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过往

花不语急忙把嘴从段千翼的锁骨上拿下来，抿着唇跟他犟：“谁让你那么突然的，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段千翼把手里的两张纸展开，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即团成一团，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那个……”花不语被他一通骚操作搞得目瞪口呆，双手乱动，脑袋乱晃。
  “这种事，我本来觉得没脸跟你说，毕竟，我这种家庭，没有多少人会喜欢。”段千翼把花不语搂紧，下颌放到她的头顶，左右摩挲着，感受着头发与皮肤相触的粗糙感，“我本来，也算是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我父母刚认识的时候，两人真得很是相爱，那时我妈妈也不是很迷恋钢琴，他们每天谈情说爱，进展的很快很顺利，没多久就有了我，于是他们两个就结婚了，也算是闪婚吧。”
  段千翼勾唇一笑，坦然又淡然，似是一名路人在讲述今天在马路上碰到的事，平平淡淡：“但是我妈妈不知道的是，我爸爸在外面一直有人，我妈妈并不是他的初恋，他一直还和他的初恋有着联系，在我出生的第二年，楚云翼也出生了。”
  “那你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呢？”花不语紧紧地攥住段千翼胸口的衣服，身子有些抖。
  段黎明这种人她以前也在电视上或者新闻上见过，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这种人好厉害，能脚踏两只船还让那两条船对他死心塌地，但真得当这种人出现在自己附近的时候，她却又觉得毛骨悚然，一个人，随意地把两份感情玩弄于股掌之间，把别人对他的爱当成唾手可得的垃圾来玩弄，这种人真得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这种人真得值得可怜吗？
  “他怎么去世的？”提到这个问题，段千翼的语气明显很是不屑，仿若段黎明的死就是天经地义，“出了车祸，被撞死了。”
  “就是死亡证明上写着的时间，那天凌晨，他在楚云翼家鬼混后喝得醉醺醺的，走着走着就到了马路上，被一辆车撞死了。”
  “我觉得他死的很活该啊。”段千翼突然提高嗓音，接连从嘴里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嗤笑，笑得神魂颠倒，笑那段黎明罪有应得，“我恨他，因为他，还带走了我妈妈。”
  “那是我高一时的暑假，我爸死后，我妈带着我去大伯家商量葬礼的事，他把我托付给大伯，说回家去拿东西，然后，她就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被车撞到了。”
  “你说，我妈傻不傻？”段千翼低下头，轻吻着花不语的额头，像是在哀悼，又像是在责骂，“其实，我妈早就知道我爸有外遇，但她真得很爱我爸，所以她想，如果到了那个世界，她就能自己一个人占有我爸爸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妈妈是个恋爱脑。”
  “但是，你妈妈没有死成？”花不语想着那张检测报告，上面写着彭纤芊是深度昏迷，并没有死亡。
  “对。”段千翼点点头，继续讲着，“那辆车在撞上她之前减速了，她没死成，不过却陷入了深度昏迷，不是植物人，却也差不多了。”
  “但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段千翼摇着头，话里话外是满满的不可思议，“楚云翼的妈妈，我爸的初恋，在得知我爸去的时候自杀了，成功了，到那个世界和我爸团圆了！”
  “到头来，最深情的我妈，却成了那个别人眼中最滑稽的跳梁小丑！”
  他高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声音嘶哑，惊心动魄、不寒而栗！
  他松开抱着花不语的手，指着身后的碎钢琴，狂笑着：“看见了吗？我砸的！我妈在有了我之后，钢琴水平节节高升，没几年就成了国家级钢琴演奏师，开了那家钢琴馆，生意火爆，慢慢地对我和我爸的关心也就少了，我爸以为我妈不爱他了，就干脆搬出去和他的初恋一起住，所以，我恨钢琴，它让我失去了父母的爱，因此当我妈被宣布深度昏迷的那一晚，我亲手把这架钢琴砸了，砸得粉碎！没了我妈，钢琴馆也就这样没落了。”
  他几乎是吼着把这段话说出来，到最后嗓音沙哑，咳个不停。
  花不语看得心疼，急忙出去帮他倒了杯水，想让他润润嗓子。
  但可能是酒劲上来了，段千翼丝毫没有平静的意思，水都不接，反而越说越兴奋：“本来，我已经决定这一辈子都不碰钢琴的，但后来，有一个姑娘，找上我说喜欢我的钢琴，我这才又弹了起来。”
  花不语呆呆地听着，知道那个姑娘是他的那个前女友，也有可能，就是她自己。
  讲完了，段千翼抬着眼，将满腔的孤独与寂寥投射进花不语眼中，疲惫地、勉强地把嘴角往上拉，轻声地问：“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我们家的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我还小的时候，那天我碰到了一个新朋友，我们玩的很开心，并且约定第二天继续玩，但第二天我却没有再见过他，以后也都没有。后来我才知道，是他爸妈不让他跟我交朋友，他们说，我是一个爹不爱妈不管的野孩子，没有教养，一个生在败类家庭里的败类。”
  “所以除了张曦这些发小，我很少跟别人讲述我的家庭情况，我怕那些曾经和我处得很好的人，会嫌弃我、鄙视我、远离我、抛弃我。”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男人瘫坐在地上了，像是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靠在已经碎了的钢琴前面，遍体鳞伤，那一刻，他的世界崩塌了，一切宛如梦幻，眼一睁一闭就那么过去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热血沸腾的少年，他的心也已经不再滚烫，而是老态又冰冷。
  段千翼猛然抓住花不语的手腕，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身前，而后放到毯子上，俯身压住了她。
  滚烫的气流从段千翼口中喷出，他真的有些醉了，面色苍白皮肤冷湿，眼底的意识忽明忽暗，他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告诉我，你也会像他们那样，离开我吗？”
  这一刻，花不语感觉自己面对的已不在是那个阳光开朗，对任何事都充满信心，玩世不恭的段千翼，而是一个活在阴影中多年而走不出来的男孩，他被所有人远离、抛弃，他也远离所有人，他沉浸在黑夜中，从没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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