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采兰

【采兰】

        在银杏林里小憩了一会儿，纪言卿依旧不想回去，他拉着慕颜漫无目的地在这片山林里闲逛着，慕颜牵着马，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这儿有一株兰花！”

        纪言卿扯着慕颜的袖子，惊喜地叫道。

        慕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树影下一丛洁白的兰花正含苞待放，犹如一只只玉搔头正替她们脚下的土地挠着痒。

        金黄的银杏跌落在花丛边，顺着潺潺的溪水漂流而下，秋日的阳光浮在清浅的水面上，送来一阵阵清妙的兰香。

        纪言卿这才意识到，她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山谷里，溪边除了他方才看到的那一株，还有许许多多的兰草如一层寒烟似的，长在这无人得知的山野水畔。

        “王爷，我们挖一株回去吧。”

        言卿喜欢幽兰，这是慕颜知道的。

        “好。”她点了点头，从马背上取下一把匕首，然后蹲在地上开始挖那丛兰花周围的泥土。

        “我来吧。”

        慕颜立刻就阻止了他：“你手受伤了，我来就行。”

        她单膝跪在落着厚厚一层枯叶的地上，手上沾满了泥土的腥气，抬头问他：“从这儿挖起来行不行？”

        “行。”纪言卿靠着爬满了青苔的树干，婆娑的树影被风吹得飒飒作响，无数细碎的光点在慕颜的身上闪烁着。

        “你看看。”慕颜拿布把兰花的根包好了，将那一抔清妙灵秀的兰香送到了他面前，盈尺的墨绿色叶子之中点缀着些许玲珑洁雅的花苞，顿时仿佛将整个山谷的气韵都送到了他的怀里。

        隔着清雅绝尘的一丛幽兰，慕颜笑着看向他。

        纪言卿望着馥郁兰香后面慕颜盈盈含笑的眉眼，心弦忽然被拨动了，他张开手把那一丛刚刚挖出来的兰花抱在怀里，竟然有些小二郎的羞怯，他指了指慕颜沾满了泥巴的双手和衣袖：“快去洗干净。”

        “啊，好。”慕颜这才回过神来，她几步走到了溪流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清洗着手上和匕首上的那些泥巴和腐叶。

        纪言卿站在树下，怀里抱着那丛幽兰，不错眼地看着慕颜。

        回去的路上，慕颜依旧把纪言卿揽在怀里，她略微收紧了手上的力度，与他贴在了一起：“言卿，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送给你。”

        我真的想要的，你还给不了。

        纪言卿回过头去，在云霞满天的晚风中说道：“我想要一个秋千，从小到大，我还没有荡过秋千。”

        “好，我给你做。”

        慕颜心疼地搂紧了他。

        一场秋雨过后，京都的天气更冷了一些。

        纪言卿一连几天都窝在房间里写《和光殿》最新的一折，他正写到盛宠的怡君戚锦年因为忌惮兄长得了女帝青眼，所以对前来宫中的女帝百般殷勤。可他却怎么写似乎也写不出戚锦年那种恃宠而骄的感觉。

        正在烦恼的时候，慕颜从外面走进来，她眼里含着欣喜和期待，对他说：“言卿，我把秋千做好了，你要去试试吗？”

        左右暂时写不下去了，纪言卿跟着慕颜到了院子里。

        慕颜尚武，院子里原本摆的全是刀枪、箭囊和靶子，慕颜专门辟了一块地方出来，给他搭了一个秋千架子，架子上悬挂着一串金黄色的铜铃，旁边摆着的就是前几天慕颜亲手挖回来的那株兰花。

        兰草高可盈尺，苍翠的叶子修长如剑，秋雨之后，那些含羞带怯的花骨朵都绽开了水灵灵的笑靥，如轻云、如皎月，自在随性地展露着它们婀娜的身姿。

        纪言卿在细心地铺着毯子的秋千上坐下来，他抓着绳子荡了荡，年少时不曾实现的梦想终于成了现实。

        “王爷，你能推我吗？”纪言卿得寸进尺地看着她。

        “好。”

        “再高一点儿——”

        秋千荡了起来，纪言卿惬意地闭上了眼，他的手抓着旁边的绳索，放松地任由身体飞向那高远寥廓的天空。

        铜铃声清脆悦耳，漆红的秋千架上，纪言卿想起年幼时曾见过的纪灵书在花团锦簇的园子里荡秋千的样子。

        父亲性情清冷，梅园的日子又艰难，纪言卿羡慕过其他孩子在秋千上肆意欢笑的样子，却从未说出口过。

        没想到如今倒真的实现了。

        慕颜推着他的力气不大不小，他每次都能飞到很高的地方去，又稳稳地被她接住，然后再一次被她推向天空。

        慕颜小时候荡过秋千吗？

        纪言卿突然从秋千上跳了下来，风吹动他身旁的猗猗兰香：“王爷，换我来推你吧。”

        慕纯诧异地看着他，摇头道：“不用了，我推你就好了。”

        纪言卿却已经拉着她在秋千上坐下来了：“坐稳了，我没推过秋千，要是没推好，还请王爷见谅。”

        慕颜回身正要和他说话，纪言卿已经眼疾手快地将秋千荡了起来。

        天空和地面都随之晃动和旋转起来，慕颜抓紧了绳子，突然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轻松和快活。

        原来这就是坐在秋千上的感觉吗？

        慕颜舒展开眉头，自在地笑了起来。

        瞧见她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纪言卿高兴地想：他们都应该弥补了童年时的遗憾。

        纪言卿毕竟在体力上比不过慕颜，他推了一会儿手臂就累得不行了。

        铜铃声渐渐小了，纪言卿绕到前面，甩着酸痛的手臂坐进她的怀里，脑袋歪在了她的肩膀上：“我累了。”

        慕颜笑着抱紧了他的腰防止他摔下去：“要不要我再来推你？”

        “不要了。”

        纪言卿软若无骨地靠在她怀里，抓了一缕她的头发绕在指尖：“这个秋千我很喜欢，多谢王爷。”

        “说什么谢，这都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纪言卿眼波流转：“有个问题我之前就想问了。”

        “什么？”

        纪言卿伸手从旁边的花盆里摘下一朵开地最好的兰花，递到了慕颜的面前：“上次王爷说，若是有人向你扔花，你是不会接的。”

        “那么——”纪言卿的手臂勾着她的脖子，笑靥如兰，“兰泽多芳草，王爷可愿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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