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关于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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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山书院为东晋第一书院。
此第一不仅是名誉上的“第一”,也是东晋官学所设的庠序第一所的“第一”。
“第一书院”乃是南迁后建武二年元帝亲封,并为尼山书院亲题四字匾额。
据说,此院第一任山长是王导。
就是那位开创东晋百年门阀政治格局,实现“王、马共天下”的王导。
《晋史》:“帝初镇江东,威名未著,郭与从弟导等同心翼戴,以隆中兴。时人为之语曰:‘王与马,共天下。’”
有此强大的背景加持,尼山书院历经元、明、成、康、穆、哀,海西公、简文八帝,盛而不朽。朝中上下身居要职之人大都曾求学于此。
世间有言:入尼山,仕途顺。
此话不假。
相对于这些,王蓝田则觉得权势和金钱带来的好处莫过于是澡堂有站式隔间和多人汤池的两重选择罢了。
至少短期内她暂不用担心洗澡的问题,这也许是多舛的一天中唯一令她欣慰的地方了。
难得时间有余,她反锁了澡堂的大门,琢磨了下裹胸在胸前裹几道才能使胸膛硬|邦|邦这样的实操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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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
眼前的景色匀速向后闪过,在朦胧的月光下四周的事物都萦绕着一层银色的光晕。空中有风,风携树木花草香,甘甜清冽,沁人心脾。
王蓝田喘着粗气,迈着沉重的脚步,僵硬的摆动着臂膀:“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一二一!”
声音嘶哑但有力。
她实在不明白,一个反派养成系统为什么要搞魔鬼训练?
她就是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对于肌肉和力量,她一点追求的欲望都没有,但如今又是俯卧撑,又是长跑拉练。
还必须喊着“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一二一!”的口号。
与其称之为反派系统,不如直接改名keep100版本!
反正……就离谱!
【滴!检测宿主身体机能下降】
【注射葡萄糖】
僵硬的机械声后,她的手背一疼,心中已用一套祖安大全问候了反派系统上下十八代型号,但张口依旧是节奏紧凑,声哑气足的号子:“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一二一!”
算了,救不活。
人间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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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书楼。
校舍。
“周公子!周公子!你见到我家公子了吗?”
王八德莽撞地闯了进来,吓得卢文手一哆嗦,差点将热茶泼了一身,脸色当即有些狰狞,开口训斥道:“哪家的下人!进来不知道通报一声吗!这般没规没矩的!”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错了!”八德被训的身子一抖,忙躬身弯腰道歉。
周子矫放下手中的书,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着急?你慢慢说,蓝田兄怎么了?”
“我家公子自申时末酉时初出去后,就再未归。有人和小的说,酉时末瞧见您和我家公子见过,小的这才来打扰您的!您帮帮小的吧。”王八德说着几欲落泪。
“酉时末我同蓝田兄在澡堂外碰见过,当时他说要去锻炼身体见他往北里跑去,之后我也就没再看到他了。”周子矫掰了掰手指,团子脸一皱,“如今过去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在书院里能出什么事?”卢文不满的瞥了他们一眼,“大惊小怪!都多大的人了?书院静地,神鬼不入!你们……”
他话头一顿,蓦地想起下午王蓝田的诡异举动,脸色一僵,眼露惊恐之色看着王八德,质问道:“你实话实说,你家公子在来书院的途中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你怎么能这般污蔑我家公子!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王八德咬牙剁了下脚,面色由青转红,“我家公子身上可是有山林玄僧支公所赠的暖玉,驱万邪!”
“恩?你说的……”周子矫举起腰间所挂的暖玉,试探的问了句,“可是这个?”
“怎、怎么在你这?”八德后退了几步,被门槛绊倒跌坐在地,他眼神虚茫,口中喃喃着,“完了!完了完了!”
骤然抬头看了眼周子矫,眼中神色不明,转身手撑地爬起来就往外跑。
周子矫看着背影出了大门,温热的指腹摩挲着玉上纹路,低垂着眼帘遮住眸中的幽光,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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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咳……”
虽说只是刚入秋,但日头西落后还是有些凉的。
苏安将后厨的锅碗灶台擦洗干净,收了抹布就准备回去休息,忽听外面传来阵阵咳嗽声,时强时弱。
他觉得有些奇怪,便出声询问道:“有人在外面吗?”
“咳咳咳……咳咳咳……”
似乎咳得更厉害了些。
“是谁啊?”苏安皱着眉头,探身往外看去,“出来!我看到你了。”
说着,他抄起门后的粗木棍紧握在手中,小心的往大门外面走去。
王蓝田最后一圈的结束点是在食堂,堂中无光,门窗紧闭。
她的身体状况比做完一百个俯卧撑后还要糟糕。在系统的强制牵制力消失之后,她摇晃着走了两步,眼前一黑,双耳轰鸣,五识皆闭,仿若遁入一片虚无。
这样的长跑之后骤然停下,猝死的概率太高了,为了活命她不得不扶着墙站起来,艰难的挪着步子往往前走。
汗水将她的衣服,发髻全部打湿。她半弯下腰俯着身子,一手扶墙,一手撑膝。一阵风过吹得她后脊骤凉,不由得一哆嗦。
耳鸣声停,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起来。
她虚眯着眼看见不远处昏黄的光,未曾有用过的识路感,竟立刻辨别出光亮之处是后厨。
房中的灯上亮着,证明还有人在,说明她还能抢救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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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蓝田是被苏安扛着送去药堂的。
药堂晚间无人,正大堂已落了锁,为了防备药材等贵重物品的丢失。偏侧的小房中会有配好的跌打损伤之类的应急膏药。
“要不还是请趟王姑娘吧。你这个伤弄不好要留疤的。”苏安用布沾了药酒轻轻擦着王蓝田膝盖上的伤口。
那伤不重只因她皮子偏白就略显狰狞,周边泛着异样的红色,沁着浅黄色的血清,有些唬人。
不过她的脸色倒是真的不好,两颊因风吹而晕起的两坨红还未褪去,额前的发湿了个透彻,唇无血色透着青紫。
“不碍事的。”王蓝田摇了摇头,挑眉笑了下,“哪个男人没伤没疤的!”
