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嘉钰

江忆开车回到家里。

        其实这算是比较清闲的周末。

        但她还是有很多事情，只是不急罢了。

        江忆洗漱一番，看看日历，距离国庆还有差不多半个月，该是把执行的东西提上日程。

        她开始看找来的外包公司发来的方案，不知不觉就到了12点。

        江忆一点都不困，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有点行尸走肉的味道，瘦削、空洞、无神。

        她静默一会儿，到自己的柜子里面拿出一些药，吃下去之后等待睡意慢慢袭来。

        江忆今天身体并不累，她想到了大学快要毕业那阵的日子，想到那段有点久远但是突然鲜活的感情，想到遇到江沉的日子……

        她浅浅地入睡，也不知道那些脑里的画面是梦还是自己的回忆。

        江忆睡眠不好，她苹果手机忽然一大早就响了，有人给她发消息。

        苹果手机登的微信是她从一而终用的生活号，现在她的生活除了父母没有什么很亲近的人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微信上一片空白。

        她眯着眼睛看，是江沉的队友胡永鹏，他不知道怎么得知自己来了静屿市，想请自己吃饭，还有一堆人和他一起。

        江忆其实很懒得打字，她思来想去简单地说自己现在的情况和新工作，问他几时有空。

        对方说中午晚上任江忆挑。

        江忆选了晚上，她有点儿累。

        地点定在一个大排档，吃的海鲜火锅。

        江忆穿了一件米灰色的卫衣和牛仔裤，戴眼镜，没化妆，像一个刚进校园的大学生。

        吃饭的人估摸有5个人，包括江忆6个，四男两女，另外一个女生也是警察，叫许小璐。

        江忆来时冲他们微微一笑。

        胡永鹏问她：“新工作很累吧？”

        上一次见江忆是在新年前的云南，冬天，已经有快一年没见了。

        她那时候来云南当志愿者，散心，还没改名，气质表情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整个人尽管认生但还是带着生机活力，现在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江忆点点头：“是挺忙的，我周末都有工作的时候。”

        大伙热络地问她现在干什么，她说了一下，他们都觉得很好很不错。

        她看起来一切正常，正常到像走出那段阴影。

        可她真的走出来了吗？没有。

        如果有，为什么她还会来静屿呢——来这个江沉从小长大的城市。

        江忆吃着饭，听他们唠嗑，他们说自己已经从一线退下来了，做着一些不是很辛苦的事情。

        小璐想逗江忆：“你看他们，闲的肚腩都出来了。”

        江忆笑了笑，但笑容始终是淡淡的。

        她看起来很疲惫，像被抽了魂。

        很多人都在避而不谈以前的事情，江忆不想气氛因为自己尴尬，就问大伙：“我记得只有小璐和老胡是北方人，你们怎么也来静屿市了？”

        小杰：“老家早就没人啦，跟队友在一起挺好的。”

        阿东：“我们都孤家寡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家里太热了，静屿市很宜居，你懂得。”

        郭亚喝的有点醉，说话倒是没有掩饰：“当时江沉在队里不总是说静屿市怎么怎么好嘛，那我就来看看……果然真不错哈。”

        一桌子沉默。

        江忆依旧淡笑，自己剥了蟹吃。

        半响，她问：“你们是安全的吧？”

        胡永鹏：“安全的不行。”

        江忆扫视他们一眼，说：“你们在骗我。”

        她很冷静：“贩毒那批人，来静屿市躲风头了。你们只是借故这里是江沉的老家罢了。”

        众人在她一向平静的眼里看出了另一种情绪。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

        阿东压低声音：“你听谁说的？”

        江忆：“我有我自己的消息。”

        胡永鹏转眼一看小璐：“你透露的？”

        小璐猛摇脑袋：“不是啊。”

        江忆说：“我只是知道而已，我能干什么？”

        她忽然又笑了：“你们别慌。”

        大伙对视一眼，仿佛在消化她这句话的真假。

        胡永鹏在以前队里算的上是大哥，他十分在意，他叫她以前的名儿:“嘉钰，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不然我会觉得我们的保密措施……”

        江忆:“你不是说你们不做了？”

        众人哑然。

        江忆:“你们有事瞒着我，那我也会瞒着你们。”

        胡永鹏知道江沉的死让她把自己封闭起来，态度冷然也不怪她。

        他说:“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行。”

        最后一伙人吃饱饭足，开车把江忆送了回去。

        到家后，吃这顿饭的江忆像是什么能量都没摄入，反倒像是去万米长跑了，进门连灯都没开，倒在了地上。

        江忆就着冰冷的地板躺下，她什么都不想做，放空了自己，看着窗外的夜空。

        江沉，我好想你。

        江忆很想工作，她不想有闲下来的时候，昨晚那些沉重的悲伤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抓紧时间张罗活动的执行事务，找好外包公司、看好设备和场地，一切有序地进行。

        江忆的上司是女的，静屿市版董明珠，难得没有吝啬地在周会上夸了她的工作。

        江忆一点喜悦都没有，她成了一个机器人。

        之前她询问那个需要动画外包的项目负责人，把邹思茗推了过去。看她工作室的朋友圈貌似是接下来了，她和王翌想请江忆吃饭。

        江忆以很忙为理由拒绝了。

        很快到国庆，线下活动就在2号举行，3号会收尾，4号可以做一个总结……剩下的时间，江忆在找事情试图塞满这个漫长假期的时间。

        2号线下的场地全天都在预热。

        江忆穿了一个黑色碎花连衣裙，还有一个较厚的牛仔外套，算是比较抗冻，把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

