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一天拍卖会，第二天开大会，不知不觉间，2333号的假期时间已经只剩下一个下午零一个晚上。

        2333号屏幕上写满【悲怆】两字，加快速度冲向他的目的地——位于地下二层的充电室。他进门之前冲得很快，进门之后就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来到了自己的专属充电桩，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一番，蹲在了充电桩上。

        几秒之后，充电桩旁边的地面鼓起圆圆的一小块，这一小块沿着墙根蠕动，很快就溜了出去。

        完成了一出金蝉脱壳的2333号好像顶着地板在蠕动一样，其实是身上披了一层可以随环境改变颜色的特殊变色布料。来往的猫猫球都很忙碌，没有哪个会特意停下来扫描一个不起眼的小鼓包。

        系统2333号没乘坐电梯，一路溜到地下六层。他们之前蹦迪的酒吧一条街就在这里，这边还散落着许多用于休闲娱乐的小店。

        经过艰辛的蠕动，2333号终于找到了他的目标，那是一个紧靠墙摆放的……

        垃圾桶。

        对没错，2333号找的就是这个垃圾桶。

        他的机械猫耳向后贴到后脑上，本体则削尖了脑袋，拼命试图挤进垃圾桶和墙壁之间不过几厘米的缝隙里。同时，他的系统面板也打开了，正在不停闪动着。

        显然，2333号又在卡bug。

        系统1234号神色匆匆地飘过附近，看上去甚至有些猫猫祟祟。在他的尾巴间，正紧紧护着几袋甜味的补充剂，不时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生怕突然冒个熟球出来。

        1234号是个很在乎自己形象和大哥逼格的猫猫球，威严的大哥怎么会喜欢吃甜食呢？那必不能！所以他只能甩掉小弟，偷偷来买一点，准备做任务的时候吃。

        其实1234号再过半小时就要跟宿主一起出任务了，1234号不太理解为什么宿主急着出任务，好像急于逃命一样。不过他向来都认真对待工作，万事宿主优先，立刻就同意宿主的要求，并准备了起来。

        箱庭的格子间里，是允许猫猫球们携带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进入的。

        通常情况下，猫猫球们会带一些笔记纸，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宿主让他们记线索或者路线的时候可不能忘了；会带一个计算器，方便加减积分，特别是卖货的时候算营业额；会带一些自己想带的零食或者生活用品，甚至有猫猫球会带一个巨大又柔软的枕头进去……

        会带巨大枕头·5555号：“……”

        呜呜呜没办法！没有那个特定的枕头球睡不着嘛！

        至于1234号，他会很没有大哥形象的偷偷带点甜味补充剂。

        1234号怀抱甜味补充剂，已经心情飞扬地幻想起自己在格子间里要怎么吃，猛地，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串几乎已经刻在他芯片里的数字正在对方的外壳上不停晃动着。

        是2333号！

        他当场吓得丢开所有补充剂，抱头蹲在一边，假装自己跟甜甜的补充剂毫无关系。这么呆了几分钟，1234号神经兮兮地转过头，发现2333号并没有回头看他的意思，仍旧在努力……蠕动？

        1234号心里升起一点好奇，他没手没脚地凑过去，发现2333号正在努力把自己塞进垃圾桶后面的缝隙里。

        哈哈！这怎么能塞得进去！2333号你也有今天！丢人的举动被他发现了吧！

        1234号正要展开嘲讽，忽然，他发现2333号短了一截，变成了半球体。

        1234号：“？？？”

        接着，2333号又短了一截，然后又短了一截，到最后，只有一条尾巴露在外面努力甩动，最后的最后，这条尾巴也挤进缝隙中不见了。

        1234号：“……”

        笑容在屏幕上凝固。

        他连滚带爬地飘过去，看了一眼这条不足两厘米的缝隙，呆滞。他伸出尾巴探了探，发现尾巴都塞不进去，二度呆滞。他很快就尝试把猫猫头往缝隙里塞，挤得耳朵都掉了也进不去……这根本不是能塞头进去的缝隙！

        1234号塞头失败，踉跄后退几步，吓得用尾巴缠了脑袋一圈，惊恐抱头！

        救命！2333号上哪儿了？被垃圾桶吃了吗？！

        盛颂时和郑喜悲正在逃命。

        他们附近，爆炸后的硝烟还未散尽，周围的监控全面紊乱，机器人的鸣笛也已经持续了很久。可是就好像外国恐怖电影里的警察一样，这些机器人只能徒劳地拉响警笛，追在罪犯屁股后头，对改变主角一行的悲惨现状根本无济于事。

        机器人锁定不了季倚危，甚至都无法怀疑季倚危。郑喜悲有理由相信，他们这边炸得轰轰烈烈，季倚危那边依旧能潇洒啃大饼。

        想到这里，郑喜悲一屁股坐在了垃圾桶旁边。盛颂时就在近处，靠着墙恢复体力，虽然简单包扎过，衣袖和风衣上依旧有血迹洇出。

        他们之前差一点就能在机器人的簇拥下进入治疗舱，结果治疗舱也是季倚危的陷阱，被提前改了参数。多亏盛颂时警觉，不然绝对会被机械手臂勒死在舱室里。

        “月出帮我们上报主系统了，但是没用。”郑喜悲疯狂挠头，“主系统派出了三百多个机器人维持秩序，处理灾情，可是季倚危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谁都没法认定是他动的手。不把他控制住，干什么都没用。”

