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龙

次日傍晚，叶半秋才驾着叶舟与烟烟一起来到寒霜派后山的赤霞谷。

        赤霞谷深不见底，常年烟雾笼罩。除了寒霜和跌入谷底再无法回转的人，没人知道山谷有多深，谷底有什么。

        叶半秋从袖中取了两条薄纱丝巾，递给烟烟一条。系在脸上，遮住口鼻。

        烟烟见这丝巾上也绣着一个“秋”字，便问：“这也是你自己做的法器吗？”

        叶半秋点点头：“谷下有瘴气。”

        “那黑龙难抓吗？”

        “尚可。”

        “我怎么给你帮忙呢？”烟烟系好丝巾，说话间，薄纱顺着她的气息起伏摆动。

        “不用。”

        叶半秋驾着叶舟，缓缓向谷下落去。他凝神探查着周围的情况，烟烟也止了声音，仔细观察。

        叶舟滑行很久，似有半炷香的功夫，才穿过白雾。本就是傍晚，又有雾霭遮蔽，谷内一片昏暗，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

        谷底似乎还在远处，脚下疾风带来的流水声还很飘渺。两次峭壁相间也很宽阔，耳边树枝撞击的咔咔声，轻远悠长。偶尔还有几声鸟叫猿啼，绕着山谷盘旋往复。

        一杈短枝，被风吹断，从上盘旋落下，擦着烟烟的肩膀划过。她下意识一把抓住了叶半秋腰间的宽带。黑暗中他似乎轻轻向这边歪了下头，又调转回去。

        烟烟松了手。适应了黑暗，慢慢可以辨识出一些形状。紧绷的身子，也缓和了一些。

        终于落到谷底，脚下碎石凌乱。一条小河泛着粼粼波光，举目望去，也不知道这光源来自哪里。

        两人并肩，沿河而行，路渐窄，河渐宽。水流开始变得湍急，舔食岸边砾石，带来一股股腥气。

        “退后站好。”叶半秋终于开口说话。

        烟烟退到岩壁前，拔出青玉剑紧握在手。但是叶半秋又设了一顶结界，将她拢住。烟烟低声不满：“放我出去。”

        叶半秋没有理睬，站在河边，默念咒语。河心开始翻滚，卷起水柱，水珠四溅，打到他身上，顺着衣摆淌下。

        顷刻，水柱旋转腾空，一条五丈长的黑色蛟龙飞了出来。龙须上卷，尖齿晃晃，斗大的利爪向叶半秋抓来。

        叶半秋挥手，一股气流挡住龙爪。另一手抛出一条暗黄色长绳绕在龙角之上。龙角随着长绳紧锁，痛得黑龙收了龙爪，一边拨动头顶禁锢的长绳，一边甩尾向叶半秋扫来。

        叶半秋腾起到空中，躲过龙尾，双手死死抓住一只后爪，用力将黑龙甩开。

        黑龙抖了抖身子，拨掉龙角上的长绳。对峙在叶半秋眼前。它刚刚未使全力，只想等待寒霜的人来。

        多年来，蛟龙与寒霜互惠互利，它吸收日月精华，为寒霜提供龙灵。而寒霜则护这深谷不被打扰，护这蛟龙养身修炼。

        这蛟龙已有数百年道行，如今出现一个轻易突破雾瘴法阵，难以对付的人。它不想损伤身体，只想等寒霜的人来帮它退敌。

        而叶半秋却想同它讲理：“我只取龙心，不伤你性命。”

        那黑龙听了更是生气，没了龙心，生不如死，残喘二百年才能再行重头修道。它昂首一声长啸，山谷微颤，震耳欲聋。

        叶半秋飞身上前，不愿意给，那就生取。

        一道剑光冲向龙腹，龙鳞咔咔作响，化作护盾挡住了剑气。白光落下，黑龙腹部鳞甲一片浅浅的裂痕。

        叶半秋也不着急，使一招，停一下。黑龙虽然抵抗有方，但依然被惹得发怒，喷出一团烈火，带着热浪扑面而来。

        他这才拔出玄铁宽剑，挡动火团。龙火将宽剑困住，剑刃烧得通红，剑脊上显出的裂纹似被岩浆滚过。剑身在烈火下颤抖，发出噌噌的挣扎声。

        防护罩内青玉剑跟着一起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尖锐的争鸣声。烟烟轻抚剑柄，将灵力注入，青玉剑通体银光闪耀，逐渐安静下来。

        黑龙见他宽剑被擒，张嘴向叶半秋咬来。它速度极快，巨齿可以咬碎磨盘钢骨。叶半秋放开宽剑，伸手钳住龙口中上下两颗尖牙。

        他想要撤裂龙嘴，但那黑龙体型太大，他展开双臂，也不能及那龙的嘴大。反倒被龙须缠住。

        黑龙弯身，将叶半秋抓在爪心，龙须和龙爪一起用力。

        只听咔嚓两声，两颗尖牙被叶半秋掰断。噗噗扎进黑龙的爪背上。黑龙疼得一抖，甩开叶半秋，退到一边。

        这时寒霜派的人终于赶到，远远喝到：“谁人闯谷！”

