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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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白曜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左右瞧着。忽然在一根柱子旁看见了女子露出的裙摆，心想多半就是李茉儿了。
于是趁着众人还不曾走近，他闪身朝柱子挪了过去，果然见着了倚在后面的李茉儿。
李茉儿向来道此人没有什么心机，是个蠢到了家的纨绔子弟，可他今儿竟也知道避讳。
虽看见了她，却不急着说话，反倒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径自往前走着。
等慕容白曜走出了一段，瞧见他回身抛过来一个眼神，李茉儿这才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直绕到了离太华宫颇远的巷子里，才停下了脚步。
“你今儿怎么主动来找我了，上回不还巴不得我快些消失吗？”
慕容白曜开口，带着一丝戏谑地去碰李茉儿的脸蛋儿，却又被她躲开，眼睛里便闪过一丝不快。
而李茉儿的躲避似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自个儿并未放在心上，同他直入主题：“我找你是正事儿，可不是像你一样闲得无聊。”
慕容白曜更加觉得李茉儿入宫之后变了一个人，不再似往常柔弱，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见她神色十分正经，他便也顺着点了点头：“你说。”
“李奕带兵去凉国边界了，朝廷派他平定边疆，收复失地。”
“怎么？你那兄弟出息了，急着来向我炫耀？”慕容白曜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对她近来的冷淡十分不满，“我早已知道了，那日小皇帝说时我也在朝上。”
李茉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早已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机会，李奕年轻，又出身低微，万一平叛不成，再有个什么好歹的......岂不是数代忠臣慕容家出场的最好时机？”
见他还是云里雾里的，她便干脆敞开了解释：“你如今既有祖上的军功撑腰，又是鲜卑贵族出身。太后要架空你们不就是因为嫌弃你们吃干饭吗，你若抓住这个机会，取代李奕立上一件大功，老臣们定是向着你而不向着他。那银子地位岂不是招手就来？不比我苦哈哈地留在宫里等待时机讨好皇上、扳倒太后有用得多？”
“茉儿，那是你亲兄弟。”慕容白曜听完了她的话，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这办法有几分道理，一边又忍不住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女子。
以前倒是一副乖顺可人的样子，真没想到狠起来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
李茉儿微微颔首，她自然不能说是为了自个儿能接近摄政王。静默了一阵，才道：“当初他们把我卖给爷的时候，就说过我与李家再无瓜葛。倘若没有这个兄弟，我没准还能在父母身边多吃上几年饭呢。如今要紧的是咱们的前程，至于亲不亲兄弟的，我早不在意了。”
慕容白曜含着笑瞧她：“真不该把你放出来，若有一日我也与你的前程冲突了，你怕是要谋杀亲夫的。”
无意间被说中了心事的李茉儿抬起眼来瞪他，幽幽道：“我只是个买来的妾，哪够资格谋杀亲夫。不过爷如果肯将我扶正，那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便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
对面的人一个愣怔，虽早知道她如此卖命或许是为了那个正房的位置，却也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大大咧咧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李茉儿见他面色有变，连忙恢复了过去的那般体贴的神色，嘴上却不饶人：“行了，往后的事儿往后再说，你这会儿可还没有轮得到我谋杀的资本。快想想办法，哪儿找一支精兵良将追赶上去，趁李奕凯旋之时截住他。”
“那......若是到了必须取李奕性命的时候，我如何定夺？”慕容白曜再一次试探地开口，也许是为了证实一下，这女人是不是当真那么冷血。
“你该如何定夺，就如何定夺。我本就是要你取而代之的，何必为留他的性命费心思。”
再说，留了李奕的性命，她便不好去拓跋子推身边哭诉求援了。
毕竟这会儿在慕容白曜面前是个出嫁从夫的样子，倘若真到了李奕回不来的那天，她李茉儿可就成了被买家撵出门、又失去了唯一弟弟，还要代替兄弟奉养父母的苦命女子。
可惜慕容白曜这会儿心里虽也在感叹她是个不念亲情的人，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也在她的算计里。
出了宫，他第一时间便开始想办法。
可毕竟是做了小半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世家子弟，从未想过有一日也得靠自己挣出路。这会儿突然叫他领兵打仗，他也不知道如何行动，更不知道眼下去哪儿寻一支亲信队伍。
正一筹莫展之际，眼神忽然瞟见了自己屋内一只尘封的木匣子。
那是乙浑还在世时给他的，也曾嘱咐过他，须等到乙浑亲自前来，才能打开。
他过去听了父亲遗言悄悄傍着乙浑，又因没心没肺的秉性在人家那儿留下了个死忠的印象。再加上他与乙浑之子岁数差不多，更多时候是以父子相处，那人虽然暴戾，但待他还是不错的。
可惜乙浑谋逆之心日渐昭昭，得了个横死街头、身首异处的下场。
慕容白曜向来胆小，只为求财，若说谋逆那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的。
乙浑死后，他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再加上冯锦清算余党，那木匣子就像一颗炸弹一般。
想扔出去，却怕人顺藤摸瓜寻到自己这儿来，将他打为乙浑一派；想打开瞧瞧有什么稀世珍宝，拿了换钱，也更怕叫人认出是乙浑的东西。
所以那匣子干脆就被藏在他的卧房里，直至今日落了灰也不曾打开过。
慕容白曜现在是越瞧那匣子越觉得手痒。
如今乙浑之事既已过去许久，那打开来瞧瞧也应该无妨了。或许真有什么值钱的宝贝，拿去卖了，买几个身强力壮的人马陪他跑一趟凉国边界，也算是解他燃眉之急了。
他这么想着，手脚便也鬼使神差地往那匣子旁边挪。
可颤抖着手打开，瞬间觉得脸上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是一张泛了黄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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