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渡鸦疯狂暗示，眼神不停的给到。

        苏云河也不能一直装看不见。

        那只渡鸦，正用爪子摇晃着手中的信件，一副如果你还想收信，还想看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就赶紧让这个人把我松开的狠戾表情。

        几个小东西还有两幅面孔呢。

        苏云河眯眼，在谢天那里吓得屁滚尿流，到她面前就耍威风？不过，她还是张口说：“放了他吧，谢天。就是一只送信的鸟。”

        谢天没松手。青葱的两根白玉手指，夹的渡鸦更紧了。疼得渡鸦连忙扑棱翅膀，眼泪流得更欢。他的声音愈发清冷，缓缓问她：“什么信？”

        “额，这个……”苏云河尴尬的愣住了，犹犹豫豫开口：“帝江寄来的信，这是第二封。也许是青鸢有消息了。”

        谢天神情很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说：“那好。”终于松开了夹着渡鸦红喙的两根指头。静静的，温柔的看向她：“只要不是光山计蒙。”

        苏云河：嗯？

        渡鸦涕泗横流，扑棱着翅膀在地上到处乱蹦。

        这是它第一次吃这么大的瘪。如果传出去会成为三界笑柄的。哼，我才成为仙界送信使没多久，私下就掌握了不少小秘密。敢给它苦头吃，以后一定记仇。

        （渡鸦偷偷打量谢天，并发誓就算他化成灰它也会认得）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哪天，你这个家伙要是托人送信。哼哼，那可就别怪小黑我报复了。

        “收信。”

        渡鸦双脚蹦哒，扑棱着翅膀。用受伤的鸟喙夹着那封信，递给了猪妖、苏云河。就心里不爽，一切也要按照天界的流程走。

        它声音嘶哑说：“欢迎使用仙童驿站的特快专递服务，我是小黑。如果您为本次的服务满意，请骂这个人一句……”

        说着，渡鸦用自己的小黑翅膀，指了指旁边长身玉立的谢天。

        “哦？”

        谢天轻轻瞥了它一眼。渡鸦立马吓得浑身发抖，整只鸟都僵硬。嘴巴哆哆嗦嗦的连忙将刚才的话收回来，说：“如、如果，您为本次的服务满意，请、请什么都不用干……如、如果您为本次的服务不满意，就去仙童客栈投诉，再见。”

        一溜烟儿地说完，渡鸦赶紧扑棱翅膀飞走。

        它慌乱不已，还头重脚轻撞到了窗框上，掉到地上摇摇晃晃，重新又从地上飞起来，穿过木窗正中央“哇哇哇”凄厉叫嚷着，高高飞走了（呜呜，这个信我不想送了）。

        谢天目送它离开：“它很怕。”

        苏云河没插话，因为她的注意力被信封吸引走了。

        信封上的字迹凌乱，书写得不如上次稳重，甚至说得上潦草应付。她察觉到这一点，心中不自觉紧张起来——这说明帝江不佳。而且信纸蜡封处有红褐色的液体，像是血渍。这更不是好兆头。

        苏云河看了一眼谢天，她什么都没说。

        他点了点头：“拆吧。”

        两只小蹄子灵活的拆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信纸。信纸上赫然也是血渍，星星点点分布，梅花似的从左侧淋溅到右下角。

        小花猪举着信，念了起来。

        【苏姑娘，距离上次通信已经一月有余。

        在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请容我慢慢讲述。还有，尽管字迹七扭八歪，但这确实是我亲笔所书，请勿惊慌。我还是帝江，只是失去了七万万年的妖力，化成了一只竹青翠鸟。

        上次说到，我在天界门口的昆仑墟下榻，希望能跟随过路的仙人混入仙宫。我蹲了几天，才找到机会——有一个手拿浮尘的道人，喝得醉醺醺。

        一看就是下等神官。他衣衫褴褛，口袋破了大洞，鞋子也磨损露出大脚趾。我趁他醉醺醺的给南天门守将拿通行证时，浑水摸鱼溜进了仙宫。

        准确讲，是仙宫的第一重天。

        仙宫有九重天，从下往上，从高往低，依次向上数九层。

        其中一到三层由灵主居住，境界较为松散。三到六层是小神的住所，境界越来越严。而六到九层是各界上神居住，境界苛刻。

        因此，我先去了二重天老君所在，去药炉宫殿内打杂，混了几次眼熟后偷到了压制妖力的“凝魄丹”。可让仙人无法看到我的妖形。

        这东西又苦又难吃，而且入肚后丹田像火烧一样灼痛，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融化了。在水沟里昏迷了几日后，我挣扎着醒来。

