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被警察带走

三人下了楼，最后停在了一个生意还不错的烧烤摊上。

虞恩似乎跟那里的老板很熟，径直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然后点了几瓶啤酒坐下。

城区改建之后，留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支付不起市中心高昂房价的，每日为生活奔波，压根也没有追星什么的闲工夫。只往这边稍微看了一眼，便又自顾自喝酒去了。

徐嘉洲的视线落在还有油烟的简易木桌上，面色颇有些挣扎，但到底还是坐下了。

虞恩把啤酒打开，仰头一下子灌进去大半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像你们这样的人，大概永远都理解不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人锦衣玉食，却又有人如蝼蚁一般活着吧？”

他的话语里自动把阮露白和徐嘉洲两人变成了“我们”。

徐嘉洲没否定他的话，而是直接切入正题，“你可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了。”

虞恩似乎是不常喝酒，一瓶下去，就有些上头，整张脸都有些泛红。

他朝着徐嘉洲挑挑眉，目光移向远处，像是陷入了沉思，“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没等徐嘉洲回答，他却已经兀自讲了下去，声音在深冬的风中显得有些萧瑟。

“从前，有一个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美满的商人。他有一个十六岁的亲生儿子，还有一个寄养在家里的战友女儿。两人的年龄相仿，也知道彼此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长时间的相处让他们产生了感情。

商人发现了不对，所以把儿子送到了寄宿学校，但是对于集体生活的不适应，还有本身性格的内向。商人的儿子在学校里受尽欺负，但是却不敢告诉家里人，那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尊心那种东西，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

他瞒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快到一年的时候，他一次回家终于再也瞒不住了。商人夫妻俩发现了他身上的伤，他们急匆匆去学校求个说法。但是学校只是含糊其辞，说是自己摔的，并不存在什么欺凌事件。”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睛里隐约有了泪光。

四方的桌子，虞恩坐在阮露白的左下方，她只能看见他轮廓分明又哀伤的侧脸。她敛了敛神，顺其自然地追问，“然后呢？”

虞恩极其嘲讽意味的冷哼一声，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然后……然后事实就被扭曲，商人的儿子承受不住压力，最后选择了退学。那些在学校欺凌过他的人却还是不肯放过他，就因为，他们有个有权有势的爹撑腰。

商人多番辗转，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公司却被恶意陷害，巨额的债务最后让他不堪重负，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一落千丈。”

他慢慢垂下脑袋，语气已经带着隐忍的泪意，“最后……他在公司的顶楼一跃而下，他的妻子大受打击，不久之后也在医院病逝。”

说完这些，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明朗了起来，但是跟现在的案件却串联不起来。

根据他们的调查，姚枂是在国外学成归国的，不可能会跟故事中男孩所受到的欺凌有关系。

就着醉意，虞恩把不像结尾的结尾缓缓道出，“最后，男孩和女孩失去所有，离乡背井相依为命。男孩很聪明，所以女孩决定辍学打工，供他上大学。他们以为那之后就是相安无事了。那几年，他们过得很苦，但是却还是坚持了下来。

男孩有了一份不怎么喜欢，但是挣钱的工作。就在他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一个男孩的追求者却让那些回忆重新铺开到两人的面前。

那个追求者的父亲，正是当年负责那起案件的警察。也是让那些人被判无罪的警察，他甚至还参与了商人跳楼的案件，把他的死亡最后判定为自杀。”

这个故事像是把一整个的美好，尽数撕开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现实得不像一个故事，它就真真切切发生在这个世界上。

而故事里的男孩叫虞恩，女孩叫一一。

这个故事的冲击力实在太大，阮露白眼眶变得有些红，不自在地转移开视线，却正好对上徐嘉洲远远望过来的目光。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却又咽了回去。继而站起身来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纸币，还有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故事很精彩，不介意的话这算是你的酬劳，希望下回还能把剩下的故事听完。”

他的语气真诚，竟没有令人生厌的感觉。

虞恩没再答应却也没拒绝，只是闷头喝着酒。

阮露白跟着徐嘉洲走出几步，脚步却顿住片刻，转身轻声道：“喝完把酒气散散再回去，免得上面那个女孩担心。”