        郑喜悲提到的“周月出”，就是上次通讯时那个女声的主人，也是他们计划的成员之一，在季倚危开始发疯的当下，尝试了多种方式想要捞他们，都宣告失败。

        “……盛哥，要不你们直接进任务。”

        女声再度从通讯里响起，周月出正在街道上奔跑。她的住宅在森区，离海区有相当一段距离，却已经能看到那边升起的黑烟。海区现在就像个大型爆米花机，盛颂时和郑喜悲就是里面滚动的两粒玉米，有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机器按键发疯。

        这个人甚至还在挑战高难度，郑喜悲形容狼狈，却没受伤，伤全集中在盛颂时身上。显然，戳按键的疯子打算精准爆破其中一粒玉米，再爆下一粒，无聊又可怕。

        逃生的路径只剩一个——

        箱庭。

        盛颂时轻轻吐了口气，他手边的宿主面板闪动，【一键呼叫】的按钮颜色鲜艳。像盛颂时这样的宿主，平常并不希望一直被系统盯着，所以直接开了免打扰。每次结束任务，他都会直接定好下次进行任务的时间，系统1001号会将这个事件记入日程，按时与他联络。

        如果临时有急事也无妨，只要触碰这个按钮，就能呼叫系统。

        可是现在就算联络上系统也没用，因为他根本无法前往箱庭，别谈躲入任务世界。

        “晚了。”他平静地说道，“季倚危已经把路堵死，没发现吗，他在从箱庭的方向把我们往外赶。”

        郑喜悲张了张口，颓然垂下头。

        一时之间，四面八方，竟全是绝路。

        盛颂时已经从短暂的休息中恢复了些许体力，他抬头望望飘散的烟尘，单手捂着腹部的刀口起身。

        “让月出别往这边来，直接进任务，其他人卡着我们死的时间点进任务。季倚危打算灭口所有知情的宿主，你我，月出，还有整个计划……”他因为痛楚弯下腰，可比起身体上的疼痛，盛颂时更无法接受他们的计划会被季倚危所覆灭。

        他甚至不知道季倚危为什么会这么做。那个真相，那个关乎他们宿主的真相是如此残酷，季倚危究竟疯到什么地步，竟然能欣然接受那种命运吗？

        郑喜悲快速把消息发到，过来搀扶盛颂时。他们不能停留太久，季倚危不会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看着虚弱蹒跚的盛哥，郑喜悲强忍眼泪，低声说道。

        “要是能使用能力就好了……”

        宿主们在任务世界中，可以使用各种各样花样繁多的能力，每个宿主几乎都有自己秘而不宣的底牌。可是主系统空间执行严格的能力封锁，如果能使用能力，盛哥积攒了那么多底牌，肯定会比现在轻松。

        “别犯傻。”盛颂时勉力起身，“要是我们能用能力，季倚危也能用。”

        那画面想一下，就觉得太美了，他们肯定分分钟死无葬身之地。

        “……确实，我也想使用能力，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麻烦了。”

        一道声音在郑喜悲背后响起，音色好听，却瞬间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

        看他连滚带爬拖着重伤的盛颂时挪到远处，刚刚倾身说话的季倚危直起身，面带淡笑。他理解眼前这两人的恐慌，因为只有在狩猎的最后阶段，确定可以马上结束一切，喜欢隐身暗处的猎手才会选择现身。

        他已经把盛颂时的血条磨短人打残，可以收网了，他要给自己之后发表小作文预留足够的时间，这是愉悦犯乐子人的通病。当然，他选择现在结束的最主要原因，是他的库存清得差不多了。

        之前他见三三好几天神情沮丧，揣测一番，硬是软磨硬泡好几天，把三三屯在商店里卖不出的炸药全都买了，三三果然心情转好。

        这批炸药从三三的仓库转移到他的仓库，数量属实不少，于是季倚危就像买了液压机于是家里只有液压机的人一样，会在任何可能的地方见缝插针地消耗炸药。

        306号禁区，炸！

        盛颂时，炸！

        大饼和果盘……这个不能炸，三三给他安排的，撑死也要吃完。

        现在，去库存工作接近尾声，季倚危考虑到三三可能会提前“喵”的一声闪亮回归，那盛颂时的命也该到尾声了。之后有时间，他还会一点一点，把企图颠覆这个无限空间的讨厌计划的成员——

        一一剪除。

        插翅难逃，盛颂时反而表现得很冷静。他看着好整以暇的季倚危，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皮囊极具迷惑性，可这好看的皮囊之下却藏着最偏激最残酷的心思。

        “至少……让我死得明白些。”

        他咳了两声，咽下喉头的腥甜。

        “为什么一定要除掉我们？”他死死注视着季倚危，生死之际，抛去了所有冷静和平稳，他只想质问。

        “既然你知道无限空间的真相，又为什么一定要除掉我们？”

        那个血淋淋的真相……

        季倚危闻言，反倒笑了，左耳上黑色小猫头的耳钉微微一闪。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希望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他微笑，有些迷惑地略偏头，“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个真相的？”

        盛颂时沉默了一会儿，四周的监控已经被季倚危有意无意地破坏，他们此刻的谈话是隐秘的，主系统无从窥探。

        “因为周月落。”

        他最终说道。

        “因为已经死去的前宿主，周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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