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蠹虫

赵文峰被抓到京兆府审问，王书彬担心张越又跟上回审问布远一样下死手，所以没让他参与其中。

        看见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佝着背脊，有些落寞和无奈。

        张越忽然感觉肩膀一沉。

        “别怪我。”王书彬道。

        张越没有作声。他能说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反正只要是为了练湘和醉云楼好，他不参与也罢了。

        王书彬撩起袍子，和他并排坐在台阶上。

        张越着实没想到，堂堂京兆府尹会不顾礼数地坐在地上。

        “我听练老板说了你家里的事。”

        张越闻之反应很大，猛地转过头瞪着他，接着就想起身走开。

        王书彬拉住了他，将他拽下来重新坐下。

        “你的反应不必这么大，我只是想说，我终于明白为何你做事如此偏执了。不过这都不是你的错……”

        张越努了努嘴，咬着牙故意问，“那大人觉得是谁的错？”

        他倒是想听听，作为京兆府尹，他会不会认是朝廷的错，官府的错。

        不过王书彬的回答是意料之外的。

        “是蠹虫的错。”

        “蠹虫？”

        王书彬点点头，眼望着门口的大树。

        “你看那棵树，把他种在那儿，是为了遮阴，是为了装饰院子，而不是为了养虫子。只不过越是枝繁叶茂，就越会吸引虫子。可是总不能因为这些个蠹虫，就放弃这棵树了吧。”

        听了这个比喻，张越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这些话并不足与说服他。

        “那若是虫子爬的满满当当，没得救了呢？”

        王书彬轻轻一笑，“我相信他的生命力很强，只要我好好除虫，他一定会变好。”

        他自少年时便立誓，考取功名，为世人百姓谋一个公允之世。

        “你若是心中愤懑难平，可以将当年之事仔细告诉我，或许我能有机会帮你。”

        张越摇摇头，“不必，现在没机会了。当年害了我家的人，早已不知身在何处。那事过了没多久，就听说他们家唯一的孩子被胡人拐走了，再无踪迹。后来我也没了他们的消息，或许都死了，或许离开了京城。”

        “世事无常啊……”王书彬感慨。

        “不，”张越咬牙，“是因果报应。”

        今日开启春闱，众学子纷纷赶往试院。

        秦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百草堂出发去试院。

        “秦先生要走了？”

        在院中碰上了娄若昭，秦焕微笑。

        “是啊，这些日子多有打扰，留宿之恩秦某来日必报。”

        娄若昭道：“义父喜欢你们这样的读书人，不求回报。我先祝你一举登科，金榜题名！”

        秦焕连忙作揖，“借娄姑娘吉言了！”

        说着又拿出一卷纸，“秦某一介白衣，身无所长，这是在下送给娄姑娘的一件礼物，娄姑娘留个纪念。”

        娄若昭倒是没想到他还能送自己礼物，连忙接过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秦先生。”

        出于礼数，娄若昭一直忍耐着自己的好奇心。等到秦焕离开，她才敢拿出来看。

        原来秦焕送她的是一幅画。只是看到这画的内容，娄若昭着实是没想到。

        画中二人，年轻的一对男女，女人正在给男人的手上药，男人另一只手捏着一片花瓣。

        正是她和林惟那日的情景！

        娄若昭十分意外，回忆起那天的样子，她合上了画，又忍不住再拿出来看，最后只觉得十分好笑。

        京兆府内，赵文峰交代了幕后主使就是清风楼的老板邵斌。

        邵斌派他到城外，买通场子里的人摘取白蕈菇，运到醉云楼。

        等到醉云楼事发，清风楼趁这时候开张，正好客似云来。

        这案子本不难办，人证物证俱在，直接抓人也不为过。只是邵斌不是个省油的灯，京兆府的人一到清风楼，就让他给了个下马威。

        “我说大人，这赵文峰说我是主使之人，也不过是他一面之词，在下对这件事可是毫不知情啊！”邵斌面上带笑。

        “赵文峰可是你清风楼的二掌柜，你敢说这件事你毫不知情？”王书彬质问。

        邵斌看似还挺委屈，“大人，我是真不知情啊！您要是不信，可以传我清风楼的其他人去问。”

        “你——”王书彬一向看规矩办事，一遇到这不讲规矩的人，还真是没了主意。

        张越见状，跨步上前，“现在有人指证你，京兆府要带你回去问话，你有什么疑议？”

        邵斌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盯了张越半天。

        若是其他人，可能会被他的眼神吓退，不过张越不会。

        对峙了一会儿，邵斌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随大人走一趟。不过我还要向手底下的人交代些事，这酒楼的生意可不能断。”

        王书彬允许了。

        邵斌和手底下的人交代了些话，就和京兆府的人走了。

        刚离开清风楼，林惟就看见方才和邵斌说话的人也匆匆离开了清风楼。

        回到京兆府，事情进行得也不是那么顺利。

        看到邵斌之后，赵文峰突然改了口，说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人所为，和邵斌毫无关系。

        邵斌在一旁笑得奸诈，真想让人给他一拳。

        赵文峰不过是邵斌的手下，这么做不是听邵斌的命令，还能有什么目的？

        “大人，他有什么目的怎么能问我呢？这应该是京兆府去查的吧。”

        邵斌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得王书彬头疼。

        赵文峰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就这么耗着。

        过了不消半日，保邵斌的人就来了。

        国舅府派人来接邵斌，证人又临时反口，王书彬也没有理由扣着他了。

        “大人，当官，也得看时势啊。”

        邵斌留下了一句话，便潇洒离去。

        王书彬握紧双拳，叹了口气。

        这案子只能这么结束了，但是齐国舅可没想着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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