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灵珠

烟烟这会儿就想气气乔箬，拎了果篮，跳着躲开：“谁说只他一人会做。还是说，你只想穿他做的衣裳。”

        她蹦蹦跳跳，正正撞在一个人身上，差点把她弹出去。回头一看，正是易容成短须武夫的叶半秋。他身挺肩宽，阳光打在身上，身影将烟烟整个罩住。仿佛一尊岿然的冰雕。

        烟烟跳到他身侧，躲在他的身影下，仰头笑着说：“我赢了两篮果子，很好吃的样子。”

        乔箬翩然过来，盯着易容的叶半秋，探不出异常。于是轻松笑问：“尊下就是烟烟姑娘的师父夏乱秋弃吗？”

        叶半秋轻挑眉梢，看了一眼坏笑的烟烟，微微点头。

        “夏师父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呢，聪颖美貌。还送了她那么多上品的法器。”

        叶半秋垂目，向烟烟问到：“你有法器？可赠为师两个？”

        他的声音也做了变化，嗡嗡的好似苍钟，带着回音。

        “那是我遇到师父前，一个长胡子大叔给我的。他说他要去做神仙了，那些身外之物留着无用，便送了一些给我。师父若要，就都给你。不能白吃你的羊肉包子。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姐姐好看，就转送给她。她刚刚拉着我，说什么思念半秋，霜叶常驻，旧人难忘，还说她想得手疼。听得我也头疼。”

        烟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神出鬼没说了这些话出来，她就是没由头地不喜欢这个乔箬。她心里责怪自己怎么突然口无遮拦，又暗自庆幸，好在叶半秋全无恼怒之意。

        “小姑娘说笑，我何曾说过这些话。”乔箬听她胡说八道，有些不快，但被突然赶来的弟子叫住，耳语了几句。眉头一皱，眼神一晃，转身快快离去了。

        烟烟再看叶半秋，他似乎一点也不关注乔箬的样子。反倒是这个乔箬对他很在意。不过那在意好像更多的是怕他。她推测到他还活着时，眼皮都跳了两下。

        连他的旧情人都怕他！烟烟干咽了一下口水，后怕。

        安静待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低声试探地问到：“你刚刚不是去找她？”

        叶半秋面无波澜：“去取灵珠了。”

        叶半秋早就感应到一颗灵珠在清卓附近的愧岭。而且打听到这愧岭近十多年来灵物陡长，很多修士慕名而来，留于此地修炼。

        一年前，因为灵珠感应到主人灵识渐强，也跟着光耀起来，企图召唤主人来寻。

        百姓见愧岭圣光闪烁，便在山脚建了道观祭拜求福。而清卓干脆将愧岭从府衙买了下来。所谓买，便是取得了治理和开采权。

        这是叶半秋的第一颗灵珠，由仙兽金蟾吐出的灵丹炼化，所存灵识最多，与叶半秋的联系也最足。这十多年，吸收日月星辰之精华，仿若个精灵。

        所以清卓探到灵珠之力，却无法靠近。每每确定位置，扑过去，便不见踪影。如此一年也无进展。

        清卓便在半山之上设了法阵，派人镇守，不停寻找。

        这样的法阵，叶半秋即使有伤也是不惧的。上到山顶，连他的汗毛都未伤到。

        他取东西毫不遮掩，破了法阵，清卓的人已经聚了一群在他周围，一起围攻过来。他连武器都不用拔，挥指成剑，一个回合，四五十人的兵器就化作碎片，落在地上。

        清卓的人自然不服，这山是他们的，宝自然也是他们的。即使打不过，也要再叫人来，更何况，这是清卓，十多年来还没有收拾不了的局面。

        所以，当叶半秋凝望山林与灵珠神识相连时，清卓的几位合体期的弟子已经赶到。

        清卓弟子修的都是剑道，中阶弟子围攻，便是万剑齐穿的场面。叶半秋这才拔出四尺宽剑。剑气笼罩，玄金色闪电穿梭，击碎了中阶弟子的剑身。

        这些弟子，连剑招都未看清，就都丢了手中兵器，其中不乏辛苦炼制的名贵上品宝剑。这回他们怕了。

        怕，但是不能表现出怂来，一群人依然围着，也不敢近前，做好向前进攻其实是时刻后退的弓步。同时发传音符给副宗主，赶紧搬强兵。

        叶半秋等在原地不着急取回灵珠，他想看看清卓会派什么人来。

        很快，增援来了，先礼后兵：“清卓右副宗主陈力莘在此，请问阁下何人。”

        叶半秋浮在空中，不染一尘一叶：“我来取自己的东西，不伤无辜。”

        陈力莘一声冷笑：“恐怕清卓没有阁下能拿走的东西。”

        一群中阶弟子都没能挡住的人，他飞身挥剑，上来就是直刺的大招。剑身微颤，幻化出百千剑尖，直抵命门。

        叶半秋身姿未动，单手挥剑横档，叮得一声脆响，陈力莘连人再剑被震出丈远。

        叶半秋撇眼轻视：“霸占着别人的东西，不丢脸吗。”

