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喝醉

半年的时间有多长？

        对于二十六岁的零五七来说，只不过是和一群人打打闹闹，回过神时半年就这么过去了。

        对于十六岁的零五七来说，却是很长很长。

        十六岁之前，他空凭自己的不死之身任性妄为，有时候一个礼拜时间就完成了任务。他毛毛躁躁，总是觉得任务做得越快越好。时间不会在他身上停留，他认为自己有更重要的使命。

        直到他来到异能学校，遇见了森鸥外。警惕的他被可恶的大人忽悠得团团转，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教室里，听着国木田老师讲课。

        他想尽快完成任务，太宰治看出他的心急，对他说：“简直就像是空有力量的怪物，不会使用能力的你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算计。”

        “那太宰老师，我该怎么办呢？”

        然后零五七就被丢到了训练室，被中原中也暴打。

        在这之后，他把一天的时间掰碎，上课和同学们玩闹，放学后就去训练，各种招式各种套路各种路数，要学的东西太多，作为不死之身，他牺牲了睡眠时间。

        要是撑不住了就死一次，醒来还可以再练。

        中原中也看不过去，强迫他休息。可他不肯，少年心性作怪，他总想证明什么，于是逼着自己训练。

        他其实很想休息，可是他总是认为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变得更强，必须有所长进，不然世界会失去平衡，大家会死。

        他想保护大家。

        可他想休息。

        矛盾的想法对冲反应到疲倦的身体上，他面前的中原中也正好教他练新的招式，而结果就是——

        “呕呕呕。”

        他看见中原中也就想吐。

        对此中原中也表示自己真是日了狗了。

        “中原老师，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呕呕呕。”零五七强忍着恶心，“对不起，呕呕呕。”

        中原中也：“……”

        零五七记得自己要离开时，中原中也还很贴心地戴了口罩，就是怕自己生理反胃。

        到了很久之后，他记不起很多事，太多错综复杂的世界交融，一遍又一遍相似的结果，那些人的哭喊和拼命，还有很多很多人对他的不理解，想杀他的，骂他的，怪罪他的，也有为保护他受牵连的人……太多太多，多到他记不清了。

        后来他来到江户街道，有天晚上在登势婆婆那儿和银发天然卷喝多了酒，神乐下来找人时，他错把神乐的橙发蓝眼当成了中原中也，然后就这么吐了出来。

        零五七忽然笑了。

        在大家崩溃和嫌弃的喊叫中，他被扔在一边，倒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原来时间从来不是带走记忆的罪魁祸首，他想记住的事，其实可以放在心里放一辈子。

        只是可惜回不去了。

        虽然如此，但也不代表他想再一次回忆起那痛苦的训练。

        零五七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为了不在中原中也面前再次失礼，他强迫自己不去看。

        “太宰君，你们要吃什么呢？”零五七还贴心地解释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太宰君的朋友，由于我本身的问题，我看见橙发蓝眼的人会下意识地想吐，恕我冒昧，我不能与您对视，但我对您并无失礼之意。”

        中原中也被一连串敬语搞得不好意思发脾气，“嘛，这毕竟不是你的本意，倒不如说这一切都是太宰的错。”

        青花鱼明摆着给他添堵呢。

        “我又不知道五七君看见黏糊糊的蛞蝓会想吐。”太宰治话锋一转，看向零五七，“不过看来橙发蓝眼的人对你的影响很大啊，没想到比我们大八岁的五七君会说这么多敬语。”

        中原中也这才打量起零五七，黑发随便扎成了一个马尾，身体纤细得一捏就碎，他不懂太宰治为什么大费周章拉着他翘班来这里试探一个普通人。

        “太过分了太宰君！”零五七望着天花板的灯，伸出手指着前方，“我们服务业的不卑躬屈膝的话怎么能保住饭碗啊！二十六岁的我要是不放下尊严的话未来可是会变成只在公园露宿的一无是处的废材大叔了！”

        中原中也见零五七抬着头指着空气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槽点满满，他只想赶紧离开，毕竟任务还没做完。

