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精神病人：第十三章

晓菲！晓菲！孟晓菲！孟晓菲快醒醒！耳边传来呼唤声，谁？是谁在叫我？孟晓菲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干枯的草地上。身旁站着三个人，两女一男，其中一位是谢兰，另外一男一女她并不认识，但似乎又是朋友，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她这才意识自己是在梦境里，真是奇怪，明明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却怎么也醒不了。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着这个印象中从未来过的地方发愣，这是哪里？放眼望去，四周枯草丛生泥泞不堪，目力所极看不到人烟。在她们面前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有一片环形沼泽地，四周长着一人高的芦苇和狗尾巴草，看样子现在应该是秋冬季节。这片沼泽地原来应该是一大片水域，如今干涸得只剩下一个七八见方的小水潭。水潭边上还能看到厚厚的淤泥，扔一块石头下去很快就沉入泥里。岸上四周曾经长水草的地方，遍地散落着野生动物的尸体残骸，虽然只有森森白骨，却还是透着一股恶臭味儿。四人忍不住掩住口鼻，开始沿着尸骨寻找能出去路。孟晓菲想起来了，她之前路过一处山林看到四周都是动物的尸体，一路调查下来，不知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正想着，有人指着沼泽中央的水域叫起来，众人看时，发现水中正冒着泡泡，像是底下有什么大型生物在呼吸一样。他们凑近看时，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了水里，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探出水面，身体一个劲儿的往下沉，一直一直往下沉。

        完了完了，这样下去都得交待在这儿了。孟晓菲正沮丧时，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梦里吗，着急个什么劲儿。只是这个梦境真是太奇怪太诡异了。她看了看四周，其他三人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也在慢慢往下沉。大家都说不出话，却没有呼吸困难，就像带着供氧设备一样。不知下沉了多久，只知道抬头已经看不到阳光，四周都是黑漆漆一片，他们手上的荧光手环亮了起来，虽然光亮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让人稍稍安心。孟晓菲干脆往下游去，深水的恐惧感随着下潜深度的增加而增加，孟晓菲本就怕水，此刻更加紧张害怕，心跳加速，她不停的默念：醒来吧，快醒醒！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无耐之下她只能加速下潜，水下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她，索性下去看个究竟，她一刻也不敢停留，更不敢回头，游了好一会儿，发现水下有一幢红色的中式古建筑，完好无损的矗立在水底。那是一幢长得像塔一样的五层建筑，刚刚漆黑一片的水下这会儿仿佛有了照明，颜色鲜亮的红房子赫然立在眼前。这不像是什么古代遗迹，古建筑若是保存到现在，而且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定会腐蚀变色，破败不堪。那房子却非常新，半点损毁都没有，倒像是有人居住一般。孟晓菲正诧异的看着那硕大的廊柱和装饰着华丽纹饰的檐壁、以及六七米高的巨门发呆。突然，门口闪过一个黑影。那人影虽然离得有些远，但孟晓菲认得他，太熟悉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男子淡淡的问了她一句，然后转身朝建筑里面走去。

        “你，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住的地方”，男子没有看她，仍旧淡淡的回了她一句。

        他住的地方？原来他住在水里呀，孟晓菲很是意外，心里又有些高兴，这是他第二次跟她讲话了。上一次是在三年前的一次火灾中，孟晓菲差点被一根房梁砸死，他突然出现单手拎着她闪躲过去。带着几分怒气的说道：你为何不跑？！那时候孟晓菲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懵了，正呆呆的看着那些在大火中被烧得扭曲变形的尸体而自己无能为力，精神崩溃到忘记了逃命。像以往屡次遇到危险一样，那场火灾中他突然出现，单手抱起她远离了火场，正待她想问他时，转眼又消失。

        这一次是她第二十七次梦到他，距她六岁第一次见到他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他在孟晓菲的梦里住了整整二十三年了，仍旧连他的长像都看不清，这一次也一样。他依旧是戴着黑色的帷帽，脸上蒙着黑色面罩，一身黑衣长袍，背后背着一把长剑，目光冷峻而有神。

        孟晓菲很想问问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为什么要救她。她演练过很多次，但是见到本人她还是问不出口，怕一问这些问题，他会从此消失不见。

