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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竹笋宴


“我们的故事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先给我们说说你们的故事。”箫飒有节奏地敲着空荡荡的碗。
  天上盖了厚厚一层古旧的灰褐色棉被,将苍穹以外的暖阳和危害阻隔在外。
  贪得无厌与漱石对望一眼,故事的开头由此开展。
  他们在吸力漩涡结识相认,尔后遇见女孩神灵氏,肩并肩共进退,成为相处融洽各顶彼此半边天的挚友。
  漱石是狼人,他调侃说他不喜欢猫女,梅苏笑得腹痛,箫昊有怨难泄。
  漱石是狼人,可他的本领跟狼族的特征毫不相关,他擅长于绘图,他是个设计师,他能画出好的稿纸,工人们可以凭借详细的稿纸去建造各项条件优异领先的航船。
  这些是他的主观想法,从来没人实践过,以前他拼命画稿纸,为的是能在罪行小岛谋求一份高薪高待遇稳定的工作,但现在看来不值一提,他从没想要出去外面的世界。
  大家翻开他画设计图的本子,惊呆了,他画的画就跟肉眼看到的同样真实,上次他上慕容船也为锻炼画画技巧。
  他喜欢到不同的船上为不同的宿舍画不一样风格的图画,他翻开清明宿舍的画给他们看。
  箫飒惊得把手塞进嘴巴里出不来。司徒瞳仁里满是羡慕,他要拜师学艺。这又不是什么偏方和秘方,他答应教导司徒成为一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漫画家。
  才华横溢的漱石,大家为之倾慕。
  四肢乏力骨节酸痛到上吐下泻,大病初愈的牛头马面坐上饭桌,侧耳同听他们怅然且明艳的过往史。
  桌面上有个抽烟的女人,那她定是不矫情不做作的贪得无厌,她抽空用手指弹了弹燃烟的灰烬,烟短了,她就挤在烟缸里灭了,她一开口满嘴酒烟味,说话的声音像男生低沉。
  小女孩青睛不移地崇拜着霸气外露的她,她长大后也要这样。
  她最具杀伤力的武器是鞭笋,在她手里舞动像极了马鞭。
  贪得无厌正如孟婆把她囚成的竹笋样子,她就是菜,蓬勃生长的竹笋,和竹蜻蜓少女和落姿有远房亲戚关系。
  趁着热腾腾的饭菜没上桌,大家鼓动无厌来即兴秀一段她勤学苦练的舞蹈,她爽快地拒绝了,站在饭桌上扭扭捏捏地跳起一种奇怪的舞蹈来,像在祈求上场降雨,在场女孩和她的老相好以外的人员觉得这些丑陋的舞姿委实很倒胃口。
  话说到这孟婆和一众末影人端着她的私房菜走楼梯间出来上菜了,就餐地点正是囚马船的甲板,人很多,饭桌也大。
  亡海的天空黑夜与白昼本无太大区别,无非是暗一点,再暗一点。
  这些天每餐神灵氏都嘟嚷着要来孟婆家吃饭,即使没有慕容阁下给她撑腰孟婆也不敢拒绝,那好咯,干脆三条船的人集体吃大锅宴。
  神灵氏想起她第一次吃孟婆熬的笋汤不觉眉开眼笑,那时她在众人又威吓又安慰的心惊肉跳的情况下用调羹舀了一勺汤送到嘴边,吸进嘴里。
  哇哦~那滋味绝了,然后她坐等失忆,然后盘子里的菜没了,她也没失忆,为此苦恼了好一阵。
  孟婆熬的汤不会失忆,她往后大胆吃喝,大快朵颐。
  “开饭吧!”孟婆放下一盘笋汤入席,让坐得憔悴的他们赶紧动筷子。
  五花八门的菜接二连三上桌,他们却没有动筷子的心念——变变法子不行吗,为什么又是全笋宴?
  这样的菜品他们吃了快一周,私房菜固然鲜美天天吃也会吃腻吃吐,红烧竹笋、白灼竹笋、盐焗竹笋、清水煮白笋、卤水煮白笋、干炒竹笋、竹笋丝、白吃竹笋、青椒抄竹笋……口味刁钻的大家没了兴致。
  “来,孩子们,尝尝用笋干包制的饺子。”孟婆推荐她研制的新菜品。
  如法炮制,没吃过他们也能感受到竹笋那令人昏头昏脑的味道。
  场上只有慕容船长夹了饺子沾香醋吃,大家怪异地看他,为什么连吃了那么多竹笋,他还能咽下去?
