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下弦月的夜晚

　　茫茫草原上没有树木，无法捡树枝点燃篝火。虽然地图上标记远方是森林，但太阳都只剩一点余晖，帐篷搭建完毕，又怎么可能在野外趁夜赶路，换个宿营地？

　　所以实际上，哪怕徐桦带了打火机也没用。

　　最终他用岸边的卵石搭建了一个简陋无比的石灶台，把处理完的鱼扔到盛满水的小锅里，放在了石灶台上。

　　菜谱是先把鱼汤煮熟，然后下点面下去，再按照喜好下点酱料，就是一份完美的户外鲜鱼面了。

　　至于火源嘛？那自然是求助会火系精灵变身的百变怪。

　　于是，为了喝上一口热汤，吃上一筷面条的苏谦，变身成为火恐龙，睡在石灶台前面，尾巴尖伸进灶台里面开始慢悠悠地炖鱼汤。

　　喝完水的肯泰罗们远离河流，在帐篷不远处悠闲的吃草。反正苏谦看到它们一空下来就开始吃草，没完没了的吃草，只要不跑动，不战斗，肯泰罗的那张大嘴就会一直嚼啊嚼啊。

　　少量的几只肯泰罗正在角抵为戏，颇有通过游戏练习战斗技巧的意思。途中‘牛魔王’跑来问过一次苏谦有没有兴趣参加，被苏谦意兴阑珊地拒绝了。

　　说到底，打架是为了获得经验和技能，跟你们这群手下败将切磋，纯属浪费时间，为了那点可怜经验浪费体力，还不如在这儿炖鱼汤呢。

　　“噗~噗灵~噗噗灵~”“Lucky~！”

　　夕阳金灿灿的余晖下，胖丁坐在草地上轻声歌唱，没有使用技能，只是单纯的歌声也一样悠扬悦耳。

　　在胖丁身旁，幸福蛋和它依偎在一起，身上白色的小翅膀轻轻抖动，像是在为胖丁打节拍，或许正是这份幸福感才让她进化成为幸福蛋的吧。

　　三只小福蛋嘻嘻哈哈地互相打闹，扔来抛去各种飞行道具。徐桦提供给它们的精灵食物，被它们当做了用来互相攻击的‘武器’。

　　一派完全忘掉了下午被追杀的恐惧，无忧无虑的样子。

　　“哈啊~~~~”

　　听到胖丁唱歌，苏谦有点困了，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鱼已经煮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有没有好？

　　咕嘟咕嘟，小锅子里，奶白色的鱼汤在轻声沸腾，诱人的香气淼淼飘散。

　　徐桦打开锅盖，用筷子戳了一下鱼肉的背脊，筷尖进去了小半，但又没能完全刺到鱼骨。

　　“百变怪，马上就好，还没炖透，再炖个几分钟估计就行了。我现在把面条下下去。”

　　说完，抓起一大把面条扔进锅里，重新盖上盖子。

　　还没好？炖什么鱼汤，找知道煮锅面条，扔点辣酱凑合一顿拉倒。

　　苏谦回头嫌弃地看了眼锅子，指指帐篷边自己的背包，“吼。”

　　“要书包？”徐桦竟然秒懂，放下筷子，把书包拿过来放在苏谦面前。

　　‘火恐龙’形态的苏谦接过书包，小心地用爪子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包辣条。

　　咔嚓咔嚓。

　　‘唔，味道一般般，不够劲道，不够辣啊，’苏谦心中痛骂，奸商在哪个世界都有，竟然连辣味的成本都要省。

　　“Lucky。”一个小可爱突然出现。

　　咚，另外一只小福蛋撞在它的姐姐或是妹妹身上，两只精灵滚成一团。

　　噗通，最后一只小福蛋蹦到苏谦面前，伸出双手，“Lucky。”

　　“吼~”（你们也要吃？）

　　点头。

　　“行吧，”对不好吃的东西，苏谦素来很大方，撕开袋子，每只小福蛋的小手中塞了一根。

　　咔嚓咔嚓。

　　“Lucky！”X3

　　小福蛋们吵吵嚷嚷个不停，迫不及待地扔掉辣条，恐惧地望着这种来自人类的‘黑暗食品’。

　　夸张的表现让苏谦忍不住肆意嘲笑：“哈哈哈！”

　　笑意渐止，苏谦又开始猜测道：‘好像是第一次吃辣的样子，难道它们觉得很辣？是我形态的原因吗，火恐龙形态都能喷火了，所以根本对辣味无所畏惧，甚至觉得太过弱鸡？’