她声音嘶哑如老妪,喉头充血,口中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让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苏安抬头看了她一眼,面上腾得一红。
他生在书院,长在书院,见过太多同她这般年纪的优秀少年郎了,肆意潇洒的,矜持高贵的,温润如玉的,可却未曾见过生得如王蓝田这般好看的。
灯光昏黄,她映光中,仿若九天谪仙,虽落魄,但却不足以掩其惊人之色。
他蓦地想起傍晚时分,这个少年郎和他的书童带着一只荷叶鸡来。他的笑颜灿若屋外抬头可见的霞光。
“咳咳咳……”王蓝田捂唇咳了起来,“倒杯水来。”
“公子你这是?”苏安按照吩咐,忙给她倒了杯茶,“给。”
王蓝田饮了水,缓了口气,总算觉得好些了,俯身将掀起的裤脚放下,穿上鞋袜:“你是不是也要回西书楼?”
苏安点了点头:“我住西南角的那个院子。”
王蓝田:“顺路稍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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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过,若学子还未归校舍,是要被罚的。
王八德不敢点灯,不敢在书院中喊他家公子的名字。
他幼年眼睛受过伤,入夜视物不清。好在今夜月光明,他隐约觉得前方好像有人走来,忙挥了挥手,喊道:“公子?是公子吗?
苏安搀扶着王蓝田,走得不快。一开始两人还说上两句,后来王蓝田呛风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了,苏安担心道:“公子的嗓子都哑了,还是少说些话,休息休息吧。
于是后面的路上,只有风声树声走路声,以及她时不时的咳嗽声。
乍听见有人喊,王蓝田只觉声音有些耳熟,微蹙眉,半眯着眼,瞧见前面有人挥着手,往她这跑来:“公子!公子!我是八德啊!”
“公子你去哪了?八德都快急死了。”他倏忽一阵风似的蹿到王蓝田面前,抬眼看着苏安搀着她立刻就明白了了,忙上前搀住她另一边胳膊,“公子,你受伤了?”
王蓝田未正面作答,她呼出一口气,神情很是认真道:“明日以此作为借口逃了陈夫子的课,约有几成可行性?”
“公子……”八德转头看着她,嘴角向下一拉,莫名有些凄惨,“第一天就逃学。若被老爷知道了,小的要被活活打死的。”
王蓝田:……
“你看,尚能上课的伤,怎算伤。”她忙转了话,吸了吸鼻子,“若真要逃课,凭你家公子的聪明才智怎么也走不到弄伤弄残自己地步!”
“公子您出门曾言势要夺榜首三年。”王八德提醒道。
王蓝田:?
“咳咳咳……”
闻言她呛了一下,喉头一痒,忙抽回手掩唇而咳,八德顺着她的背轻拍了几下,方才稍稍缓了过来。
男人,总是在某种时刻有着莫名的自信。
而她却承受着这背后莫须有的痛苦和泪水。
凎!
这些丢面子的过往她并不想让旁人知晓,故而侧身朝苏安行了一礼:“今日多谢你了。这里有八德。你且快些回去休息吧。”
“王公子客气了。”
苏安回了一礼,抿唇看了她一眼才急步离开。
人消失在尽头右转处。王蓝田搀着八德,迈步小步:“我大放豪言当三年第一这事时,身边有哪些人,你还记得吗?”
“公子入尼山书院乃是大事。府中上下三代皆齐聚宴上。您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八德回忆道,“老太爷很是高兴,还将王羲之亲提‘江东独步’四字的骨扇赠给您了。”
王蓝田:“就……就是我平时拿着的那把?”
她摸摸下巴,扇上好像不是这四字。
八德:“不是。是被祝英台撞进水缸里的那把!”
“恩?”
“公子,您不记得了?就是我们刚下船到杭州的时候,遇到了个漂亮的卖花娘子。您本想要了她,带她到书院伺候的,结果被那祝英台从中作梗搅黄了不说,还弄坏了老爷赠您的那把骨扇!”
王蓝田觉得头脑一翁,双股打着颤:“啊……这样啊。八德,离除夕还有多久?”
“约莫还有……公子您问这个做什么?”八德见她步伐不稳,半蹲下身子,“公子!要不让我背您吧!”
王蓝田顺势往他背上一趴,现在她不仅腿抖手酸,脑壳子也疼。
“折回去,我冲个澡。”
她拍了拍八德的肩膀:“朋友,辛苦了!”
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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