  大家更想得知无时无刻戴着口罩的船长的嘴是如何做到吃饭这项日常基本功能的,上次在少女船上用餐过一回,可隔着老远看不见,前几天由末影人端饭给他,他没来也看不见。
  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大家屏易一致守望:慕容拉开口罩与嘴巴的距离,把沾了醋的饺子由缺口送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唇齿留香。
  孟婆与慕容今日心情都大好,她把一整盘饺子递到他前面,他狼吞虎咽地吃,所有人包括阿拉汪的眼珠子都眼睁睁地看着船长风卷残云——吃个饭用得着这么折腾吗?黄花大闺女啊,不成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是宁死不肯把口罩摘下来露出真容的。
  不吃饭肚子就咕噜咕噜叫,指着眼前堪比黑暗料理的菜,箫飒挑明了说,“孟婆,我都吃腻了,你能不能变着花样做,比如说可以把青椒笋丝变成青椒肉丝或竹笋炒精肉。”
  “漱石才爱吃素食。”箫昊进一步作分析。
  漱石无话可说。

  “有什么做什么。”竹笋这种玩意儿孟婆自己都吃吐了,仓库食材数之不尽,还假装拮据。
  但为了永久性来蹭饭的慕容船八人加神船三人,她伪装成一个爱吃竹笋的人,竹笋一入嘴她心里就骂人——狗娘养的、妈蛋、太难吃了、我炒菜时闻到这股味就吐了几百遍。
  “别顶撞冒犯我,这些可是我的私房菜啊,有给你们吃就好了,爱吃不吃。”慕容船长向着她,老婆子还有什么可怕的。
  “孟婆,我们再也不要来你家吃饭了。”
  听闻此言,孟婆心里的笑声谁都听得见。
  好学不倦求学上进的漱石转身下楼梯间,他要到负一层临摹奇怪生物的样子,以此为样本设计船的造型或独特的机关。
  少年少女们回船的路上无一不在责怪贪得无厌没有节制,早叫她停止供应食材,却当耳旁风听哪去了,明知他们吃腻了竹笋,明知孟婆贪得无厌,为什么还送竹笋给她?
  “你们懂个屁。”小女孩嘟嘟哝哝为无厌正言,能把金石砸开的脚一跺甲板,喀喇一声响,各位怒目圆睁——她退缩了。
  世界上就没有白吃的晚餐,吝啬的少女船船长是这样,土豪孟婆也这样,挖空了心思不让人好好吃饭。
  “就怪你,老给孟婆泥土味的大胖笋。”贪得无厌推上挽紧肘部的衣服,有苦难言。
  箫飒强势责骂,“你存心不让我好好吃饭,春笋冬笋鞭笋都有,你为什么只给胖乎乎的大笋头?”
  怪我吝啬咯,无厌噎住了,她挥起他须臾不离身的武器竹鞭笋,“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把这跟抽人的鞭子给孟婆熬汤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解了我的本意。”箫飒想起上次不小心犯错领教了她鞭法的厉害,这姑娘又挥起来鞭子来了,马上换了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唧唧歪歪道:“当然啦,现在不是冬季和春季,时令不对除了大头胖笋,哪里来的其他笋嘛!”
  “这还差不多。”贪得无厌笑了,梅苏笑了,与非笑了,小女孩笑了,同船的船友兼敌人少女笑了。箫飒、箫昊、司徒和另两个慕容船上的少年感到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威严,他们未来是黑暗的。
  贪得无厌识真辩假,她的笋压根儿分不出季节性,全是一个样好不好,箫飒取名字完全乱来,着实没道理可言。
  至于孟婆的竹笋定然来自她手,她每每在船上甲板训练她的新技能——崩土笋,都能看见勤俭节约的孟婆在伺机而动。
  她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把竹笋白白扔海里,就同意让挎着小竹篓举着小锄头的孟婆从甲板上撬走新生的竹笋咯,食用总比浪费好,老人言:浪费粮食就会被雷劈。
  把笋拱手相让怪不了她,要怪就怪孟婆倚老卖老,过于鸡贼。
  “作为赔礼,我请你们吃鱼生、铁板烧和大龙虾吧!”贪得无厌说。
  “哈?你们船不是国库空虚了吗?咋还有这些难得一见的美食?”应与非问。
  “其中涉及内幕交易,不可告人。”贪得无厌吊胃口,“你们船上有什么食材可以拿来一起烹饪啊!”