        “中也在担心任务吗？蛞蝓脑袋还没发现吗？今天根本没有所谓的任务哦。”

        “啊？那你骗我来这里干什么混蛋太宰！”

        “当然是庆祝你那一毫米都没长的身高呀。”

        “喂！”

        “五七君，之前我寄放在这里的葡萄酒还剩几瓶？”

        “喂，太宰，那该不会是我之前不见的葡萄酒吧？”

        织田作之助收到太宰治发来的信息时，刚调解完店铺老板和情人的纠纷。

        今天西餐咖喱店被大客户包场，特地要求零五七服务，老板也难得休息，没想到包场的人是太宰治。

        他匆匆赶到，推开店门时，就见到喝醉的中原中也扯着太宰治的衣领不断摇晃，而太宰治一脸生无可恋喊着五七君帮忙。

        哪知另一头的零五七也喝醉了，他坐在中原中也对面，趴在桌上看着一旁嚎啕大哭。

        “呜呜呜我不想练了，好难，学习好难……可是得练，可恶啊！傻逼上司去死吧！！！资本家都该死！什么配菜都没有的白米饭不要啊！”

        “混蛋太宰！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酒放在这里的？”

        “五七君！你快劝劝中也！”

        “不要不要不要！”零五七强迫自己不去看对面，又一口气喝下了一杯酒，“太宰老师你都是自作自受啦，你把中原老师珍藏的酒埋起来，他打你是应该的……”

        “诶——”太宰治终于套出了想听的话，继续说道：“你这样说老师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零五七这才撑起身子，面前的一切在橘黄的灯光下变得模糊，他眯起眼仔细看着太宰治，“太宰老师，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中二，还变矮了……不对！是你吧矮杉！！！别以为你穿上西装我就认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经人设没想到你竟然和那个死鱼眼同流合污想骗我！”

        零五七凑过去看中原中也，“神乐这次cos得好像啊……嗝！不过叔叔我啊，这次可不会上当给你买醋昆布的哦！不过你把定春送我一天我也不是不行哈哈哈！！！”

        “混——蛋——太宰！快把我藏的酒还来——”

        “嗵。”

        店里的餐桌裂成两半。

        “哈哈哈！神乐好样的！！！揍他！把他抓住还要什么醋昆布啊！我们可以一日三餐无限地吃鸡蛋拌饭配咸菜了哈哈哈哈哈！！！”零五七晃晃悠悠地拿着包装礼物的丝带往太宰治头上套。

        快被中原中也晃吐的太宰治，“织田作，救救我……”

        织田作之助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感情真好呢。”

        “不，根本就——”

        “太——宰——”

        “矮——杉——”

        织田作之助望着店内的灯光，第一次萌生了退却之意。

        一小时后。

        织田作之助把呼呼大睡的零五七抬到车子后座安顿好，回到餐厅内，太宰治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对面长椅上中原中也倒头大睡。

        “真是可怕，两个人酒品极差的人聚在一起真的糟透了。”太宰治喝了一口水压压惊。

        “太宰，你今天找五七君有什么事吗？”织田作之助把坏掉的桌子搬到一旁。

        太宰治观察织田作之助的神色，“织田作你真是完全不好奇呢，关于五七君。”

        “不，我挺好奇的，但五七君不想说就算了吧。”

        “呜哇——”太宰治故作惊讶地说：“你对五七君还真是不一样啊。”

        “有吗？”织田作之助稍作思考，“可能是因为他让人放不下心吧。”

        太宰治抖抖身子，一个离谱的想法冒出脑海，他不再多说。他拿出中原中也的钱包取出几张大钞当做桌子修理费，艰难地拖着中原中也离开。

        经过织田作的车时，他瞥见后座的零五七缩成一团，口中还在念念叨叨着什么。

        他今天为了试探零五七可是耗费了巨大精力，不过结果不错。虽然不清楚五七君所说的那个世界，但身为他和中也的学生，足够说明五七君有一定能力。

        必要时候，可以作为一张底牌。

        太宰治眼眸暗了暗，希望到时候别用上。

        织田作之助送零五七回家。

        到家门口时，本想喊醒零五七拿钥匙，结果房间的门没有锁。

        距离上一次他来这里有一个多月，这个房间一如既往地空空如也，不过倒是多了一台二手冰箱和电风扇，冰箱是老板给零五七的，电风扇是零五七从粗点心店捡回来的，当初拿到手时，他还兴致勃勃地在店里炫耀了一番。

