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下鱼饵

云奉月在院中等了许久都未见荀中越回来，往常李绛真服完药之后他便会回自己院子，她猜想可能昨日李绛真从昏迷中醒来，出现了新的变故。暑气蒸腾，她的心情有些烦躁，随手折了一段柳枝，百无聊赖地逗弄着莲盆里的金鱼。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院外传来说话声，是宋沉缨。云奉月往院门处一瞧，宋沉缨、荀中越与那两位刚来的客人一道进了院子。原本她不愿与陌生人多言，但眼下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不得不热情一些。

        “师公，你回来了。”云奉月向荀中越和宋沉缨见礼，她将目光转向朱秀乾，拱手道：“前时在渡口晚辈一时赌气，对前辈无礼，请前辈见谅。”

        “无妨。”

        荀中越有些诧异：“姜云，你见过他？”

        云奉月回道：“师公，我在渡口钓鱼时见到这位前辈从船上下来，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前辈？”

        “丹霞宫。”荀中越只说了门派，再无言其它。倒是宋沉缨出来解释，缓解尴尬：“姜少侠，这位是丹霞宫的朱秀乾长老，这位是丹霞宫宫主的大弟子郭肃贤少侠。”

        “见过朱长老、郭少侠。”

        宋沉缨继续道：“朱长老和郭少侠为探望我师父而来，会在我派中停留一段时日。两位仍居于往时来我派中所住之处，这院子的东边两间屋子已经打扫干净了。”

        云奉月一听要做邻居，心下暗喜，这回接触起来方便多了。

        荀中越似乎对丹霞宫无甚好感，只作了个告辞的手势便离开了，云奉月紧随其后回了自己房间。

        午时姜拂雪设宴招待客人，云奉月未去，没想到荀中越也未前去，她心中好奇，从前并未听说丹霞宫与沧元山结过愁怨，不知为何荀中越会如此态度。她吃过饭之后便去了荀中越屋里，想探问个究竟。

        荀中越本就心直口快，与她说了个明白。

        “丹霞宫上一任宫主郑思涯有四位弟子，现任宫主魏震凡是二弟子，四位弟子之中他的天资最佳，上一任宫主病重之际曾有意将宫主之位传给他，却遭到了大弟子和四弟子的强烈反对。当时江湖上有传言说魏震凡品行不端，强迫良家少女苟合，还生下了一个孩子。人言可畏，上一任宫主却力排众议，属意他继任。门派中支持大弟子的人非常不满，两方僵持不下。谁知这时候那大弟子和四弟子突然暴毙，虽然丹霞宫封锁了消息，但还是有流言传出来。虽然魏震凡当时远在外地，但世人都觉得是魏震凡为了上位，对自己的师兄弟下了手。魏震凡收到消息赶回派中，路上他的师父也没了。五天之内，师父徒弟一起离奇暴毙，身为最大赢家的魏震凡，自然嫌疑重大。”

        云奉月问道：“上一任宫主不是本就病重吗是失去了徒弟，伤心过度吗？”

        “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上一任宫主过世之后我曾去吊唁，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我仍看出是中毒之像。”

        云奉月未曾想到名门正派竟也会有这样不堪的过往：“没有人站出来讨公道吗”

        “唉，人走茶凉，老宫主留有亲笔遗信，将杀徒的罪过揽到了自己身上，要魏震凡接任宫主之位，丹霞宫人有怨言却无人出头反对。那魏震凡上位之后手段刚硬，将门中瞧不上他的人全都清理出去，又拉他那师弟上了位，就是今天你见到那位，这些年他们师兄弟两个表面风光无限，私下不知做了多少缺德事。那魏震凡表面上装的像是正人君子，在江湖上博了一个好名声，知人知面可不知心啊。”荀中越语重心长的叮嘱她：“你离他们远些，魏震凡教出来的徒弟，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了师公。”嘴上应承的好，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若真如她所想，这朱秀乾与云桓有关系，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云桓自小长在玄鸾教，在云阙行的眼皮底下长大，怎么会认识外面的人？

        “师公，我看丹霞宫和白鹭洲的人似乎相熟得很，他们两派关系很好吗？”宋沉缨特地给他们留了常住的房间，看起来交往颇深。

        “二十几年前，两派弟子之中最出挑的两位，便是魏震凡和姜拂雪，二人皆是年少成名，两派曾有意结亲，谁知后来，丹霞宫出了那样的变故，姜掌门也……出了些意外，这才作罢。不过那魏震凡自当上了宫主，派人往白鹭洲跑得勤着呢，谁知他存了什么心思。”