他攥着酒瓶的手一顿，说了一句‘谢谢’。

两人走出街口，整条街上安静地出奇，偶有一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孩，划着滑板吹着口哨经过，尾音被消弭在了冷风中。

“他不是凶手。”徐嘉洲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阮露白不觉得惊讶，垂头看着脚下的路，轻声接上他的话，“我知道，大测谎师。”

徐嘉洲笑了笑，“要是今天跟我来的人是陆之行那个傻子，估计虞恩话都没说完，他就上去把人拷上了。”

确实，在常人看来，交待了这一切的虞恩其实是最有犯罪动机的人。年少时因为姚楚彦的徇私，导致他家破人亡，就算他可以接近姚枂想要报复，其实也说得过去。

不然也不会有那一叠所谓的艳照。

顺着虞恩的思路去想，在他看来最成功的报复，无非就是让姚楚彦感受到他当年一样的痛苦。

那么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杀了姚枂。而是让在大众面前堪称完美的姚枂，形象破碎。像姚楚彦那么疼爱女儿的人，一定会痛苦万分。

毕竟姚楚彦，也只是在当年的事情上推了一把，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还是当初欺凌他的那些人。就算真要杀人，第一个也轮不到姚枂。

阮露白勾着手指沉思了好一会儿，“其实，他能把那些过往说出来，也许离走出去的那一天也不远了。而且，那个女孩看着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他一定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抛下她。

所有的线索到了这里又成了一个困局，阮露白却有些庆幸，凶手幸好不是虞恩。

两人各自回家，十分有默契地把见过虞恩的事情闭口不谈。

徐嘉洲的手机却在第二天接到了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他向来没有接陌生号码的习惯，而且极其讨厌别人在他看书的时候打扰他。所以在电话第三次打进来的时候，他终于划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急促的女声，“是徐先生吗？我在虞恩的外套口袋发现你的电话，您是昨晚过来的那位先生吗？”

徐嘉洲没时间再生气，一下从沙发上直起了身体，“是我，你慢慢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边的女声带了哭腔，还有些不间断的咳嗽，“咳咳，您能帮帮我吗？虞恩他……刚才被一群警察给带走了。”

徐嘉洲听到这一句，眉毛拧成一团，昨天的事情他和阮露白都没有理由透露出去。虞恩为什么还会被警察带走？

来不及多想，徐嘉洲换了身衣服敲开了阮露白家里的门，她手里拿着包一副刚好要出门的样子。

阮露白眉梢微抬，似乎是欣赏着难得紧张的徐嘉洲，“大清早的，你不睡觉跑我家来敲门？”言下之意，你吃饱了撑的？

徐嘉洲早习惯了她自带吐槽属性的高冷，朝着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虞恩的……”他停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辞，“他的女朋友打电话给我了，说是早上他被警察带走了。看来我得跟你一块走一趟了。”

两人匆匆赶到警厅，陆之行已经开始了对虞恩的问询。

老白一向视徐嘉洲为偶像，立马就凑了过来，“徐大神来了啊，姚枂的案子多亏了你啊，陆哥现在在里面审着呢，这回估计有戏。”

“多亏了他？”徐嘉洲还没说话，阮露白就已经脱口问了出来。

老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对啊，不是你们把他认罪的音频录了下来吗？他跟姚老局长确实是有私仇的。”说到这里，已经有了家庭额老白不禁有些唏嘘，“不过说实话啊，要是他那些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也确实挺可怜的。但是杀人就不对了，任何的理由都不足以成为杀人的借口……”

他的长篇大论还没说完，就被徐嘉洲一句‘他不是凶手’给打断了。还没来得问一句‘为什么？’徐嘉洲已经朝着审讯室的方向去了。

隔着一扇透视玻璃，他看见虞恩被带上了手铐，正在接受陆之行的问讯。

许安正做着笔记，一看他来了连忙起身给他让了一个位置。

徐嘉洲面色沉沉，伸手把人摁回了椅子上，“你进去帮我去把陆之行叫出来，就说接下来的审问都由我来进行。”

许安有些意外，但是毕竟大神说的话都是真理，便合上手里的笔电出去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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