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朵纸玫瑰

钟斐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脑子里一直在复盘那天的事情。

        嘈杂的电视音只是为了给屋子里增添点热闹的气氛。隔着屏幕传来的声音终究是虚假、不真切的音频。

        方译离开这两个多月，屋子里一下子空了很多。

        之前她一个人住的时候,  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寂寞冷清。方译一走，阳台上的衣服也没有人及时收取。煮饭时才发现，盐罐都不在她习惯的位置摆放了。

        这一来一走,  钟斐的心里空落落的,  像被人挖去一块。

        之前明明没有这样的。

        真奇怪。

        或许已经习惯了方译的陪伴。

        方译推门而入，打破了钟斐的思路。他像一个久行旅途的旅人,  走进枝叶繁茂的森林,  不经意踏入钟斐的小天地,  惊醒了这只迷糊不堪的小鹿。

        她看着方译安好无恙地站在门口，心里首先想到那天他窝在她的腿上奄奄一息，不禁红了眼尾。

        方译见状笑意更深，低头扫过自己的脚尖,  微挑剑眉语气轻巧：“金主大人,  小的还要在门口站多久啊？”

        他大病未愈，钟斐不舍得再折磨他。唤他进屋之后,  就要走进厨房：“你吃饭了吗？”

        方译把外套脱下挂好,  坐在沙发上微微摇头：“还没有。”

        其实他是在方宅吃过晚饭的，吴萍和方奶奶不停往他碗里堆饭菜，垒得像小山一样高，但是他归心似箭，一点胃口也没有。单单吃了几口青菜就说自己吃饱了。

        钟斐这么一问，他也感觉到了肚子里空空如也。

        过了一会,  钟斐端出了一碗面递到方译面前。

        煮到软硬刚好的面条上卧了一个流心荷包蛋，配上两棵碧绿的青菜，钟斐又滴上几滴香油。看起来甚是合人胃口。

        方译捏起筷子，夹起一小坨面条喂在嘴里，晃晃脑袋赞叹道：“好吃。”

        钟斐端起水杯的手顿了顿，饮下一口水又放下杯子。

        “你喜欢就好。”

        “瘦了。”方译眼睛里映着闪亮亮的灯光，一脸认真地打量着她的脸。几日不见，她的肩膀更加瘦削，脸上原本还留有一点婴儿肥，此时已经瘦到双颊略微凹下去。

        钟斐刻意躲避开他的视线，低下脑袋：“最近没有休息好，可能受到什么影响。”

        “那你先吃吧，我先去休息。”

        方译点点头，目送她回卧室，看着她轻轻带上了门。

        他吃完饭，把碗筷都洗完之后，独自一人在客厅坐到夜深。

        屋里的摆设没有改变，灯光暖暖地倾泻在地板上。时间在这个小客厅仿佛从未消逝，他却觉得自己两次入住的心境截然不同。

        第一次势在必得，一定要钟斐回头重燃爱火。

        第二次经历生死，想通了很多之前执迷不悟的问题。

        她好，他就好。就算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真的是一种矛盾的物种，明明不想放手，又不得不放手。方译为自己的想法轻哂一声，起身就要回卧室准备休息。

        钟斐休息的卧室突然爆出一声尖叫，方译挺直身子，马上走上前去扭开她的房门，试探地喊道：“钟斐？”

        黑暗里，钟斐蜷成一团坐在床上，孤冷的月亮透过厚重的窗帘压缩成一束光，静静打在她的被单上。

        方译摁亮屋里的灯，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刺痛一下，眯着眼睛恢复了清明。

        没有听到钟斐的回应，他放慢自己的脚步，压低了拖鞋和地面拍打的声音，慢慢走近床尾，想绕过去看看钟斐的情况。

        钟斐恹恹地坐在床头，粉蓝色格子的被子拥成一团堆在她的脚边。她孤独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脑袋紧紧埋在自己的腿窝之中，不置一词。

        方译刚刚走到床尾，钟斐忽然动作，膝盖跪在床上挪行几步，扑到了他怀里，避开了他的伤处，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这次拥抱和小巷里的不同，也和之前很多次都不一样。

        在城东别墅，方译的拥抱更多是对她照顾的感谢回报，小巷里的拥抱，是因为身上过于疼痛，他以为自己都要死掉，见不到明天高高升起的太阳。

        今天的拥抱两个人之间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服，钟斐的体温顺着布料传过来，印在他的胸膛之上，唤醒了他内心深处对她的渴望。

        钟斐身体娇软，原本搂在怀里瘦弱无骨。最近她明显瘦了，身上清减不少。

        方译犹豫片刻，伸出右手在她的背上轻抚，低头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做噩梦了吗？”

        钟斐闭上眼睛，狠狠地点了一下脑袋。

        方译语气放软，低声哄道：“我在，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句话让钟斐刚刚稳定好的情绪分崩离析，她的眼泪瞬间又奔涌而出：“你不要走，留在这里陪我好吗？”

        陪有很多种意思，之前方译可能还会逗钟斐，把他留下是不是禁不住美色.诱惑，要和他在床上进行成人男女之间的友好交流。

        现在她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方译就是再深谙成人暗示，也不敢此时心里还在把钟斐的话，理解成最不可能的那种意思。