        她的三个同伴也跟上来了，他们跟着黑衣男子走进了大厅，大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几个人有些疲累，席地而坐，只有孟晓菲四处打量这房子的构造。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又不见了，她虽然有些沮丧但也没有办法，她知道，现在安全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孟晓菲看了看时间，正好六点，她翻身起床。看到李婷还在熟睡中，她蹑手蹑脚的爬起来，翻出记事本和笔，趁着自己的记忆还十分清晰的时候把那个梦境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从小学二年级开始至今，她一直保留着写日记的习惯，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因为热爱，而是觉得那些梦境离奇而有趣。她想要去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又为何会梦到那些人，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她决定再找个机会见见梁宇，那部漫画主人公的原型，他的境遇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人，就像她在梦里见到那些从不认识的人一样，都是已经故去的亡者。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能懂她理解她的烦恼，大概就是梁宇了。朱艺文那本还未完结的漫画后续究竟有着怎样的发展，恐怕除了作者只有当事人知道，或许自己的困惑也能因他而解开。距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只远远的看到几次梁宇跟医生闲聊的光景。

        今天是大年三十，饭后所有人聚在大厅里听院领导致辞。他们像一群大朋友一样听得很认真，四周站着今年留守值班的医护人员。孟晓菲以前从未像这样和一群人过年，往年要么一个人过，要么回老家。过年对她来说并不美好，每到年关，她都莫名的焦虑，回到老家少不了大病一场，从年前病到假期结束，直到重新收收行装离家才恢复，回回如此，过年对她来真的是过关，因而她也不大喜欢年关的时候回家。除了家人亲戚催命一样的催婚，还有就是那从未消停的火药味儿，父母争吵从来不会因为过年过节而停止，他们吵得不亦乐乎，孟晓菲只觉得很心烦，她从小特别羡慕别人家欢声笑语，家庭和睦，这辈子从未有过那样的时候，每每劝父母离婚他们又不乐意，总是这样互相折磨对方，然后再加倍的折磨她。后来她也想开了，劝不了就远离，眼不见心不烦。因此，在有些人为不能出院和家人团聚而难过的时候，她反倒挺欣慰。

        她回头看到梁宇站在最后一排，他果然没有回家。孟晓菲不禁奇怪，他的病情挺稳定，父母又是那么疼他，照理不会不接他回家过年呀。孟晓菲正疑惑的看着梁宇，梁宇也看到了她，朝她笑了笑。

        这里藏龙卧虎，会才艺的人众多，因而即便是临时决定要举办文艺晚会，也涌现出很多人上台表演。虽然他们大部分都不是专业人士，吹拉弹唱却颇有范儿。有一位年过七旬的大爷献唱一曲《空城计》，惊艳四座，字正腔圆，悠扬顿挫着实好听。连一向不大听戏曲的孟晓菲，也听得入了神。那位大爷头发花白，身板挺得笔直，看上去精气神儿十足，是个十分讲究的人。据说他以前是一位工程师，后来因痴迷戏曲退休后跑到剧团工作，没有科班出身的底子，也没有专业的师傅指导训练，再加上年经大了，因而只能做做后勤。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精神上就出现问题，常出现幻听和幻视，一个人在无人处引亢高歌，要么自言自语，要么一个人唱戏，常常半夜起来吓到人，家人只好把他送到这里来。

        “没想到你也喜欢听戏？”孟晓菲正听得入神，耳边突然飘过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寻声望去，发现梁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手上还拿着一部数码相机，时不时对着台上拍照。

        “可能是年经大了，终于发现了戏曲的魅力。”孟晓菲笑道，一旁的李婷也笑了，这些天她一直闷闷不乐，难得见到她笑。

        “帮我们也拍几张呗”，孟晓菲见戏曲结束，那位老人家已经走下台，便拉过李婷，梁宇果然换了位置，把镜头对准她们拍照，咔咔拍完几张后给孟晓菲看效果。

        “怎么样？还说得过去吧？”

        “嗯，不错，有专业摄影师的潜质，你以前学过吧。”

        “没有，只是初中那会儿比较喜欢，本来想着以后做自由摄影师环游世界来着，没想到环游申城都做不到。”梁宇满脸的无奈，看了看台上，下一场表演还没有开始的意思，他干脆坐下来。

        “难道以后也要一直呆在这儿？医生没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孟晓菲压低声音问道。

        “不知道，也许吧，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就算出去，也是废人一个，严重与社会脱节，谋生的技能都没有，出去分分钟饿死的节奏，外面也没有几个人认识我，有什么意思。”

        “那你爸妈呢？”

        “他们早不在了。”

        “什么？！那，以前来的是谁呀，我听付秋说他们来过几次。”

        “那是我小姨和姨父。”

        孟晓菲脑子里飞快的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她想到了朱艺文的漫画中有一段这样的描述：梁文殊的父母也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相继去逝了，一个病逝，一个是自杀，而他本人最后也疯了，严格来说是被人们当成疯子软禁了起来，这么说来，不是跟漫画里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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