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死丫头，你看看你填的什么专业，什么现代殡葬专业！我们让你努力读书，就算不能考大学，也要考一个好一点的专业，将来工作好找，不是让你去给死人服务的！”顾舒姑姑顾秋厉声责备，右手上拿着顾舒的录取通知书，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顾舒。对面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孩一脸冷淡，瘦弱的身子微躬着，齐耳短发遮住两边脸颊，微微低着头，双手互扭，拇指间互相扣着指甲，一声不吭的接受来自姑姑的责骂。

        看见顾舒不回话，顾秋继续骂道：“我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回我的话，你学这个专业干什么，谁教你的改专业，我们当初不是给你填了幼儿教育专业吗？说话，耳朵聋了是不是，喉咙哑了是不是，不说话我们就不会骂你了，啊！你学这个，去伺候死人，以后出去，不要说我们是你的爸妈、姑姑，我们不想有一个天天摸死人的女儿、侄女。”一边说着，一边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夹到耳后，一头红色的小波浪短卷发显示着她不平静的心情。

        坐在女孩对面的单人沙发的顾母红着眼睛，听到这话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默默闭上嘴巴，眼泪簌簌流下，时不时用手抹掉。顾父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在一旁皱着眉，低着头。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啊，19岁的孩子了，还当自己青春期叛逆期吗？不知道填志愿多重要吗？填志愿的时候有想法不会提吗？改志愿都不用通知一下我们吗？你的嘴巴是被人缝起来了还是喉咙被人毒哑巴了？一句话都不会说了？想过以后做什么吗？死人，死人，这不是你看那些法医电视剧，也不是什么悬疑片，人家电视还给你模糊一下，你以后想做这一行就得摸真正的死人，你以为开玩笑吗？”

        顾秋停顿了一下，看着对面装死一样不动一下的侄女，心里的火一片沸腾。“好，退一步，你以后不做这个行业，做其他的文职工作，那你的专业别人就不会忌讳了是吧，你想过你以后怎么交朋友，怎么谈恋爱了吗？”顾秋接着转向沙发另一端的顾父顾母，缓了缓尖锐的声线：“不然这样吧，哥，嫂子，我看顾秋成绩也一般，这学校也不用去上了，看下怎么做，复读一年高三吧，也许明年有希望冲个三本，你们说呢？”

        听到这话，女孩猛的抬起头，左边脸颊上印着一个红色的巴掌印，脸颊肿了起来，好像嘴里含着一颗苦药。嘴巴张了张，如蚊子呢喃：“我就读这个专业。”复又低下了头，仿佛没有过这个举动。

        “嘿！还死性不改了是吧，行啊行啊，长大了，有主见了，翅膀硬了，有你哭的时候！”离女孩最近的顾秋还是听清了女孩的挣扎，尖锐的声音再次飚成了高音。“你给我滚回房间去好好想想，我现在不想见到你！”顾秋站起来，指着顾舒的房门道。见女孩还是低着头不动，她干脆单手抓住女孩的右臂，讲女孩提起来，双手扯住女孩的右臂往房间拉去。

        女孩瞬间像活过来一般，身体后倾，眼泪终于流下来，嘴里轻声喊着：“不要，我不回房间，我也不要复读，我不要你管。”

        姑侄二人像拉大锯一样，在沙发旁撕扯。顾父终于看不下去了，嘶哑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奈“秋儿，你松手吧，算了算了，你说的道理我昨晚也说过了，她就是不改，我们逼死她也没用啊，你先回去吧。”

        “哥，你就纵着她吧，就一个女儿，现在还读这样一个专业，以后有你愁的时候。也就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不能说太多，要是我女儿，这样死倔死倔的，我早就打断腿了，也省的以后还要愁。”说完，顾秋瞪了一眼顾舒，返身拿起沙发上的红色提包，说了声：“我回去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不一会，一道穿着旗袍的靓影从门后消失，随后便是“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女孩被声响吓了一跳，又好像从此有了微弱的生命。