　　“好了，百变怪，烧好了。”

　　徐桦提起小锅，把配套的锅盖反过来当碗，将鱼、面和汤盛过去一部分，放在百变怪面前。

　　面已经煮好，苏谦变身成为狃拉，抓起一根辣条。

　　咔嚓。

　　“唔，果然很辣，好吃。”

　　再喝一口鱼汤，将一条小鱼稀溜进嘴里。

　　“鲜美，绝了！”

　　苏谦觉得自己用尾巴烧火这么久，没有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美食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回报。

　　太阳完全落到了地平线的下方，只剩下最后一点昏黄还残留在天边，月升星明，草原的夜空璀璨而又浩瀚。

　　徐桦捧着另外一个碗，到百变怪身边盘坐下来，“好吃吗？”

　　苏谦点点头。

　　“哎，”徐桦悠悠叹气，怅然地看着不远处静静流淌的昏暗河水，“如果将来做巡护员，这样的日子可能会经常发生。”

　　‘废话，’苏谦懒得理他，继续嗦面条。

　　巡护员不巡护野外，还想在城市里坐办公室？那轮得到你这个没背景的学渣吗？

　　徐桦不在乎百变怪有没有回应，或许只是想对他者倾诉而已，“我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生活，不太喜欢很奔波的生活。有些人想从事和精灵战斗有关的工作，作为训练家在全世界到处奔波，喜欢惊险和刺激。但我觉得我不是那样的人，应该说那样的人是少数才对。”

　　说的有些颠三倒四，但苏谦却理解地微微点头，有了几分感同身受，因为他自己也不是那样的人。

　　冒险是属于游戏的，而不是属于现实的。

　　相比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才能够吃上一碗鲜鱼面，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在路边找家苍蝇馆子，坐下来花20元钱，等上10分钟就能吃上的面条。

　　“但是，我不知道别的还能做些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提高成绩，”徐桦的声音中带上了隐隐哭腔，“小的时候，跟爷爷奶奶一起住，他们也不知道怎么管我学习，成绩就拉下了。那个时候，爸妈总是在外面……”

　　‘留守儿童啊，’苏谦听得有点难过。

　　不论上一世作为人类，还是这一世作为精灵，他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继续装傻吃面。

　　“……我有点喜欢沈樱了，我想配得上她。对不起，百变怪，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对不起……”

　　眼泪落在鱼汤里，为面条加上一点点苦涩的咸味。

　　嘭——！啪——！

　　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求救信号缓缓升上天空，在漆黑的荒野里格外醒目。

　　听到信号弹微弱的响声，苏谦回头瞟了一眼，故作镇定地抱起碗，再去给自己加了些鲜鱼面，‘又是一个被淘汰的倒霉蛋，这么远，不关我们什么事。不过，能够打断徐桦也不错，何必对我道歉呢。’

　　原本苏谦只想快点帮徐桦搞定考核，获得巡护员学院入学资格，然后试探一下小璐，看看她和柳茗是不是真的信守承诺，会不再阻拦自己。

　　如果是真的，自己就可以早点跑路。你们孵化了我，我也帮你们儿子获得了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

　　从此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然而，现在，苏谦的心情却被徐桦搅得复杂难明起来。

　　面汤汩汩流入碗中，苏谦细细品味自己的心绪，似乎有同情，有愧疚，有难过，有苦恼……

　　‘该怎么做合适呢？’

　　保护区的森林中，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正站在四轮越野摩托上，用迷彩车衣将两辆摩托遮蔽起来。

　　摩托车的高度，再加上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为他提供了良好的‘高空’视野。

　　透过树木的间隙，他同样看到了远方那个快速升起的耀眼红色信号，一时间怔怔地愣在原地，望着信号弹缓缓降落。

　　“杆仔，杆仔，你傻在那儿干嘛？搞个车衣搞这么慢，快点来帮忙搭帐篷，他妈的，你的精灵有没有会闪光照明的？”

　　身后传来达哥的催促声让外号‘杆仔’的男子回过神来，他跳脚道：“达哥，快上来看看，我看到巡护员用的信号弹了。”

　　“啊？”达哥三两步窜上摩托车，恰好看到了信号弹的拖尾消失在树冠的遮掩下，“那个方向是15号公路对吧？”

　　“嗯。”杆仔肯定地点点头，忧心忡忡地问道，“达哥，怎么办？那个方向肯定有巡护员。”

　　达哥镇定下来，接着问道：“我们从14号公路那边过来，都没看到，对吧？”

