系的吗?”
“没事,前些年我一直在国外,再之前那些年我每次都会提前走。他就是觉得我提前走了会给他丢人,其实也不会真的在意我去哪。”
姜莱想着,其实靳言竹并不像她想象中活得那么肆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和她这种大小姐也不一样。
外面月朗星稀,夜色温柔。姜莱踩着平缓的台阶走了几步,像踏碎了月光。
靳言竹脱掉西装外套罩在她身上。
他们两个心照不宣地走到了大街上,路灯的光芒宛如落雪一般洒下。
姜莱伸手摩挲了一下西装面料,抬眸问靳言竹:“好看吗?这个颜色和我的裙子很配,对吧?”
他的西装是黑色的,腰部与肩部几乎垂直同宽,很休闲很贵气的一个款式。披在她的肩上,很宽大,还有隐隐约约的木质香。
看靳言竹点了头,姜莱饶有兴致地问他:“你知不知道网上前几年很流行的那种男友风?”
“男友风?”
“你果然不知道,”姜小姐又开始了她的科普小课堂,“就是我现在这样啊,boyfriendstyle,怎么样?”她转了一圈,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那种率性中还透露着一点小小的性感?”
靳言竹微挑眉,他很给面子地点评道:“确实。但是……”
姜莱最怕别人说转折词了,她眯了下眼睛:“但是什么?”
“也没什么,”他懒洋洋一笑,看着姜莱的眸子,“你这不是boyfriendstyle,你这是真的男朋友的衣服。”
她睁大眼睛。
“累了吗?”
靳言竹问着,视线一直集中在她的高跟鞋上。
这得有七八厘米吧,还是细跟,看着就觉得挺累的。
他们两个从江川公馆出来,在这片繁华的街区已经走出了小半条街。
“不累,我习惯了,而且这也没走多久。”她转身看着靳言竹,倒着往前走了两步,“我还想问你呢,你冷不冷?”
靳言竹没回答他,握住她的胳膊强迫她好好走路。
“你现在崴脚的话,会耽误很多事的。”
姜莱耸了耸肩,她伸出手做了一个接的动作。靳言竹看过去,她什么都没接到,又或者是接到了月光。
“好想下雪啊,什么时候下雪啊。”
靳言竹去年不在国内,他问:“去年的初雪是什么时候?”
姜莱很认真地拿出手机翻了翻,“很早啊,是十一月七号。”
他点了下头:“还有大概一个月。”
“我现在就想要雪——”
她微微仰着头,回忆着去年的时候。
“去年的雪真的很大,从我记事起宁城就没下过那么大的雪。我第一次看到暴雪还是有一年在纽约。”
“纽约的暴雪?”
“哦,对啊,我第一次在冬天的时候去纽约。那年我去布鲁克林见朋友,那儿的大雪直到圣诞夜才停。”
他微抬着头,很长时间都没开口。
姜莱问:“怎么了?”
靳言竹想了想他在纽约的那些年,暴雪很常见,但只有一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年的圣诞,他在布鲁克林街边等朋友,透过一家礼品店的橱窗玻璃看到了一个女孩,她在窗口处挑礼物,黑发雪肤,笑容明艳,很像姜莱。
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像,却没想到真的有能被确认的那天。
他们沿着街边走着。
刚才的宴会厅熙熙攘攘,他的左手边车流如织。靳言竹向右偏了偏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曾经让他朝思暮想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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