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精神病人：第六章

年轻男子指着孟晓菲惊恐道：“你，你你你身后有好多人！”

        孟晓菲先是愣了一下，对方的神情和话语在脑海里回荡着，她感觉脊背发凉，阵阵恶寒，一股酥麻感从背心传到全身，直到脚底板。她忍不住往身后看了看，此刻她是背对着走道的另一端的，除了隔壁房间探出来几个人的脑袋，并无其他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来，他们对这位住进来没多久的病友还不是很熟悉，有些人大概还是第一次正视孟晓菲。

        “休息的时间到了，各自回房了哈，不要在外面逗留了。”护工说罢，分别把那个对着墙壁说话的男人和刚刚那位年轻男子都推进病房，嘱咐了几句带上房门，关上外面的铁门，然后又督促其他人回房睡觉，围观的病友各自散去。

        “走吧，咱们也休息吧。”孟晓菲拽着发呆的付秋也回房了，看样子她也被吓到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呀？听着起鸡皮疙瘩，怪吓人的，”付秋瞅着孟晓问道。

        “他都是病人啦，说什么都是疯话，别太在意。”孟晓菲强做镇定的安慰付秋，实际上内心早已思索八百遍，心跳都加速了，瞬间整个人都精神极了，睡意全无。想象着一群人时时跟在身后，自己毫不知情，看不到摸不着……她不敢想下去，又慢慢转过身去，背后空空如也。

        这时候，熄灯哨吹响，付秋也睡下了。孟晓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梁宇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着，四周一片漆黑，孟晓菲两眼瞪着天花板，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存在一样。下次有机会再见到他，一定要去问个明白。

        两天后，她终于见到那位主治医生了，这一次的面谈很简短，赵医生临时有事，便只是简单的问询了几句。

        “我希望能见见梁宇”，临结束的时候，孟晓菲终于忍不住说出口了。

        “为什么？他是你熟人？”赵医生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他，他那天……”

        “那天的事，我听说了，他就是个病人，说的什么话你听听就好，你目前的情况良好，不建议你这个时候见他”。赵医生不等她说完，就立刻拒绝。

        “医生，你该不会是怕我也受他影响吧。”

        赵医生叹了口气说道：“嗯，的确有这方面的考虑，你为什么一定要见他呢？”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看的是什么，医生，你看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也没啥事儿，他突然那么说，我不问清楚晚上会睡不着的。”孟晓菲语气娇嗔，一想到自己的一把年纪顿时一阵恶心。不过做为一个精神病患者别人是不会嘲笑她的，这么一想，她觉得当精神病人也不错，就算出了什么洋相也不用尴尬，反正这里的正常人对这个特殊的群体包容度还是蛮高的。见赵医生没有回应，她便不再继续说了。

        第二天上午的自由活动时间，她在楼下的活动场上远远的看到梁宇的身影，食堂旁边有一个半封闭式的羽毛球场地，梁宇正在一个人打球。听付秋说，梁宇的羽毛球打得非常好，初中的时候还参加过省级联赛拿了冠军，本来是有希望入选国家队的，可惜造化弄人。

        她直接走了过去，敲了敲铁门。

        梁宇见到她时的神情依然惊恐，这次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飘忽，似乎不敢正眼看她。

        “你好，梁宇对吧，我叫孟晓菲。”

        “你好”，他点了点着，轻声回道。

        “我可以进来吗？”

        梁宇替她开了门，仍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就开门见山了，那天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没，没什么，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他显得有些难为情，低着头不敢看晓菲，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紧张得直搓手。

        “你放心，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你看到的是什么，跟我所看到的有没有关系。”

        “你，你也看到啦？”梁宇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我看不到你说的很多人，我看到的是别的，你能说说你眼睛所看到的情况吗？他们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孟晓菲走上前去，急切的问道。

        大概沉默了半分钟，梁宇才转过身来正视她。

        “这个，是我问题，你还是不要再问了，那天的事真的很抱歉。”梁宇仍旧不肯说，甚至希望她自觉的离开。

        “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我只是了解一些情况而已，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希望你能告诉我，或许能帮到我。”孟晓菲依旧坚持道。