        她带着工牌手里拿着对讲机，任凭谁看都知道她是工作人员，随时准备对接些什么。

        但是这个外包公司真挺省心的，在晚上18点正式开始前没啥大事发生。

        市场部宣传的很到位，现场来了很多人，经过的身边都能听见天南地北的口音，各色的美女不怕冷地穿着夏天的热辣短裙，江忆看到了类似于王翌他们的熟面孔，见到了他们圈子的人……

        包括曾瑜姐姐……和张浩。

        她但愿他俩没发现自己。

        基本没什么事了，江忆远离公司的工作人员，靠在主人流外的一个路灯下，等待着开场。

        她安安静静，放空自己。

        到了6点，主会场灯光准时暗下，之后随着激昂的摇滚声燥了起来。

        是一个乐队开场，现场的气氛瞬间被炒热。

        江忆欣慰，这其实是她第一次搞线下的活动，她感觉还不错。

        她双手环胸靠在路灯下，面前是一个形成规整方形的人群，她表情淡淡，眼睛像在看很远的地方。

        大荧幕出现她的脸，她浑然不知，摄影师在她身上停留了比别人长一些的时间，似乎想引起她的注意，但是她始终不知情。

        江忆长相其实很邻家，本来在职场她依靠轻熟的穿搭和妆容把自己打造地雷厉风行了一点，但是今天她仿佛又回归以前的样子，画着淡妆，清新小美女的模样。

        但是她现在的气质、眼神都很冷很静，没有表情思考的时候看着有些不好接近，因为工作的疲惫让她有些阴郁，和柔和又钝感的五官形成一种鲜明的反差。

        江忆完全不知道自己上镜，工作的手机忽然传来了邹思茗的消息，说在荧幕上看见她了，问她在哪儿，给她带了一些礼物。

        这时候拒绝便太过刻意，江忆说自己可以过去找她。

        江忆按照邹思茗的指示找到她和朋友在草地搭起来的帐篷，她们的帐篷搭的很好看，不少女生在野餐巾上面拍照，他们圈子的人还是这么多，江忆没有靠得很近，稍远地站在一边。

        她从人影就分辨出有几位熟面孔了。

        邹思茗和王翌给她一个礼盒，她道了声谢谢，顺带问他们项目怎么样。

        江忆心不在焉地听着，她感觉到帐篷里的很多目光。

        她知道张浩和曾瑜姐姐都在，刚才在人群中就看到他们了，张浩穿巴黎世家的防风外套，曾瑜一身黑皮衣，波浪卷长发，很御姐。

        余光看到他们朝自己逼近，刚好邹思茗和王翌也说完了，江忆飞速地回神：“我还有工作上的事，就先走啦，你们好好玩。”

        张浩就像一把锤，把那些尘封很久的烂盒子锤开了，那些像垃圾一样的回忆一瞬间塞满脑袋，让江忆心里一顿窒息。

        “黄嘉钰！”

        身后有人叫她。

        背对着所有人的江忆面色如冰，步履不停，继续往前走。

        她靠近人群，几乎没有犹豫，一下子就不见了。

        叫她的人是张浩。

        他看见她没有任何反应，面色略带失落。

        明明是她。

        那张在荧幕上放大的脸是她。

        上一次她在咖啡厅打扮的成熟，但是这一次她盘起头发穿着和曾经图案相近的碎花裙，跟他印象中大学时的黄嘉钰重合起来。

        她的面庞和以前一样，静时仍带青涩。

        他确定他没有认错人。

        王翌问他：“怎么？见到熟人了？”

        曾瑜走过来笑了笑:“遇到一个跟他大学同学很像的女生。”

        邹思茗追问:“不会是刚刚跟我说话那个吧？她叫江忆，不是你们说的那名儿。”

        张浩难得怀疑上一次王一奥说的会不会甲方随便派一个人来和他们谈合作，再三确认:“你确定她叫江忆？”

        邹思茗毋庸置疑:“是啊，她给我介绍了项目，那个项目负责人也说她是总裁秘书，是项目总监。”

        王翌:“刚才她脖子挂着工牌，我都看到了，照片和名字一样的。”

        张浩思考半天:“我看看她微信。”

        王翌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翻出工作室的微信，点开江忆的聊天框给他看。

        张浩接过来，昵称就叫江忆，翻她的朋友圈，滑动几下就到底了。

        这个是一个新的微信号，朋友圈都是工作的内容，应该是专门为这个职位申请的。

        王翌:“真是你大学同学？上一次我们在咖啡厅时我觉得你看到她确实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了。”

        张浩没说话。

        他们的朋友见四个人围在一起久久不散，也觉得好奇往他们这边靠。

        张浩扭头跟曾瑜说:“姐，我再去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他把手机还给王翌，自己走进人群里面。

        邹思茗嗅到一丝不对劲，问曾瑜:“普通大学同学？”

        曾瑜低声对他们说:“不是，还记得他有一个谈了两年多快三年的女朋友没？”

        王翌点头:“有印象。”

        曾瑜:“刚才你们说的那个江总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邹思茗难以置信:“你也见过他前女友？”

        曾瑜:“见过真人两次，而且我之前有她微信，看过照片……确实一模一样，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可能就是变成熟了。”

        他们刚凑过来的朋友只听得到大概，曾瑜都识趣地避而不谈了。

        曾瑜回头对上吴智雅的目光，她怀里抱着一只柯基，看着张浩离开的方向。

        她是当初张浩和江忆分手的导火索。

        她走上前问曾瑜:“刚才那个人，真的是黄嘉钰？”

        曾瑜搪塞她:“不确定。”

        她越过她的肩膀走开了，吴智雅想问的话还没问出，憋在心里。

        黄嘉钰，是吴智雅一听到就不得安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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