        不能放弃，我想。九重天上的紫阳殿是西王母的居所，紫阳殿旁边的七彩幡楼是天界万千鸟雀所在。我要去那儿，她还在那里等我。因此，不能放弃。

        和别人打赌，赢了一件宫服。

        穿着这件宫服，我混入了四重天的凤鸾殿。

        凤鸾殿记载着各种珍奇异兽的资料，但我没找到青鸢的记录。幸好，寻到了天书的一丝玄机。天书是禁书，被锁在顶楼。

        我为了偷看，蛰伏了三天三夜才等到看守的仙童睡着，找到机会溜了进去。天书浑身金光闪闪，其上有红黑封印。

        我发现这东西，似乎跟上神脖子上的红绸带儿相似。那时，他还是哇哇啼哭的婴儿，我将他捡回来，那根细长红绸就裹在他的脖颈上，一直到长大。

        我发现其中机缘，试着用上神赠予的金龙，融了几滴血进去。竟然顺利打开了封印，读到了天机。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却让我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有人似乎想要毁掉这一页，但因为天书乃是天界记录事实的唯一法典，其自盘古开天辟地起就一直记录着所有生灵的秘密，毁不得，只被贼人撕去了一半。

        留下来的那一半纸页上写着几个大字——“五百年前，天水泛滥，水神共工撞倒天之柱”。这和我印象中，不符。

        天界的人都知道，我也在诫雷池旁听过训。天尊宣告，是水神共工撞倒天之柱，令东南倾斜西北星辰倒转，致使天水泛滥，使九州大地生灵涂炭。

        因此，上神谢天受罚，形神皆毁。我也被贬下凡。然而现在白纸黑字，天书上不是这样说的！

        两种说法，却因果颠倒。

        后半页被撕掉了，其中深意我窥探不到。连忙默念青鸢的名字，往下翻。终于找到了她的消息——青鸢，卒于西庆三万五千六百年，七旬三载五夕。

        本是被西王母派下凡间监视邪神，非但不秉公执法，回来后还为邪神求情，袒护妖孽。言之凿凿，毫无悔意。因此受重刑天雷九道。

        青鸟气微，受天雷七道半后，折陨。天界念其为西王母坐下第一神鸟，且平日积攒功德丰润，故免去余下的两道天雷。尸骨弃于乱葬冢，因罪孽深重，此生不得轮回、不得投胎，不得赦免。

        我咬着牙，一字一字的看。七道半，她足足受刑七道半，是活活痛死的！！天界凭什么论她的罪？凭什么免去那两道刑，她本来就是清白的，她有什么错？

        天道不公！

        我从金銮殿中逃出，体内的凝魄丹还剩下半丸。一想到青鸢受的刑法，丹田内五脏六腑快要融化的痛，就什么都不算了。

        半丸凝魄丹，只能支撑我三天左右的活动。如果在三天之内，我没有达到九重天七彩幡楼，没有找到乱葬冢。那么我此生再见不到青鸢了。这绝对不行。

        冷静下来，我来到八重天，混入后厨做菜的小厮里。因一手好吃的土豆炖牛肉，让厨神对我倍加赏识。得到机会，端着菜品去九重天的宴会，给各位上神送宴。

        我本想找机会偷偷溜走，没想到宴会上，有一个人认出了我。我心胆俱颤，因为天界上神皆翘楚，我一个七万万年的妖怪不足以为战。她头上戴着一片红色枫叶，以白色面纱遮面，笑得温柔。我也认出了她。

        她是丹霞仙子。

        丹霞仙子对于我出现在这儿，竟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她早早离开了宴会，将我从众目睽睽之下领了出去，并且询问“为何要来九重天”。

        我对这位女仙的印象极好，不仅因为她曾是当年迎接上神飞升的掌天梯之人，也因为她身上纯净、温柔的气息。

        我一五一十回答——要找到青鸢的尸骨，并将所有事情托盘而出，包括“凝魄丹”，包括金銮殿里的“天书残页”。

        她听我说完，竟愣了半天。朝天上望去，朝高处望去，泪水黏湿了白纱面罩。她取下面罩，和我以真面目示人。

        丹霞仙子是一个好的女仙，和天界中的众人不太一样。她周遭气场清冷，却待人温柔热情。淡淡的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如果说我能把这只鸟救回，你是否愿意将自己身上的妖力尽数供奉于我？’

        她还说，‘我不会取你性命，但是会把你变成一只笼中鸟。我要你在天上陪伴我七日，听我讲七天的故事。’

        如果能救青鸢，别说是这一身妖力，就算拿走我的命又怎么样？我自然舍得。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而且……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觉得变成一只鸟陪在她身边，若能驱散她的痛苦也是一件幸事。我没有对不起青鸢，这决定，并不涉及□□，也不涉及男女。只是看到了一个同样和我曾经一样迷茫无助的人。想要试着，听听她心中深藏的故事。

        还有，丹霞仙子让我捎话给你——“并不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她为了给你拖延凡间这一年的时间，已经背了处分。希望你到期不要毁约，如期归还潢河牙。

        苏姑娘，没有时间了。

        我不能再写了。用喙夹着毛笔，嘴角早就渗血。再写下去，恐怕我会心气力竭而死。哈哈哈，毕竟七万万年的妖力没了，只是一只笼中鸟。

        勿念，帝江亲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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