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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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忆许久都没听到这个名字，她瞳孔猛然闪烁。
她脖颈处忽然僵直，愣了足足一两秒，魂不守舍地回答：“啊……对，是的是的。”
顾一丞把她的反常尽收眼底。
江成？江辰？
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是个男的，跟她一个姓氏。
顾一丞刚想问她些什么，江忆心不在焉地拿着小票，准备离开。
可售货员叫住他：“江先生，脱下来我帮你把吊牌拆掉吧。”
顾一丞没意识到在叫他，可江忆停住了脚步。
她行动有些僵硬，扭头，嘴角淡笑：“不用了，谢谢。”
江先生。
江忆第一次和江沉在云南的大街小巷晃悠时，有时候会听见其他人这么称呼他。
他虽身为警察，可对她却是痞里痞气的，喜欢逗她玩弄她，还总是像一个小男生一样表现的漫不经心，江忆说他撑不起“先生”这么沉稳的称号。
更何况，他们交往之后他收敛所有，时常温柔，她都快要忘记他拿起枪支时眼神中藏着的锋芒与锐利。
他最后一次离开时的坚毅，让江忆以为自己也是他可以抛弃的所有。
但江沉最终还是借机回来找到她，最后一次的拥抱像把她揉碎进自己的骨子里。
那时候她就应该猜到，那已经是被上天安排的告别。
否则她不会感觉到前所有未的热烈和窒息。
所有都预示着，这是最后了。
江忆的心剧烈地收缩，她不能细想，维持她表面平静的天秤正因这些回忆而打乱。
她现在还在公共场合，不能失态。
顾一丞跟着她回到地下车库，一路无言。
他能看得出来江忆如今不怎么想说话。
她紧抿着唇，口红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抹没了，一双眼睛冷若冰霜，面色苍白。
江忆坐上副驾驶，给顾一丞导航：“我们去环海路。”
顾一丞照常开车：“之前去过那里吗？”
“没有，”江忆说，“从来没去过。”
但她和江沉去过洱海。
他说洱海旁边的路和静屿的特别像。
江忆忽然想去看看。
她没有勇气回到云南，回到那些充满他们回忆的地方。
不过她仅剩的一点思念，鼓励她找一个新的环境寄托。
所以江忆给顾一丞买了江沉在冬天里常穿的羽绒服。
她把这件衣服当成江沉的影子，伴她看会儿黄海。
大概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顾一丞把车开到环海路边。
江忆一下车，海风卷起她的头发，发丝漫天飞舞。
静屿的冬天是安静的、克制的，海的颜色清冷又沉静，礁石沉默着任由浪花拍打。
今天天气不好，灰色的云层厚重地挡住了太阳，也挡住了结伴来看海的人，偌大的人行道只有江忆和顾一丞。
但冬天天黑得快，远处有一片像金黄丝带一样的彩霞，远远可分辨天和海的颜色。
顾一丞说：“平日静屿的海不是这样的，天气好会有海鸥，海水也蓝……”
江忆打断他：“我知道。”
她远离车边，没有想回去的意思：“这样也挺好看的。”
顾一丞跟在她身后。
江忆把双手放在呢大衣的兜里，她穿的也少，还没系围巾，瘦削的黑色背影像一根木头，冰凉又木然。
顾一丞看不到她的脸，但能想象到她此时此刻表情淡然又沉静，眼睛总是看远方，瞳孔不能聚焦在任何人身上，没人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走过沙滩，留下一串一串的脚印。
她走过木桥，背影安静地立在海边。
顾一丞在江忆身后等着她。
他为什么想追她？估计是因为好奇，估计是因为她总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顾一丞也承认那些偶像剧里女主对男主满不在乎从而引起对方兴趣的桥段很老土，但事实是对于他把控不了的人，他会感觉到很强的征服欲。
顾一丞除了学生时代不懂事，之后从来没有把任何一个女孩记在心里，他对江忆也谈不上喜欢，但可以说得上是心动。
新鲜感对于顾一丞来说很重要，江忆每一次出现在他眼前都不一样。
第一次她像一个大学生，第二次她有些职场风范，第三次她展现与自己外表截然不同地淡漠和冷静……
她疏离又冷傲，可偏偏长着一张清丽柔和的脸，疲惫时看起来极度易碎，顾一丞总感觉如果不用力抓住江忆，她过不久就会消失不见。
正如现在，江忆站在延伸到海深处的桥头，风把她的大衣吹的猎猎作响，身体似乎是被风托起来、倾斜着，海底有一阵漩涡，漩涡里无数的手想要抓住她，把她拉去，永远地沉入海底。
江忆回神，是因为顾一丞扯住她的手腕。
顾一丞皱着眉，紧盯着她，压低声音：“你想干什么？”
江忆问他：“我干什么了？”
顾一丞打量她整张脸，江忆觉得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神经病。