　　“啊？嗯。”杆仔不明所以。

　　“两边隶属的管理部门都不一样。这也担心，那也担心，你还干不干了？难道还非得联盟的巡护员全部死光光了，你才敢干活？那还不如换个行当，回家卖红薯去，”达哥跳起来，狠狠给他后脑勺一巴掌。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又不是看不懂，距离远着呢。现在聚个几百号人在这儿开个趴，15号公路那边也什么都看不到。”达哥瞪圆了眼睛，对这怂货恨其不争，怒其不为。

　　看到达哥的表情，杆仔畏缩地缩缩头，低低应是。

　　猛地转过身，达哥一挥手，五指张开伸向倒映着一轮皎皎下弦月的宽广水面，像是要把它握入掌心，“你自己也看到了吧，前段时间接连下了这么多天雨，现在湖水水量正是最充沛的时候，只有这样，传说中的地下暗河才能够连通大海，这是你查到的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杆仔唯唯诺诺地应和道。

　　“夏天是龙系精灵最活跃的时候，好奇心强的龙系精灵才会溜到淡水水域来，这也是你告诉我的对吧？”

　　达哥一把揪住杆仔的衣领，明明身高不及对方，但是汹汹气势却让他显得比对方更加高大。

　　“别说了，哥，我知道了，”杆仔低声哀求，“要干什么活，我们加紧干活。明天天亮就开始尝试，尽量早点回去。”

　　“知道就好，”达哥松开他的衣领，回到最初的问题，“你的精灵有没有会闪光照明的？”

　　“没。”

　　“艹，那我拿着手电，你来搭帐篷。”

　　一通训斥下，明白没了退路的杆仔苦恼地接过搭帐篷的活计，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竟然找到达哥来合作，这位老哥真的是胆大爱财啊。

　　没有办法，本来能够找到的合作对象就少，谁让这位达哥有最合适在湖中对付龙系精灵的王牌呢?

　　太阳落山后不久，在乏味无比的野外，苏谦果断选择立即睡觉休息，免得徐桦这小子望月思美人，继续倾诉，单方面搞差自己心情。

　　虽然有肯泰罗群在不远处充当外围预警，但是苏谦还是变身成为伊布躺在帐篷一角，借助“危险预知”特性，给自己提供额外的警戒。

　　入睡许久之后，苏谦模模糊糊地听到极为轻微“哗啦啦”的响动声，猛然从熟睡中惊醒。

　　‘还真有晚上来偷袭的野生精灵？肯泰罗那群废物，’苏谦睁开眼，愕然发现竟然是穿戴整齐的徐桦正在往一个袋子里装精灵食物。

　　“布咿？”

　　“咦，百变怪，你醒啦。那倒是省事不用叫醒你了，”徐桦说的又轻又慢，“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苏谦迷惑不已，‘这是在做什么？’

　　没过几分钟，徐桦拎着袋子离开小帐篷，尽量保持安静，向远离肯泰罗的方向走出很远。

　　回头确认一眼完全看不到肯泰罗，徐桦对跟过来的苏谦说道：“百变怪，等会麻烦像是小璐那样，帮我翻译一下。”

　　翻译？苏谦更加迷惑。

　　徐桦从衣袋中拿出一个精灵球，借着月光确认上面的编号，深吸一口气，对着远处摁下精灵球。

　　红光射出，出现的精灵在月光下，鳞片反射出黯淡的蓝色。

　　卧槽，尼多后！苏谦毫不犹豫立即变身成为大嘴雀，振翅起飞，同时准备使用守住技能。

　　“等等，百变怪！”徐桦低声喊道，“我想和尼多后谈谈。”

　　谈个毛线，那家伙冲过来，能够一巴掌糊死你。苏谦也是讲义气的，一双强健有力的脚爪抓向徐桦的肩膀，打算带他一起跑路。

　　月光下，尼多后怒气冲冲地盯着‘大嘴雀’，脑袋上的尖角凝聚出紫色的光芒——这是苏谦熟悉的毒针技能前兆。

　　“尼多后，你是不是在担心你的孩子们？”徐桦哀求道，“百变怪，麻烦翻译这一句话就可以。”

　　叮叮叮，毒针被及时放出的守住屏障悉数挡住。

　　‘啧，徐桦这小子是傻了吗？’苏谦抓住徐桦，带着他向上飞起，同时无所谓地鸣叫道：“唧——”（对面的傻X，在想自己的崽子不？）

　　尼多后仰起头，惊讶地望向半空中的‘大嘴雀’，第二次凝聚毒针的能量光芒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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