        陈力莘本想一招制敌，刚刚使出了八成的功力，却被轻松挡了回来。

        大乘初期的副宗主怎容得自己在弟子面前如此丢脸。他满脸铁青，牙恨得痒痒。直接使出看家的本领，唤出无量剑光，笼罩全身，重剑如山般砸下。

        这一剑是他修了近百年的成果，就算是未来的新宗主唐悟礼受他这一下，也只是勉强招架。搁旁人，这一剑下去，轻的也是皮开肉绽，骨折筋断。

        这次，他又下了狠手，只想一剑找回颜面，在剑中加助了自己一多半的灵力，企图一击摧毁对方根基。

        他周围的那些中阶弟子，都被强大的灵力之气震得牙齿打颤。

        叶半秋却待他剑身落下，才用剑尖向上一档，将陈力莘的重剑弹回。趁着他双臂上划，露出胸口的破绽，收剑横挥，在他胸口留了一道长长的剑痕。

        重剑猛然弹回，来不及收势。狠狠砸到陈力莘身旁的弟子身上，几位弟子瞬间口吐鲜血，胸骨断裂，气喘艰难。

        陈力莘口中也汩出腥燥的血来，被他生生又吞咽了回去。只嘴角溢出几丝暗红。他单手撑剑，勉强才能立住不倒。

        这回清卓的人真怂了。自打这人来，就从没看清过他的招式。到是自己人，眨眼间就伤残倒地。再找人来，只能是唐悟礼了。

        叶半秋收了剑，悠悠道：“右副宗主不是吕清云吗？无量重剑他比你用得好一些。”

        陈力莘口中血腥残留，恶狠狠地问：“你到底是谁。”

        他这话问出，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几份推论。叶半秋容貌和兵器都幻了形。但这剑风挥出，只能让人想到天秋已近三百年未出的玄铁宽剑。

        叶半秋轻展左手，灵珠破土，稳稳落在他的手心，光芒四射。片刻后，他才回音：“去问唐悟礼吧。他守着这里，不就是在等我么。”

        叶半秋挺身御剑气离开，找了座安静的孤山，隐忍克制了很久的双手立刻酸痛得抖起来。刚刚几下打斗，重连的筋脉顺着接合处又有些裂开了。盘坐在地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吸纳灵珠。

        灵珠入体，运气调通周身灵识，重回大乘中期。身上筋骨终于在灵识的巩固下，强韧了很多，恢复了有六七成。

        全都稳当，他才返回清卓，坐到一旁看烟烟与田纪习剑过招。见到乔箬试探烟烟，才起身过来。

        乔箬本欲再探一探两个人的底细。但突然接到弟子消息，有人闯愧岭，抢走了灵物。便立刻抽身赶了过去。

        如果她能第一时间接到消息，或许还能在愧岭见到叶半秋。可惜唐悟礼在遍寻无果之后，才命人通知她。

        如今只能近在眼前而不识了。

        叶半秋陪烟烟又观看了半日的对战，期间再未见乔箬回来，也未见什么高阶弟子现身。只在对练间歇，听见旁边人不停地议论清卓和现如今的各派情况：

        右副宗主唐玄礼才升渡劫期不久，即将上任宗主之位。

        清卓元婴和合体期的修士断崖式增长，但是大乘就陈力莘和老宗主两人。

        叶半秋传音到人群：“吕清云呢？”

        一群人聊天，也分不清这句问话来自何人，就有人赶着回答：“原来的右副宗主？早死了十多年了。好像是走火入魔。”

        叶半秋又听了一会儿，那闲聊越来越无边际。他便隐去身形，在清卓简单探查了一番，未见到什么异常。只是，清卓这样的繁胜，却不见宗门出什么厉害角色。不知是故意隐藏实力，还是另有缘由。

        傍晚山下找了间客栈，烟烟又饿了。

        这饭馆、茶舍真是听取消息的好地方。不用等什么邸钞、官报，上午的消息现在已经漫天飞了。

        “清卓也丢东西了，还是明目张胆抢的。”

        “上次是天秋，这次是清卓，咱们立个赌注，下一个是赤炎还是寒霜。”

        “寒霜有蛟龙守护，又是中立门派，我赌下一个是赤炎。”

        “赤炎虽比不得那三大派，但这十几年扩张得也是厉害。关键还透着有那么一点邪门，只见人进，少见人出。两次修真大会，也只派一些看不出名堂的小弟子来意思一下。恐有深意啊。”

        “自从叶半秋殒命。这修真界已经快二十年没这么热闹了。这要是几大派都闹起来，可有热闹看喽。”

        “这天下，必须要有那么一两个顶得住天的人震着。没准这次能门派格局重整，再出个叶半秋样的新人物。”

        “可惜了夏玄乐，若不是妄想沉迷，这新人或许就是他喽。”

        “师徒情深啊！”

        “也许是父子情深啊！”

        “也许，就是情深啊。”

        烟烟吃着红烧小排，偷偷抬眼看看叶半秋。这江湖八卦真是处处离不开他啊。

        叶半秋依然一张静如止水的脸，也不吃饭，只喝着清茶，望着窗外。片刻之后，突然起身：“回屋。”

        烟烟顺手抄了两个包子，小跑跟在叶半秋身后。难道是这“情深”二字，触动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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