        轻轻地把零五七放在地板上，他拉开壁橱，里面没有被褥。

        织田作之助再一次蹙眉，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但零五七的状态总是令他放不下心。

        明明比他大四岁，却没有成年人该有的样子，也不像小孩，更准确地说像是对一切都无所谓。

        “哦——这不是织田君吗？”零五七揉揉双眼，“是你送我回来的吗？谢谢你啊。”

        话说完，零五七摸过一旁的闹钟定了时，一旁的人还没有走，“织田君要留宿吗？要留宿的话自己睡吧，浴室也随便用，不过我家没有被子你自行方便……”

        织田作之助从壁橱里翻出单薄的上衣，盖在零五七的腹部，电风扇一直吹着，他怕对方肚子着凉。

        哪知零五七一手捂住腹部一手向前摸索着，“别吃我的肚子啊你们这些恶鬼！要不是我急着看小说的结局我早把你们头拧下来去晒太阳啊混蛋！”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想握住那只手，天衣无缝突然启动，他握上那只手时，天翻地覆，整个身体撞破墙壁倒在了隔壁房间。

        他往后一撤，躲过零五七挥来的手。

        没想到五七君看起来孱弱，力气却这么大。

        他坐到一旁，决定今晚留下来过夜。

        零五七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世界眼花缭乱，先是梦见了在异能学校补考，后又梦见在酒馆喝酒时和万事屋打打闹闹的日常，还梦见高杉晋助换了那一身骚i气的浴衣cos太宰治……最后好像还梦见有鬼存在的世界，那些恶鬼啃着他不断再生的肚子打扰他看小说……

        真是可怕。

        他神情恍惚，宿醉的痛苦他感受不到，但不妨碍他提不起精神。

        他慢慢坐起身，而后手碰到了温暖的躯体。

        这种熟悉的感觉……

        不会是他喝醉时犯了什么错吧。

        他颤颤巍巍地转头，对上织田作之助那双灰蓝的眼，他松了一口气。

        “什么啊，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

        零五七看了眼时间，是他平日起来的时间，他放心地到一旁洗漱。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五七君，你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事吗？”

        零五七差点把牙膏咽下，简单洗漱完后，他一本正经地坐下，“来吧织田君，昨晚我做了什么你尽管说，不论什么事我都不会负责的！”

        织田作之助复述了他进到店里看到的事。

        零五七：“……”

        他宁愿真相是高杉晋助cos太宰治。

        太宰治何许人也？

        由于回忆加成，他对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开了有十米厚的滤镜。再加上他摆烂五年，大脑早就退化，也对他们卸下防备，没想到他喝酒会认错人说胡话。

        现在回想，他早就被太宰治算计了啊。

        真是可怕啊太宰老师，年纪轻轻就这么会算计吗？

        “没事吧？”

        “没事，所谓人生啊，就是要面对痛苦的事啊。”零五七转身打开壁橱，“不过我啊，先去找通往咖喱之国的路口了。”

        织田作之助回道：“如果找到的话请跟我说。”

        零五七：“……”

        “不行啊这一个个的！”零五七崩溃地趴在壁橱里捶地，“幸介在哪！我要去迫害幸介！不然我这个受伤的心灵是修复不好的啊！！！”

        “幸介今天要上学。”

        “啊啊啊织田君从某种意义上你才是最过分的！”

        织田作之助不明所以，不过他对零五七的“发疯”习以为常，于是他问：“我要去吃早餐，你要去吗？”

        零五七停止哀嚎。

        织田作之助又补上一句，“我请客。”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零五七迅速爬出来，跑进浴室，“等我冲个澡！五分钟！不，三分钟！等我吧玉子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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