江忆抽出自己的手：“我刚在想事情。”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桥头。
顾一丞松了口气，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问：“在想江先生？”
江忆怕他问很多，不想解释：“不是。”
顾一丞：“他是谁？”
江忆：“你不认识的人。”
顾一丞气极反笑：“你就是这样还人情的？”
江忆说：“不是你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顾一丞哑然。
是他给自己挖坑了。
江忆继续向前走着，她似乎感觉不到冷，可顾一丞看到她鼻头、脸颊和耳朵通红，看起来一尊有裂缝的瓷娃娃。
江忆没来过环海路，但是她知道这个地方。
沿着环海路一直往北走，海的北边有一小座山，低矮的树木像凋谢的厚苔一样遍布山头，沉重的颜色更显北方的冬天萧瑟寂寥。
江沉的墓就在那儿。
她没有参加他的葬礼，是邓州告诉她江沉被葬在了那里。
江忆一直在逃避有关江沉死的事情，仿佛她不直面、她装作不知道，他便还活着。
所以她来静屿这么久了，从来没有拜祭过他。
如果这一条路走到头，走到山脚，江忆就能远远地看见江沉了。
但她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和他见面。
江忆亲眼看见杀害他的人进入了牢狱，死于惩罚，才能放下所有的顾虑去见他。
所以江忆在环海路走了半个小时之后，选择返回。
顾一丞一直跟在她身旁，也没问她为什么不走了，只是时不时说几句话，江忆没有开口说话的冲动，他也不强求。
江忆总能感觉到有一个高瘦的影子跟着自己，她曾想把这个影子当成是江沉，但她的心永远跟着回忆走，根本分神不了给身边的人。
谁都代替不了江沉。
江忆本以为自己散散心会好受些，可她感觉心情越发阴郁。
她就不能让忙碌离开自己，忙碌虽然不能治愈一切，但能堵住回忆。
天渐渐变黑，风一直吹不散云层，直到离开环岛路，江忆一丝阳光都没有看见。
顾一丞看看时间：“现在才5点半，时间还早，吃些东西？”
江忆：“可以，接下来由你说了算。”
顾一丞问：“你有忌口的没？”
江忆想了想：“不能吃虾。”
顾一丞问：“对虾过敏？”
江忆说：“对，基围虾、普通的海虾和皮皮虾，其他都没问题。”
顾一丞说：“现在这种天气，适合吃火锅。我们不去餐厅，可以吧？”
江忆：“可以。”
顾一丞交往过很多女孩子，带她们出来吃饭需要去高级餐厅，最好是去奢侈品店溜一圈，她们需要拍照发社交平台。
今天的行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江忆带他去了波司登买衣服，把自己当工具人去环岛路吹冷风……
而当路过万象城时，江忆叫他停下来。
她自己一个人进了burberry快闪店，出来时拿着一个纸袋，放进后座。
江忆说：“给你的礼物，风衣，尺寸应该合适。”
顾一丞没想到她有这么一出，但是好像又在意料之中：“谢谢哈。”
江忆说：“应该的。”
顾一丞：“其实我不大需要，风衣也得很久才穿的上，羽绒服其实就可以。”
老实说，一些女生追顾一丞时，不管她们经济条件允不允许，为了彰显与他还算得上门当户对，经常穿可以看得出奢侈品牌的衣服。
相比较之下，江忆穿着更加简约，她经常穿经典款不容易出错的款型，加上她气质沉静，服饰也会被带的矜持而贵气。
顾一丞并不看重这些，穿得得体便足够。
但她忽然消费奢侈品，让他感觉破费了。
江忆自然听出他话中的委婉。
当然，他什么都不缺，这种男人才是最难买礼物的，或许有时候出其不意，送点手工或者有意义的非物质礼物，更能打动他们。
可江忆并不是为了打动他，她只是想两清。
江忆说：“你知道海底捞员工的一个很大的特点吗？”
顾一丞：“辛苦？”
江忆：“不是，他们很能存钱。因为他们工作很忙碌，尽管赚的不多但是没时间花费。我跟他们差不多。”
顾一丞：“你赚得也不少。”
江忆：“所以礼物你就收着吧。”
顾一丞没再说什么了。
他把车开进一个小巷子里，把江忆带到一个招牌都是油漆的涮羊肉店。
店里支着小桌板小板凳，薄薄的塑料桌布，人烟气息很足。
顾一丞还是确认一遍：“不介意吧？”
江忆摇头：“涮羊肉的店，这样才好吃。”
说罢他们走进去。
在店门口的第一个座位，江忆看到了胡永鹏和小璐他们。
胡永鹏唤她：“嘉钰？”
江忆跟他们打招呼：“好久不见。”
店里弥漫着火锅里的烟气，盖住了顾一丞的面庞。
他身形高大，穿着众人都熟悉的波司登羽绒衣。
小璐失神，筷子掉了一地：“江……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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