        顾母上前走到女孩对面，忧心地说道“舒舒，不要怪阿妈把你姑姑叫来劝你，阿妈也不知道给你说什么，你姑姑也没结婚没孩子，她一直很疼你，今天说话是难听了点，但是说道也有道理。我们的意思是我们复读一年，你换个专业，你说好吗？”说着把女孩轻扯向房间，“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今晚冷静一下回答我们好吗？”

        说着，不顾女孩细微的挣扎和无声的抗议，推开门，把女孩按到床边坐下，边说边走向门口:“睡一觉，认真考虑考虑好吗？”看着女孩背对着门口躺下，轻轻关上门。眼泪再次流下，走向沙发坐着的顾父，语气中带着责怪：“阿寒，你昨晚给舒舒的那一巴掌太重了，半边脸都肿了，昨晚给她涂了药膏，今天都没有消肿。”顿了顿，又轻声问道：“你看舒舒这样不愿意复读，难道真要听她的学这个专业吗？”

        没听见答复，顾母重新坐回沙发，俩人相对坐着，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一个地方，不再言语。突然，老式挂钟突然“当”的一声，惊醒了顾父顾母。如雕塑般半天没动过的顾父手颤抖了一下，再次说话：“舒舒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打过她，我昨晚也是气急了。”说着，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如果她还是想读这个学校这个专业，就读吧，我们家也就剩下我和顾秋了，也没什么亲戚，也没什么忌讳了。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说着站起身，走向厨房，“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刚刚听完秋儿的话，想想也没什么大问题。呵呵，昨晚就是太冲动了”，左手掌打了一下右手掌，“这都5点整了，今天舒舒饿了一天，我给煮点吃的，等会睡醒该饿了。”

        顾母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张大了双眼，“阿寒，你昨晚可不是这么想的啊，今天阿秋没把舒舒讲通，倒是把你给劝解了。”说着，眼泪也不流了，“你要是早这么想，我还不用特意把阿秋叫来劝舒舒了，阿秋今天说话也难听，我听着都难受。我也没什么想法，你既然同意了，我也不说了。”说着，也跟着进了厨房忙起来。

        顾舒一觉睡了半小时，醒来便闻到一股面香，翻身下床，打开房门。便听到顾母隔着镂空的木质屏风，在厨房里面说道：“舒舒醒啦，那洗脸清醒一下，面条快好了。”说着捧着一碗面从厨房走出来摆到饭桌上。看见女儿绕过屏风靠在屏风边缘，再次温柔细语：“先不想那么多了，吃饱了再解决问题，去刷牙洗脸吧。”拍拍女儿的右脸，“吃完，妈妈给你左脸再涂一下药膏。”又转回厨房。

        顾舒听话的走到房间洗漱，然后理了理头发，对着镜子舒了口气，看着自己更精神了点，便重新去往饭桌。圆形的木质饭桌上放着三碗面，顾父顾母已经坐在桌前，顾舒一坐下，顾父就喊了一句“开动”，便自顾着拿起筷子，捧着碗吃面，顾母也一样的举动，顾舒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眼睛热了一下，也开始捧起碗吃面。面里放了小白菜和肉丝，没有自己之前一直抗议的小虾米和绿色的青菜，顾舒吃着特别香，只是越吃越咸。顾父听着轻轻的抽泣声，仿若未闻，自顾着细嚼慢咽，而顾母看了眼顾父的举动，便又低下头继续吃面。

        饭后，一家三口如往常般洗碗，看电视，到点回房间洗漱。

        顾舒洗漱后，躺在床上翻动着手机，眼神无焦距的看着前方。门突然被敲响，她打开房门，见是父亲，手上还拿着药膏，便退后一步，让父亲进来。两人坐在书桌前的两张椅子上，沉默了一会。门外的母亲也跟着走进房间。

        顾父才开口道：“舒舒，爸爸昨晚冲动了，向你道歉，希望舒舒能原谅爸爸，好不好？这药膏，你妈进来了，那你妈涂吧，我笨手笨脚的，再给你弄痛了。”说着把药膏递给顾母，让顾母动手涂抹药膏。安静的环境里只剩下顾母轻轻的吹气声和顾舒的斯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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