  贪得无厌身为以身作则的竹笋幼苗培育员,控制万物生长的能力相当强大,她可以帮助孟婆缩短时间加速鱼苗长成成鱼,减少哺育成本,或培育植物使它们开得更鲜艳多彩夺目。
  孟婆和她做此交易,百利而无一害,送点礼给她又算得了什么——金库中的蝇头小利,微中之微。
  箫飒和两位少年风一般跑下慕容船二楼。
  “我先去孟婆的船慰问一下牛头马面吧!”梅苏对箫昊说:“我应该能及时回来,不能的话,那你就代劳打包!”
  “嗯。”箫昊陪同梅苏进宿舍拿医疗箱。
  梅苏单肩挎着医疗箱和同伴们分道扬镳,端着食材去神船的大家热情地朝她拜拜手,“待会见。”现在的她是个大放异彩的医护人员。
  梅苏健步如飞跳上囚马船,四个人用餐。
  同党都走光了,她还来干吗?孟婆嫌弃地看着梅苏,她的眼却靓丽得像阳光,两种目光的碰撞,老婆子先败下阵来。
  牛头马面看到医者仁心的梅苏来了,拍掌欢迎,他们没想到曾经把她伤得很深,她还能不计前嫌帮他们诊治伤情。
  “孟婆,我知道你打心眼了怨恨我们这群只顾吃喝玩乐没大没小的东西,可是我们心是红的,温暖的,柔和的,热血的,肉长的。”梅苏为大家洗刷孟婆赋予的罪名。
  孟婆听不懂梅苏解释什么,只觉脱离了群体的她,有种般超尘脱凡的气质。
  “你别埋怨大大咧咧的箫飒和什么都袒护纵容他的箫昊,两兄弟难免会互相珍重,他们的心肠是好的,叛逆是成长的标志,不叛逆的人是古板的,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有什么意思?”梅苏顿了顿,“我开始还不愿面对牛头马面,不想给他们两个整天上我们船捣乱的人看病,可箫飒他们总怂恿我来看护牛头马面,说我不来,就推开我孤立我不和我玩了,这是他们用的激将法,他们其实是很和善的。”

  “你说什么。”孟婆不明是非。
  慕容风澈抬头看了与平常有所不同的梅苏,忽而回归原位继续他奇怪的用餐方式。
  “说实话,我平时讨厌极了箫飒那臭小子,但是这事是看表面的,把他当个好玩的敌人,这就成了朋友。”牛头战战兢兢地说,怕孟婆怪骂他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对,要是心美人美的梅苏医生不每天来给我们复诊开药,我们的病也许没这么快痊愈。”马面说。
  “什么,每天?”孟婆摸出手帕擤擤鼻涕。
  “孟婆,你把我的话当娓娓动听的话,当瞎侃的语言,抑或道听途说的谗言都行,”梅苏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我又不是能说会道的纵横家。”
  “我承认我们对不起庸医,特别是我,老庸医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好几次。我没来得及给他什么帮助,虽然他有一小会控制了我的心志,但那不算什么。”
  “你孤零零活着,把持极大的痛哀,随着低潮而来的挫败感如影随形,但请你谅解我们,谅解死亡淘汰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若每个人都悲伤阔海的,地狱就没救了。”
  梅苏向孟婆鞠了一躬。“我们把幸福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但还是请您节哀顺变吧!”
  “我与他们相处了二十多个月,将心比心,他们的套路和底细我不能说彻底摸清,但我唯有一点始终坚信,他们的心地淳朴。比如说司徒,别看他心高气傲,外表酷酷的,内心比我还柔弱。”
  “我久病成医,看庸医把脉听他讲解,这些治疗手段是偷师学艺来的,学艺不精,糊弄糊弄还过得去,就来帮帮牛头马面了。”
  梅苏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真心话,四人看向低头呜咽的孟婆,她已老泪纵横、放任自流。
  世界上最好的关系是有共同话题又相对独立。
  梅苏拆开包裹牛头马面臂膀和脑门的绷带,上新药,并给他们重新包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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