        云奉月这回傻眼了，丹霞宫与姜拂雪竟还有这样的关系，她从未听云阙行提起过。照这么算来，魏震凡与云阙行算是情敌，而云桓与丹霞宫的人又有联系，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荀中越见她眉头紧锁，眼神暗了一下，语气却如常：“这些事你听听便罢，不要多想，再待一段时日我们就回山去。”

        “是。”

        云奉月冥思苦想了两日，仍未想起与朱秀乾有关的记忆。她也没了钓鱼的闲心，每日坐在窗边观察着朱秀乾那边的动向。有用的消息并未获取到，倒是那柳织嫣一天往这院子来两三回，看得她心烦。这人的心思过于明显，那双眼睛恨不得长在郭肃贤身上。还有那声“肃贤哥哥”，听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想立刻从这院子搬出去。

        于是第三日，她又听到了那声“肃贤哥哥”时，突然有了主意，不如主动出击，或许可以从郭肃贤这里入手，即便探不到消息，也能气一气那看她不顺眼的柳织嫣。

        她见郭肃贤送柳织嫣出去之后，便走出了屋子，准备等他回来时刻意偶遇。这几天她看得分明，这人每次送走柳织嫣都一脸苦大仇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她卡着时辰出门，刚走到院门处与郭肃贤碰了面。

        “姜姑娘。”

        “郭少侠。”

        见面先客套。

        “姜姑娘这是要出去吗？”

        “恩，在屋里待着太闷，我想去钓鱼。”

        “那不打扰了，姑娘请。”

        “回见。”

        ……才说了两句话就要送她走，这让云奉月有些挫败，不过她也并未多说什么。这人站在她面前，会让她想到穆倾风，二人多少有些相像。对这样的人不宜操之过急，她先混个脸熟。

        荀中越说李绛真的身体已油尽灯枯，他的药只能让她减少一些痛苦，顶多还能再撑一个月。朱、郭二人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或许会等李绛真仙去之后才走，所以她并不心急。

        于是第二日，他们多说了一句话。

        “我见郭少侠眉宇间似有愁意，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多谢姑娘关系，我没事。”

        ……

        第三日，多说了两句话。

        “姑娘这两日收获如何？”

        “还不错，这里的鱼都很喜欢我，争着上我的钩。”

        “那恭喜姑娘了。”

        第四日，云奉月觉得这几日的偶遇过于刻意，需要缓上一缓，于是她一早带上点心便出了门，直到傍晚才回来。

        今日她钓到了一尾锦鲤，没舍得送去厨房，便回了院子，想把它养在莲盆中。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巧，郭肃贤正好在莲盆边上站着。

        “郭少侠。”

        “姜姑娘，你回来了。”

        “恩，今日收获不错，钓到一条锦鲤，我把它带回来了。”云奉月将鱼篓提到身前，“你瞧，个头还不小呢。”

        郭肃贤面露笑意：“看来姑娘的钓术倒真的不是说大话。”

        云奉月将锦鲤倒进莲盆中，看着它慢慢缓过生气，笑道：“我们沧元山下就是济原江，自然和鱼熟得很。郭少侠可会钓鱼？”

        已过了四日，既然撞上了，那就下饵吧。

        郭肃贤老实说道：“不会，门中弟子规束严格，而且没有像济原江这样的去处，所以我并未钓过鱼。”

        云奉月心中暗喜：“这样啊，那你想不想钓鱼？每日闷在这院子里多无聊，你若是想钓鱼，我可以教你。”

        快上钩啊！

        郭肃贤犹豫：“我……你是女子，怕于你名声有碍。”

        ……

        云奉月腹诽道，这刻板的样子真的很像穆倾风，不过他没有穆倾风好看，而且，这幅样子说不准是装出来的。

        “名声？有快乐重要吗？名声是给别人听的，快乐是自己的，人活在世上的年华短短可数，及时行乐才是。”

        “姑娘豁达，在下自愧不如。”

        “所以，要不要学钓鱼？我很有耐心，不会笑话你笨。”

        郭肃贤看着她露在面纱外那满含笑意的眸子，心也跟着亮堂起来：“好。”

        “真的？”云奉月怕他反悔，“那明日用过早饭我们便去吧，你若是担心自己的名声被我影响，那我们就在渡口见。”

        郭肃贤摇了摇头：“我的名声有什么所谓，姑娘都不在意，我又何须在意。那明日便麻烦姑娘了。”

        “好说好说。”

        云奉月心情大好，果然锦鲤如传说中所言是能带来好运的东西，这不，鱼儿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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