        他在钟斐的脑袋上轻揉两把，淡淡说道：“我还在门口打地铺，你睡不着就来找我聊天。”

        钟斐摇头，松开了自己的右臂指向自己右侧的床：“我把床分你一半，你还没有完全好，不要在地上睡了。”

        “你倒是会心疼人。”方译轻笑，到时候他软玉在怀，身体硬件跟不上大脑，岂不是白受罪。

        说完他想到什么，低头问道：“你最近一直……在做噩梦吗？”

        每次看她都无精打采，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刚开始每天都在做噩梦，现在好很多了，这一星期我只梦到了这一次。”她抬头看向方译，挺翘的睫毛微颤上面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她也觉得这样赖着方译不好，可是目前夜深人静，她能寻求帮助的只有方译。

        搂在腰间的手越缠越紧，方译故弄玄虚，轻嘶出声，果然惹来钟斐的一阵担心。

        她把身子扯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方译的伤处，又仔细观察方译的表情，唯恐刚刚的动作伤害到了他。

        方译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伸出右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么害怕为什么不回家。”

        其实钟斐之前每天都回去的，但是今天她知道方译出院，抱着不可能的心态把家里各处卫生打扫干净。没想到，方译真的如她所料，晚上回来了。

        见她不语，方译并没有过剩的好奇心。他后退一步，扫了扫钟斐给她预留的位置，拎起自己的衣服领子假意嗅了嗅：“我先去洗澡？”

        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纱布还包裹着半个肩膀，怕衣服把结好的痂磨掉。他借口去洗澡换身衣服再过来，省的钟斐看到难受，他也不自在。

        他现在可以简单地冲澡，只是时间不宜过长。

        刚刚脱下衬衣，方译裸着上身，对着镜子认真地拆肩膀上的纱布。门哒哒两声被叩响，钟斐软着嗓子，怕打扰到他：“我现在能进来吗？”

        她在门口听了半天，没有水声才敢叩门，得到方译应允之后悄悄从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

        钟斐穿着毛茸茸的棉拖鞋，踩在门口的吸水地垫上，小心翼翼往卫生间里看。

        “需不需要我帮忙？”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洁白的纱布，转头盯着方译。

        也罢，他一个人拆纱布，再一个人裹好，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钟斐指尖触到方译温凉的皮肤时，不由瑟缩一下，但话都放出来了，现在退缩未免太过矫情。

        她指尖轻动，一层一层解开方译的纱布，耳朵尖染上的一抹红晕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方译跟她离得这么近，她侧头就能看到他精致分明的锁骨、坚实的腹肌和蕴含无限力量的背肌。虽然上面还有几处青紫，但她心里还是不由自主浮想联翩。

        她暗忖，一个妙龄少女，有过两性体验之后，看到男人流畅的线条，心中产生旖旎无边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方译从镜子里看到钟斐的脸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起了逗她的心思，在她把手再次绕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伸手捉住了钟斐的手腕。

        “我自己来吧。”他压低眉毛看了看钟斐害羞得脸红到脖子根，轻哂出声。

        钟斐手握纱布一端，没有松开：“我可以弄好的。”

        “我突然想起，”方译眼睛转动两圈，微微敛了神色，“在你面前不能衣衫不整。”

        拿她过去的话来堵她，惹得钟斐一阵恼怒，耷拉下眼皮，撅起嘴巴把纱布一头甩开就扯开脚步，抱着手臂斜倚在墙根，对着大门不置一词，脸黑的一匹。

        方译以为钟斐会像过去一样炸毛，听到这话一定会跳起来和他打闹。没想到她一言不发，他的揶揄反而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毫无成果。

        他叹口气，自己拆起纱布，水果刀在他肩上留下一条窄窄的伤疤，结着暗红色的血痂已经掉了一小块，露出粉粉嫩嫩的新肉。

        钟斐从他身后，透过镜子看到了他肩上的伤疤，心里又难过起来。

        加上他把整个后背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眼前，青青紫紫的痕迹格外扎眼。

        钟斐用食指轻轻抚上他背后的痕迹，愧疚和感激一下子都涌上心头，轻轻地把额头贴在方译的背上，双手虚虚环上了他的劲腰。

        方译愣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他感受到钟斐轻颤的睫毛不停抖动，继而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后背流了下来。

        他又恢复拆纱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说：“已经不疼了。”

        他想让钟斐记着他，不仅仅是感激，还有爱情，但是他知道钟斐现在做不到。

        他不想强求，也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

        “方译。”钟斐唤了他一声。

        方译回神，转身看向她：“哎。”

        “你还……喜欢我吗？”钟斐嗫嚅半天，低着头看着自己在地砖上不停画弧线的脚尖，缓缓问出口。

        “喜欢。”喜欢的很。

        钟斐踮起脚尖，双手捧住方译的脸，轻轻把他拉下来到合适的位置，吻了上去。

        方译被她偷袭，一时大脑空白，只见钟斐闭着眼睛吻了过来，一个不掺杂任何情.欲的吻，点到即止。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钟斐就拉开房门逃之夭夭。

        只留方译一个人在原地，用手指轻蹭了一下被亲吻的唇瓣，回味刚才钟斐大胆的行为，笑着转过身继续拆纱布。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送上今天的更新

        祝读者小天使们今天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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