        叶半秋回眸看了一眼依然禁锢在龙火中的宽剑。手指轻弹，青玉剑飞出防护罩，落到他的手上。

        握剑在手，默设符咒，寒霜几人被困在剑阵之中。黑龙见有人来助，不再动手。叶半秋也未再理睬它，只是默默关注着它的动向。

        寒霜来人中，有位渡劫期的高修士陆一凡。他很快冲出剑阵，晃着冰刀砸向叶半秋。冰刀过处，飞霜四溅，凝气成冰。

        叶半秋躲开冰刀，向后退去。陆一凡持刀追他而来。

        叶半秋退至宽剑之前，陆一凡举刀直刺，他侧身避开，冰刀正刺到宽剑之上，龙火熄灭，剑刃红光不减。

        叶半秋回身接住宽剑剑柄，突然回首用力一挥。趁黑龙不备，宽剑直直刺入黑龙最薄弱的腹部。

        这时陆一凡的冰刀已再次落下，正砍到他的左臂之上。白色的衣服裂开，露出一条血印。

        叶半秋手挥青玉剑，直点对方面门。陆一凡挥刀相抗，却没想到是虚晃。

        叶半秋瞬间收了长剑，跳到一旁。伸手收回了黑龙身上的宽剑。

        宽剑上冰霜已退，红光暗闪，龙血顺着刀身流下。

        寒霜几个弟子想要跑去查看黑龙伤势，被叶半秋唤剑阵困住。

        陆一凡横眉怒目：“叶半秋，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半秋目光扫过他手中冰刀：“我以为你早飞升了，是因为借用黑龙灵力，天道不齿吗？”

        “且比你强。”对方一声冷笑。

        “我又不急。不然，你这黑龙能留到此时。”

        说着，他又暗设符咒，两重剑阵，困住了陆一凡。

        叶半秋挥手两条暗黄捆龙索将黑龙锁住，伸手准备掏出蛟龙之心。忽地水面炸裂，又一条黑龙冲了出来，连爪带嘴一起撕扯过来。

        叶半秋一边退身一边挥掌回击。在推掌向前时，忽然发现黑龙腹部隆起，他慌忙止了掌风，踉跄了一下。

        那新来的黑龙扑空，退守在受伤黑龙身前。

        叶半秋轻拈手指，收了绳索。

        陆一凡已冲破剑阵，也看到了两条黑龙相守，紧皱眉头。

        叶半秋侧目看了一眼肩上的刀伤，刀口不深，血未多流：“我扰你寒霜，这一刀算是偿了。”

        说罢，他唤出叶舟，回身叫烟烟一起回去。

        他这时才看到，烟烟瞪着双眼，满面怒色。她大步走过来，伸手怒道：“我的剑，还我。”

        叶半秋赶紧取出青玉剑，剑柄向前递给烟烟。烟烟气呼呼收好剑才踏上叶舟，侧身叉腰歪头，也不理他。

        陆一凡到是第一次看到叶半秋这么听话，更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着他嗔怒，他不仅不恼还表现得乖巧。陆一凡摇摇头，没时间细想，赶紧去照顾黑龙

        烟烟一路都不说话，回到天秋，越想越生气。刚刚陆一凡那一刀劈中，她吓得一身冷汗。现在手脚还冰凉着。她不明白，那刀劈下时，叶半秋为何毫不避闪。他只要稍微再留意一点点，完全是可以避开的。

        她跺着脚，在屋里徘徊。实在忍不住，转身去找叶半秋。

        叶半秋还没来得及清理伤口换衣服，站在屋子里端详着自己的玄铁宽剑，突然砰砰砰的有人拍门。

        他叹了口气，挥手把门打开。

        烟烟进门就叉腰对他喊到：“叶半秋，你又不用我帮忙，为什么还要带着我去！”

        叶半秋一愣。他确实可以不带她去。只是半个晚上，她美美地睡一觉，第二天再看到他时，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她甚至都不用知道，他曾经出去过。

        但他总不能说，只是习惯了。才几日就已经习惯了。

        烟烟见叶半秋不说话，又追问到：“你不取龙心我理解，那母龙有了身孕，这个时候取龙心太不人道。那之前呢？又是火又是冰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修剑。”叶半秋将玄铁宽剑举到烟烟眼前，“需要龙火灼烧，寒冰降温，龙血加固。”

        说着，他又仔细盯着宽剑。剑身红光锃亮，剑刃寒光粼粼。叶半秋满眼的欣慰。他看着修复完好的宽剑，剑刃锋利，剑脊再无裂痕。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烟烟只想踹他一脚，但是她又踹不动，打不过。她气哄哄，又拿他没有办法，跑到院门口，冲着守院的弟子喊到：“叫夏玄乐过来。”

        弟子已经习惯烟烟替宗主传命令了，立刻转身去叫人，却被一只大手摁在原地。抬头一看，就是夏玄乐本人。

        夏玄乐一早就守在院外了。叶半秋回来，没叫他进去，他只能继续等在外面。要不是烟烟叫他，他就会像以前一样，在院外站一夜。

        夏玄乐进屋施礼：“师尊唤弟子何事。”

        叶半秋看了一眼烟烟，他也不知道她叫夏玄乐过来何意。

        烟烟撇了两人一眼：“帮你师尊清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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