        梁宇纠结了半天，说道：“我看到你身后有一群人，很多个，男女老少都有。”

        “具体呢？”

        “有个小女孩特别吓人，看起来像僵尸一样惨白惨白的脸；还有一个红衣的新娘，笑起来特别瘆人。”梁宇一边描述，时不时的看看孟晓菲身后，语气低沉，生怕她身后的那些人听到一般。

        “那个小女孩是什么样子，穿的什么衣服？”

        “白色的连衣裙，齐腰的长发，看上去十一二岁……”

        “什么？！”孟晓菲不由得惊叫起来，这一次梁宇的话让她觉得更诡异、更惊悚，瞬间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她回忆过去的日子里，曾经有半个月的时间连续几次做着同样的恶梦。梦里有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小姑娘站在她床边，直勾勾的盯着她，幽怨的眼神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显得更加瘆人。漆黑的房间里，那一袭雪白的身影特别显眼。在梦里，她明显感觉到那小姑娘的恶意和怨念。算一算时间应该是六年前，那时她住在一处郊区的公寓里，后来因为这个恶梦急忙搬家，之后果然就没有再做这个梦。现在回想起来，那情景还是阴森恐怖，让人不寒而栗，听到梁宇的话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梁宇不解的看着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没事儿，你继续说，那个红衣新娘是什么样子？”

        “很美，特别好看，就是笑起来太瘆人，她穿着凤冠霞帔，对，就像古装剧里那样的婚服，很华丽。”

        孟晓菲的脸色煞白，那个新娘子或许她也见过，也是在梦里，而且是两年前的夏天。

        梁宇看着她的脸色不对劲，开始紧张起来。

        “要不，你还是别知道了，我，我怕你害怕，以前有人……”

        孟晓菲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自杀的，我来找你是因为想搞清楚一些事情。”

        “什么事？”

        “我身后有没有一个一身黑衣长袍戴着黑色帷帽，蒙着黑色的面罩，背上还背着一把长剑的男人，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

        梁宇目光投向她身后，仔细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

        孟晓菲失望的长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没有他的踪迹。这么多年了，她把以往所有看过的小说、影视剧人物全都找过一遍，现实中但凡见过的人也一一对照过，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他的影子。随后转念一想，她过去梦里所见到的死人居多，而且她在梦里很清楚的知道那些人已经死了。至于他，在梦里并没有感觉他是已死之人，或许……孟晓菲脑海里放映机开始了，她回忆着过去每一次梦见他的情景，他的脸从来都是看不清的。

        “你看到的是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梁宇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实际上是在梦里看见的，很多次，很多年，从我小学的时候到现在，他还是那个样子，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否真的存在。”孟晓菲看了看梁宇，继续说道：“而且你刚刚说的小女孩和红衣新娘我在梦里也见过。所以你能看到他们我的确蛮惊讶的。”

        梁宇似乎松了口气，脸色也变得温和平静，他挠了挠头说道：“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会害怕。”

        孟晓菲笑了笑：“放心，我胆子挺大的，一般的事情真的吓不到我，不过你刚刚说的那个小女孩，当年是真的吓到我了。现在每每想到那张脸，还是觉得害怕。只是我有点有明白，我所梦见的这些人都不是活着的人，你能看见说明什么？”

        梁宇吞吞吐吐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但是孟晓菲大概清楚了。虽然很遗憾，没有那个男人的线索，但是梁宇或许真的能帮她找到答案。

        孟晓菲问道：“我的梦境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你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个知道的，想听吗？”

        梁宇一脸满怀期待的表情，点了点头，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医生以外的人好好聊过天了，孟晓菲主动找他，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于是孟晓菲便开始讲述她的故事，那些离奇的梦境，以前她从未告诉过别人。每次醒来趁着记忆最清晰的时候将它们记在本子上，以备日后回忆细节。此刻她却主动分享给一个初次见面的精神病人。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精神病人才能真正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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